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躍馬客棧
客棧中有著不少的酒客，擠在並不是很大的客棧廳堂裡，和熟識的人相互說笑著，喝上幾杯。
白素貞才走進客棧大門，所有人的眼光「唰」地一下定在她身上，再也無法移開。並不是他們沒見過美女，而是這樣傾國傾城的容姿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人間。那樣恬靜的美麗不耀眼，卻又深深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彷彿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美玉一般的潔白光澤，令人無比舒心，無比感歎。
緊接著，小青也跟著走了進來，所有人又是一聲輕歎。如果說白素貞是一種寧靜的美，那麼小青就是一種活躍的美，同樣美艷不可方物，她卻美得耀眼，美得驚心動魄。
兩人並肩而立，看上去是那麼的和諧，彷彿她們就應該站在一起一般，兩人的美麗非但沒有給對方造成一絲的損失，反而令雙方都增色不少。
於是，她們的組合奪去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沒有人想到這樣看她們是一件失禮的事，因為他們都已經忘記了思考。說幾乎，是因為廳堂的角落裡，一個渾身裹在連帽黑衣裡的人縮著身子自顧自地喝著酒，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許仙慢吞吞地走了進來，向廳堂中掃了一眼，逕直向掌櫃走去。掌櫃仍在發呆中，目光穿過許仙身惻，定定地看著白青二人。
許仙悶哼一聲：「掌櫃的。」
掌櫃無視某人中。
「掌櫃？」
繼續無視中。
許仙無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魂歸來兮。」
掌櫃還是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有姿勢，看來白素貞和小青的魅力實在大得驚人。
「哇！！」許仙猛地大叫一聲，只聽得廳堂中響起一連串的桌椅翻倒聲，杯碗打破聲以及重物墜地聲，從呆怔中猛然驚醒的眾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摔倒在地上。
「掌櫃？」許仙笑嘻嘻地趴在櫃檯上：「有空房間嗎？」
掌櫃吃力地爬起身來，揉著摔痛的屁股，不情願地道：「有。」
「哦，那幫我們準備兩間乾淨的上房。」
「西首有兩間空房。」掌櫃想也不想就說道。
「謝了，」許仙衝他擠了擠眼睛，回頭道：「娘子，樓上請。」
聽他這麼稱呼白素貞，所有人的眼光同時在他身上定了幾秒鐘，那幾秒之中，許仙被盯得寒毛倒豎，冷汗直流，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恐怕已經被碎屍萬段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注視著自己的桌面。
許仙鬆了口氣，抬手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
白素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向樓上走去。
樓梯在角落裡，而那個角落正是黑衣怪人所坐的地方。
經過他桌前的時候，白素貞突然停了下來，望著黑衣人。
「你這樣很辛苦。」她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道。
黑衣人忽然發起抖來，原本舉在手中的酒杯落了下來，杯中酒全灑在了桌面上。
「不……不用你管！」他顫聲道。
白素貞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上了樓梯。
小青疑惑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來你是——」
「小青！」白素貞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語氣中滿是責備。
小青趕緊摀住了嘴，匆匆上樓去。
許仙察覺到氣氛的怪異，也對黑衣人多看了幾眼，但失去靈力的他洞察力減弱得太多，他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雖然那人沒有轉過身來，但盯著別人看畢竟是不禮貌的，他搖了搖頭，也跟著上了樓。
黑衣人顫抖著拿過酒壺，將壺中酒全都灌進了嘴裡，然後他迅速鎮定了下來：「掌櫃，給我準備一個房間。」
客房的確十分乾淨整潔，所以小青也就沒有什麼怨言了。
「娘子，樓下那個黑衣人看起來十分古怪，你們認識嗎？」許仙知道白素貞已經察覺出什麼了，於是很聰明地問道。
「他……」白素貞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是半妖之體。」
「半妖之體？」許仙首次聽到這麼古怪的詞。
「嗯，你知道，生長於人間的魔族被稱為妖，而那人，因為某種緣故，從人類異變為半妖。平日裡，他雖然可以壓制住妖性，但到了特定的一天，妖性會蓋過人性，我看得出，他因此非常的痛苦。」白素貞的語氣中充滿了憐憫。
「妖也沒什麼不好嘛。」許仙嘟囔道。
白素貞朝他甜甜一笑：「可是其他人並不這麼認為啊，所以他一定離群獨處，非常孤獨。」
「是啊，人的眼中是容不下異類的……」許仙輕歎一聲。
如果他已非人類的事被他人知道了，自己是否也會遭到同樣的待遇呢？
像他這種靈魂是神，身體半人半妖的異類，恐怕三界都容不下吧。
見他突然默默不語，白素貞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別難過，我們可以為他做點什麼。」
看來她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了，許仙無奈地笑了一笑：「怎麼幫？在人界，這樣的半妖恐怕多得數不過來，幫得這一個，幫不了所有的啊。」
白素貞想了想，黯然搖頭：「是啊……就算我有心，其實也幫不了他。以我的能力……並不足以將他的妖性分離出來。」
「別想太多了，」許仙摟住她的肩膀：「能和你這樣的美人做同類，他應該感到榮幸。」
秋水般的眸子橫了他一眼，她嗔道：「貧嘴。」
入冬後，夜晚格外寧靜。冷風颯颯地吹動著枯黃的草葉，令人覺得分外冷寂。
有的人睡了，輕輕的鼾聲被緊閉的窗子隔絕在屋內；有的人還在燈火幽暗的大廳中小酌著，低低的語聲被濃濃的醉意壓得似有似無；客棧掌櫃早已回房休息，只有小二還強撐著在櫃檯後面打盹。
這樣一個適合冬眠的夜，卻有人難以入睡。
或許，不應該稱呼他為人，但他的確曾經是一個人。
夜幕下，他默然立於屋頂，目不轉睛地望著東方。然而他的眼神迷離，卻像在想著什麼。
天上無星無月，夜空沉悶得令人窒息。
「蒼穹……」他低吼道：「蒼穹……」
蒼穹廣袤深邃，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