第十六章深夜來客
帳內的低語聲輕柔而細膩，新婚夫婦總是睡得很遲的。
靠外的窗子被風吹開，窗扇在風中搖曳著，冷空氣隨之灌了進來。
「沒有將窗子關緊麼？」白素貞問道。
許仙疑惑地坐起身：「我明明關了。」
向外望去，一個黑影憑窗而立，昏暗的光線從窗外透進來，遮住了那人的樣子。
「什麼人？」許仙沉聲道。
白素貞輕呼一聲，縮進了被中。
黑影默然不語，閃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發出碧綠的光芒，看得人心驚膽寒。
良久，黑影發出了一下怪異的鼻息聲，然後轉身躍出了窗子。
「混蛋！」許仙怒吼一聲，迅速穿好衣服。
「相公……」
「你等我，我去去就來。」許仙想也不想，就從窗中一躥而出，向那人追去。
白素貞嚇了一跳，連忙倚向窗口，卻見一白一黑兩道身影迅速地遠去，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中。
「相公他……」白素貞呆在當地，一時忘記了反應。
許仙緊緊跟在他身後，內息瘋狂地在體內流轉著，憤怒使他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所以那人的速度雖然十分快，但許仙卻始終追著他，兩人保持著二丈左右的距離，誰也奈何不了誰。
也不知追逐了多久，許仙漸漸感到氣力不支，兩人的距離也有拉開的趨勢。
但他怎能就這樣停下？
深夜裡被一個不速之客闖進房內，他也就罷了，對白素貞來說卻是一個相當無禮的舉動。他怎能讓妻子受到如此變相的侮辱。
奔了約莫有上百里地，他猛地躍起，順手折下一段枯枝，然後提氣向前一衝，在離那人一丈左右的地方運勁擲出樹枝。
一股勁自背心襲到，那人的速度雖然一流，但身手卻明顯笨拙許多，聽到風聲，他竟慌亂地停了一下，接著樹枝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背上，令他腳步一個踉蹌。他在地上翻滾了一下，繼續向前跑去。
一口真氣已盡，許仙再也無法追上他，只好任憑他消失在遠處的密林中。
許仙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腳一軟坐了下來。
「那……那傢伙……簡直不是人的速度！」他的心彷彿要蹦出胸膛一般，令他連說話都無法流暢。
勉力壓下奔騰的內息，他膝蓋著地，向前爬了幾步。
幾點鮮血灑在地上，而向東去的方向一路上留下了斑斑的血跡，顯然許仙全力擲出的樹枝令他受了不輕的傷。
以他的速度，現在只怕離躍馬客棧有上百里地了吧，也不知道白素貞和小青能不能找得到他。
許仙無力地在地上攤成大字型，望著頭頂常青樹茂密枝葉間露出的天空。
追逐中，他知道那人並無惡意，但他絕不喜歡深夜被莫名其妙的傢伙打擾。
他知道，等待天明和白素貞匯合後再沿著血跡追下去才是明智之舉。
一夜的疲勞令他沉沉睡去。
天才濛濛亮，白素貞和小青便沿著來路尋了過來。
越來越重的血腥味令白素貞分外不安，終於，她在密密的樹林深處找到了血跡的來源，以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許仙。
「相公！」嬌軀猛地一顫，她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要裂開了一般。
迅速地掠了過去，伏在他身邊，卻見他緊緊地閉著眼睛，一點反應也沒有。
莫、莫非……
柔腸碎成了無數片，她急切地，心碎地呼喚著他，可他卻沒有答應。
小青沉默良久，走上前，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為他斷了斷脈，她歎了口氣。
「姐姐……」
「相公……」
「姐姐……他只是……」
「相公……你醒一醒啊。」
「……」小青無奈地翻了翻眼，一手捏住了許仙的鼻子，另一手摀住了他的嘴。
淚眼朦朧中的白素貞察覺到了小青怪異的舉動：「小青，你……」
小青搖了搖頭，示意她看下去。
沒過多久，呼吸困難的許仙難過地從睡夢中醒過來，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誰……」
話才出口，一個柔軟的身子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那股熟悉的幽香鑽入鼻中，令他清醒了不少。
「娘子？！」許仙詫異地道。
小青哭笑不得地攤開手：「姐姐，我早想說，他只是睡著了，可你卻聽不進我的話。」
白素貞依然沒聽進她的話，她緊緊地抱著許仙：「相公，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回抱著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素貞把頭埋在他懷裡，沒有說話，小青卻毫不客氣地叉著腰，氣勢洶洶地道：「你還敢問？！沒事幹你躺在這裡幹嗎？」
許仙摸了摸腦袋，迷糊地道：「跑累了，躺在這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小青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你、你大半夜的到林子裡跑什麼步？」
「這個嘛……」許仙支吾道：「追人啊。」
「追人？三更半夜的你不在房裡睡覺，跑出來追什麼人？」小青鐵了心要問到底。
「那個……」許仙有些尷尬地道：「追一個賊偷兒，是吧，娘子？」
白素貞的聲音細不可聞：「嗯。」
小青懷疑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那你追到了嗎？」
「沒有，他溜得很快，到這裡就沒影了。」
「那這地上的血跡是？」小青也不知道是眼尖還是鼻子尖，一下子就發現了地上的血跡。
「你受傷了？！」白素貞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地問道。
「不、不是！」見她如此緊張，許仙倒不敢開玩笑：「這血是他的，沿著血跡，我想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白素貞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臉頰爬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許仙也跟著站了起來：「血跡向東去了，我們也跟上去吧，耽擱了半夜，他也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三人順著血跡向東走去，卻沒注意到，身後遠處的樹梢上，默然立著那個許仙追了一夜的黑衣人。他隨著樹枝上下起伏著，彷彿是樹的一部分。
「蒼穹……」他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