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和陶豹之間的小小插曲,轉瞬即逝,兩軍對陣,在驕陽下,刀槍劍戟都反射出來了許多耀眼的光芒。
慕容恪回到本陣,當即吩咐道:「五弟,大燕軍中數你最為英勇,給你一萬精騎直撲漢軍陣地,務必要讓漢軍見識一下咱們燕軍的厲害。對方雖然有遠程炸藥,可是一旦雙方交戰在一起,那些武器也就失去了意義,我讓孫希和慕容塵在兩翼給你策應。」
慕容垂點了點頭,說道:「四哥放心,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不要,我也要在今天斬殺了唐一明!」
「五弟不可魯莽,唐一明帳下的那個醜漢子十分驍勇,萬一被他糾纏上了,你也擺脫不了。你只管帶著人衝殺,進陣之後,什麼都不要管,對著中軍殺去即可,就算一萬士兵全部陣亡,只要能打擊了漢軍士氣,也是值得的!不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形勢不兆就不要勉強,交給皇甫真去做!」慕容恪道。
慕容垂看了看慕容恪的身後,並未看見皇甫真,便感到很奇怪地說道:「四哥,皇甫真……皇甫真哪裡去了?」
慕容恪淡淡地說道:「我已經於昨日夜晚將他調出虎牢關,埋伏在他處,任漢軍的哨騎也無法察覺,你只管進攻,到時候皇甫真自然會出現!」
慕容垂點了點頭,將手中方天畫戟向前一招,大聲對身後的士兵喊道:「勇士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是我們奮力拚殺的時候了,一定要擊垮漢奴的陣營!跟我衝!」
「為大燕國而戰,為大燕國而死!殺啊!」一萬精騎尾隨慕容垂的身後,拉弓射箭,快速地從正面衝向了漢軍陣地。
「慕容塵、孫希,各帶兩萬人向漢軍左右兩翼殺去,以弧形包抄,只許向前,不許後退,違令者斬!」慕容恪大聲喊道。
聲音令下,慕容塵、孫希立刻帶著剩下的四萬兵馬一起衝了過去,猶如排山倒海似的向漢軍壓了過去。
慕容恪掉轉馬頭,馳回虎牢關內,上了城牆,與陽驁站在一起,遙望著關外大戰。
漢軍陣中,唐一明冷冷一笑,急忙命令炮兵團開始一番狂轟,同時命令前排重步兵散開兩邊,以一個團為單位,圍成了一個弧形,聚攏在一起,將手中長戟架在盾牌上,只一瞬間便分成了十幾個小團體,各自為戰,但又互為犄角!
漢軍騎兵不進反退,退守到炮兵團附近,守護住了炮兵團。另外的三萬女兵則列陳於炮兵團後面,面朝左、右、後三面,士兵的手裡都攜帶著長劍類的輕兵器,還拎著類似於手雷的投擲類炸藥。
但聽得空曠的原野上炮聲隆隆,燕軍士兵還沒有靠近,便被炸的四分五裂、人仰馬翻,兩輪炮彈落下之後,燕軍一起衝過來的五萬士兵竟然死傷一大半,這種威力,任誰見了,都感到很是吃驚。
燕軍士兵在炮聲下僥倖生存的騎士,控制住了受驚的馬匹,耳朵裡全是嗡嗡的轟鳴聲,對於耳邊的叫喊全然都聽不見了。但是,饒是如此,燕軍士兵卻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當他們看見死去的族人,和血肉模糊的戰場時,眼睛裡都充滿了怒火,大聲呼喊著,策馬揚鞭,向著漢軍的陣地飛馳而去。
當燕軍士兵臨近的時候,炮聲停止,漢軍陣地後面炮兵團迅速收縮,在女兵方陣的掩護下,悄悄地離開了戰場,退到了相隔五里遠的一片樹林裡去了。
漢軍一個團的重步兵,大盾擋在前面,長戟架在盾牌上面,中間是幾百弓箭手,他們紛紛拉開弓箭,射向了衝過來的燕軍騎兵。與此同時,其他圓形方陣也開始蠕動,面對快速衝來燕軍騎兵,黃二、李老四、劉三等人各自指揮著自己的方陣,朝燕軍騎兵迎了上去。一時間,不管中軍還是左右兩翼,都陳列著這些步兵的圓形方陣,在方陣與方陣之間,還留有空隙,可以讓燕軍衝來的馬匹能夠從中弛過。在步兵方陣後面,唐一明、陶豹、姚襄、孫虎、姚益等人全部騎在馬背上,身後是大批嚴陣以待的騎兵。
「砰!」
快速衝來的燕軍騎兵與漢軍的步兵方陣撞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馬匹快速的衝撞力度,直接將漢軍手持盾牌的步兵撞飛,骨頭都被撞斷了,白森森的臂骨蹭破了皮,錯位著露了出來,骨頭連著血絲,使得受傷的士兵痛不欲生。
「趕緊拉到裡面,旁邊的補上缺口!」黃二站在方陣的一側,看到這樣的一幕,便大聲喊叫道。
馬撞人飛,長戟刺出,燕軍騎兵便與漢軍步兵混戰在一起。一通廝殺,漢軍步兵仗著自己的盾牌,和方陣的運行,逐漸減少了傷亡的士兵,而那些受傷的士兵則全部被拉到了戰陣中間,外面一圈士兵依然用盾牌擋住,看見騎兵便刺出長戟,漸漸地穩住了局勢。但是卻仍有一個步兵方陣在慕容垂的帶領的幾百騎兵下被衝破,一桿大戟如入無人之境。
遠在後方的陶豹,看見了這一幕,早已經安奈不住,抽出了破軍寶刀,一提韁繩,便要上去廝殺。
「陶豹!」唐一明看見了陶豹的動作,便立即喊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大王,那一個團的兄弟都快死光了,再不上去,慕容垂就更加肆無忌憚了!」陶豹大聲喊道。
「我看見了,你以為我心裡不難受嗎?為了能夠徹底擊垮這五萬精騎,你就必須給我忍住!」唐一明大叫道。
陶豹惡狠狠地盯住了慕容垂,呲牙裂嘴的,靜靜地等候著唐一明的命令。
李老四在左側,正在遭受慕容塵的猛烈進攻,好在他守禦有方,用乞活軍的那一套以步制騎的辦法,遏制住了慕容塵的進攻。
孫希一腔熱血,帶著身後剩下不多的一萬多騎兵,率先衝破了第一道防線,當他衝入第二道防線的時候,卻被劉三驅動著五個步兵方陣給團團圍住,衝突不出。
戰場上的士兵還在廝殺,雙方的統帥卻都是緊皺眉頭,尤其是虎牢關上的慕容恪,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只是他戴著面具,別人發現不了罷了。
「大元帥,漢軍的戰鬥力較之兩年前,大有提高,就連在守禦上,也十分靈活。我軍五萬騎兵,先是被對方轟死了一大半,現在又被漢軍近兩萬的步兵方陣堵住,而對方騎兵還沒有出動,只怕這樣下去,五萬騎兵都要全軍覆沒了!」陽驁看後,緊張地說道。
慕容恪微微地點了點頭,將手一抬,對身後的一個旗手說道:「給皇甫真發令!」
旗手當即跑到了城牆上的西北角,揮動著手中的一面大旗,狠狠地揮動了幾下。
虎牢關外,唐一明目視著關上的動靜,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從一開始,他就能夠感受到一種不祥的感覺,所以遲遲不肯出動騎兵。當他看到虎牢關上旗手揮動大旗的時候,臉上便笑了笑,說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軍駐紮在關外兩天,兩天的時間內燕軍卻沒有任何動靜,實在可疑,今日一見,看來是燕軍早有埋伏,等我們前來攻打。宇文通,速速去通知炮兵團,將炮口瞄準西北角,一見有燕軍出來,就立即開炮!」
宇文通聽後,大聲回答了一聲「諾」,旋即跑開,騎馬奔馳到了遠處的樹林裡。
唐一明道:「陶豹,你不是憋了很久了嗎?這次你就帶著騎兵上去,慕容垂就交給你了,不管死活,都別讓他跑掉!」
陶豹臉上大喜,憋了很久的悶氣頓時在此刻全部釋放了出來,大聲喊道:「弟兄們,跟我一起衝過去,殺了燕狗,替死去的兄弟報仇!」
「姚襄、孫虎、姚益、趙乾,帶著所有騎兵,一起壓過去!一定要全殲這些燕軍騎兵!」唐一明緊接著命令道。
「諾!」
時近黃昏,虎牢關外,西北角的一個山地上,轉出來了一撥黑色的大軍,皇甫真戴著倒掛羊角式的頭盔,穿著一件連環鎧甲,一馬當先,從山坡後衝了出來。
久違的炮聲再次響起,從相隔十三里外的樹林邊發射了一輪連珠炮式的轟炸,使得剛剛露頭的燕軍便死傷一片。皇甫真大吃一驚,座下馬驚,將他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抬頭便見一顆炮彈朝著自己飛來,逕直落在了他的腳邊,一聲巨響,他還來不及喊出聲,便已經被炸的四分五裂,可憐一代名將,就此身亡。
山坡後還沒有來得及衝出來的燕軍騎兵,早已經被嚇的不敢向前,加上自己的將軍又被炸死,他們不敢向前,一排炮聲響完之後,山坡前的那片空地上,已經是血肉模糊,彈坑遍地,到處都瀰漫著血腥和硝煙味。
虎牢關上,慕容恪驚呆地望著西北角還沒有衝出來的燕軍,看著被炸死的皇甫真,心中悲憤到了極點。他取下了戴在臉上的面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眼眶中浸滿了淚水,大聲喊道:「楚季,是我害了你啊!」
陽驁拾起了面具,眼睛裡也是滿是傷感,微微地動了動嘴唇,緩緩地說道:「大元帥,生死有命,皇甫真身為大將,以身殉國……請大元帥節哀順變!」
慕容恪臉頰上掉落了幾滴眼淚,扭臉看到前面的戰場,見漢軍全軍出動,將兩萬多的騎兵全部包圍起來,他淡淡地說道:「陽老,傳令撤軍,放棄虎牢,退守洛陽!」
「撤軍?」陽驁驚奇地問道。
「皇甫真戰死,五弟受挫,漢軍的武器太過厲害,唐一明沒有用它們來轟虎牢關,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恩賜了。」慕容恪沮喪地說道。
陽驁點了點頭,說道:「大元帥,我明白了!慕容強,率領三萬軍,出關解救吳王!」
身後的慕容強轉身下了城牆,招呼著三萬騎兵陸續出關,猶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漢軍陣中。
慕容垂、慕容塵、孫希漸漸被包圍在一起,被驅趕到了一個大包圍圈中,漢軍騎兵又從後面殺來,將燕軍團團圍住。慕容垂邊殺邊指揮,突然間漢軍中一騎衝出,正是死敵陶豹。
陶豹操著一口破軍寶刀,凡擋在他前面的燕軍盡皆被砍翻,後面五百親隨隨著他一起衝入了燕軍陣中。西南方向,姚益帶著羌騎也從漢軍步兵讓開的道路中衝了進去,一陣亂殺,便殺死不少疲憊應戰的燕軍騎兵。姚襄、姚蘭、趙乾、孫虎都各自帶著騎兵衝了進來,步兵也漸漸撤去了包圍,帶著受傷的士兵開始後撤,將戰場的主動權讓給了騎兵。
騎兵混戰,陶豹等人猶如一把把尖刀,直接插入了被圍燕軍的心臟。
陶豹悍勇,一番砍殺便衝進了燕軍腹地,直接朝著慕容垂奔了過去。
慕容垂此時已是滿身血污,長戟所到之處,漢軍騎兵盡皆落馬,正殺的興起,忽然聽到背後一聲大喝,回頭看見陶豹舉刀砍來。他急忙用方天畫戟擋住,「錚」的一聲轟鳴,嘴角上揚起了一絲笑容,大聲喊道:「賊漢子,你終於來了,爺爺等你等的不耐煩了!」
「少囉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俺活!一定要分個勝負出來!」陶豹「呸」了一聲,破軍寶刀抖動,呼呼生風,連連向著慕容垂砍了三刀。
慕容垂方天畫戟左擋右遮,接連擋住了陶豹所攻的三刀,然後刺斜揮出一戟,差點劃破了陶豹的肚皮,嘿嘿一笑,大聲喊道:「賊漢子,不賴嘛!馬上功夫有所長進!」
「呸!賴不賴也不與你相干!看刀!」陶豹大聲喊道。
兩年來,陶豹苦練馬上功夫,騎術愈發的精湛起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殺掉慕容垂。
慕容垂和陶豹混戰在一起,兩馬近在咫尺,交手全憑自己手段,叮叮噹噹的幾招過後,誰也沒有傷到誰。
就在這時,慕容強從虎牢關內衝了出來,一邊殺著,一邊大聲喊道:「吳王!大元帥有令,全軍撤退!」
慕容垂一聽這話,見慕容強帶人來解救他們了,當即沖陶豹嘿嘿一笑,說道:「賊漢子,今天就暫且跟你比劃到此,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分勝負!」
一戟刺出,逼開了陶豹,慕容垂便撥馬回轉,大喝道:「撤退!全軍撤退!」
「哪裡走!」陶豹帶著人直接追了上去,但見卻被衝過來的慕容強所帶領的士兵堵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慕容垂逃走。
突然,漢軍陣中,鑼聲響起,所有騎兵,一聽到鑼聲,便不再追趕,紛紛後退!
夕陽西下,天空中掛滿了火紅的晚霞,大地上更是一片血紅,屍體、斷裂的兵器、瀰漫著的硝煙、濃烈的鮮血的味道,都混合在了一起,使得虎牢關前一片狼藉。
兩軍各自撤退,燕軍退回關內,這一戰燕軍失去了三萬多的將士,還損失了皇甫真這一員大將。而漢軍那邊,損失步兵五千多,騎兵一千多,算是一場小勝。
漢軍退回陣地,陶豹策馬來到唐一明的面前,當即問道:「大王,怎麼還沒有追擊就撤退了?」
唐一明道:「虎牢關內燕軍還有二十萬,追過去又能如何?而且關門窄小,易守難攻,不如暫且坐等燕軍不戰自退!」
陶豹指著樹林邊的大炮說道:「大王,咱們有大炮,一通亂轟,什麼虎牢關、豹牢關都得統統完蛋,俺就是不明白,一開始就用大炮轟虎牢關,咱們又怎麼能死那麼多人?」
「你懂什麼!如果這樣一通亂轟,自然能夠勝利,慕容恪也會死在炮火當中。慕容恪現在不能死,大燕的局勢,還需要他來穩定,如果他不在了,大燕的局勢就會陷入動亂,我們也不可能在佔領中原之後能夠獲得太平!慕容評、慕輿根之輩都是殘忍好殺之人,一旦他們得勢,燕軍就會不停地進攻我軍,中原也不會太平!」唐一明怒道。
陶豹聽後,便不再還嘴,雖然有氣,卻也不發,翻身下馬,卻去打掃戰場去了!
「大王,等攻下洛陽、穩定中原以後,士兵們就會明白大王的良苦用心的!」柳震站在唐一明的身邊,看著略有怒意的陶豹,便搖了搖頭說道。
唐一明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時候,海軍應該在攻打洛陽了吧?」
柳震道:「大王早已經和蘇夫人交代清楚了,以蘇夫人的做事風格,必然不會辜負大王的厚望,加上海軍戰船上都配有火炮,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嗯,且在虎牢關才再駐紮兩天,只要洛陽一攻下,慕容恪就會被迫退走,二十萬大軍,陷在夾擊中,中原又沒有了駐地,西北又去不了,只能向黃河以北撤退,我們也就完成了中原攻略。」唐一明緩緩地說道。
柳震豎起拇指,說道:「大王真是高見,屬下佩服!」
「好了,打掃完戰場後,撤軍回營!」唐一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