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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一 文 / 宋儒禪

    野森和雲龍兩個人又坐了會兒,不但不覺了困乏,反因從剛才的寂靜中回轉來,思想正在活躍中。雲龍道:「野森,你再給我講講國家的事,我不懂的太多,還有你自己的事,從未聽你說過,反正我們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再知道你一下,不算不公平。」野森聽了笑道:「我的事都是有枝無葉,不像你們,不但有枝有葉,有滋有味,而且有花有果,有情有趣。至於談到國家,我倒想先問你,你是怎麼看待生活的?」

    見野森反問自己,雲龍撓了撓頭道:「想法是極多,可又總覺著變得太快,比如將來的職業,我就不知最終幹什麼最合適,現在喜歡的,不定將來喜歡,現在覺了合適,到真干的那天,只怕又會覺了不合適。你說生活,我也說不清,只是耳聞目睹,對現在生活滿意的人不多,都說社會不公平,可也說不清不公平在哪,我還是經歷少,還是想聽你說。」野森道:「社會總是向前發展,不可能有完美的社會,這是辯證法,而你若要判明現在的社會公平與否,美妙與否,要看歷史,縱向比較,要看其它國家,橫向比較,更要看現世人們的願望是什麼,他們是否感到幸福。」雲龍道:「那你對現在的國家是怎麼看的?」野森面色又變得冷峭起來,想了想,他口氣平和地道:「中國人不是沒有民主的意識,民主的要求,而是沒有勇敢戰鬥的精神,都在坐等民主,自由的自動到來,中華的痼疾正在於此。雲龍,實力是最終解決一切問題的手段,正義必然是強有力的,在暴力上也可以壓倒邪惡的力量的,而不僅在思想上,否則什麼文明要求,民主進步,只不過是口號,是被壓迫者的哀鳴,絕不是正義!革命都是暴力的,在革命的時代,任何人也逃避不開,你必須表明你的立場,贊成什麼,反對什麼,這裡取巧不得,否則你仍將被勝利者所奴役。革命時期的混亂不等於災難,這只是社會進步的一種必然現象,必須付出的代價。」

    野森和雲龍一起又去仰望夜空,大概有雲自遠方來,大半天的星星失去了蹤影。雲龍感到似有風起,他為彩芳攏了攏蓋在她身上的衣服,道:「野森,你說的太抽像,我仍然似懂非懂的,你能不能說些直接易懂的,明白道理總得由淺入深,循序漸進。」野森道:「雲龍,你必須相信,和平是暫時的,戰爭才是永恆的!這才是真理,其它的都是一些空幻浪漫的想像,現實發生的才是真實可信的,不過,這一切都可能很遠,但你仍然應該有所準備,仁者無畏,智者無惑,事到臨頭,好男兒不該彷徨無依,沒有原則和章法。」

    雲龍撓撓頭,道:「野森,不論你說的多麼清楚,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野森道:「看個人的特質吧,多讀書,多觀察,多思考,人總是會進步的。」雲龍道:「還是說說你自己的事吧。」野森皺了下眉,道:「說我自己可真不容易,談到感情上的事,我這陣正淒惶著呢。」雲龍道:「你還愛她吧?」野森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夜的深處,道:「我現在一想到她,心中再不是暖暖的,而是淡淡的,理智可能已佔了上鋒。我現在不認為單相思是一種真正的愛情,尤其長時間持續下去,已不見得有什麼可值得頌揚的。她曾經是我精神的一種慰藉,一種依靠,但現在已不再是,她只是一種美好的回憶,已逝去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有機組成。或許我還要停留在過去一段時間,我還不能完全按照理智決定的那樣去做,但我確確實實在做了。對於事情的結果,我已看到,不能再糊塗,我不能再抱什麼幻想,再欺騙自己,即便這樣的物擇竟天的選擇是殘酷的。」停了一會,野森黯然道:「雲龍,我現在常常感到羞愧,不是因為那無望的愛加諸於我身上的萬般苦痛,羞愧的是我對於愛的心緒和心態,我為自己面對挫折如此沮喪而感到憤怒,我不能原諒自己虛度的那些時日,我不能寬恕,我對她的追求肯定有許多不慎之處,這肯定給無辜的她帶來許多的煩憂。」雲龍道:「野森,你總是考慮的那麼多,你總把問題想像的那麼複雜,愛永遠沒有錯,幸福和痛苦也都沒有錯,美好與否只在於我們怎樣理解她,怎樣對待她。比如淒芳姐,不對你挺好的,而且淒芳姐姐又美又有修養,乳乳還說你配不上她呢。」野森苦笑了搖搖頭,道:「別再給我添亂了,我才明白些,你們別把我又弄糊塗了,讓我安息一陣吧,有許多的東西需要時間去化解,去修補。」雲龍道:「我就不會學了乳乳說話辦事,有時我真喜歡她那乾淨利落勁,想那麼多幹嗎?做了再說,痛快了算。」野森聽了哈哈大笑,雲龍也縱聲大笑,懷裡的彩芳迷迷糊糊地道:「雲龍,什麼事呀?」雲龍貼了下她的臉道:「沒事,乳乳,你接著睡。」彩芳歎息般地哼嚶道:「你暖著我。」雲龍悄聲道:「你放心吧,我不離開你。」

    野森問雲龍道:「你們回屋裡睡吧,我在這坐一會再睡,天也快亮了。」雲龍也有些睏倦了,便抱起彩芳進到屋內,見大炕上淒芳,小意,小葉子都躺在那,輕手輕腳地把彩芳移到淒芳身旁,自己也貼著彩芳躺下。彩芳似乎仍未睡死,翻身中一條腿便斜壓到雲龍的腹上,整個人半偎在雲龍懷裡。雲龍也覺了得勁兒,伸手攬了女孩的腰,舒展了自己的身體,逕直往夢裡去了。

    早醒,雲龍發現自己懷裡換了人,小意貼偎著自己睡的正香,彩芳沒了蹤影。女孩子的身體柔軟異常,雲龍一時也未敢動,怕攪了小意的好夢,朦朧了陣兒,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等雲龍再次醒來,小意也沒了蹤影。雲龍起身出得門來,見彩芳和小意正坐在門前說話,見他出來,彩芳道:「野森和淒芳姐,小葉子一車走了,我們見你睡的沉,也沒叫你。雲龍,你餓嗎?」雲龍道:「幾點了?」小意嬌笑道:「快十一點了,雲龍哥,乾脆上我們家吧,中午飯在我們家吃,你願睡,吃完了就在我床上睡,我把褥子給你鋪得軟軟的。雲龍哥,你再抱我睡吧,今早起,我發現睡在你懷裡,可真好。」雲龍笑道:「你乳乳姐呢,你們商量好了?」彩芳道:「早醒我離開你,你直抓我,我把小意給你送了去,你就不抓我了。臭雲龍,便宜你了,反正是小意,我也不在意,換了旁人,我非殺了你不可。」雲龍道:「這不冤枉嗎,睡在夢裡,我犯了什麼錯?動不動就殺人,今個兒我先殺了你。」說了雲龍便去抓彩芳,彩芳咯咯笑了往山下跑了,邊跑邊道:「鎖好野三木的門,別忘了帶自己的東西。」小意笑了道:「雲龍哥,今晚上你帶我去見雲雄哥和雲靖姐,我有點想他們了,上回你不是說,他們過些天就要走嗎?我想,我想多和他們在一塊。」雲龍擁了小意的腰肢,用自己的鼻子頂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這還不簡單,只你爸媽放心,這些天你就跟著我,我帶你多見些人和事,我的好朋友,好同學,你還沒見全呢。」小意笑了說好。

    林之平早上先送纏了他一夜的禾禾去了公司,自己方驅車往物資局來了,大門口碰上了陳節精,這老兄笑了和他道:「之平,你來的正好,這幾天局裡正有事,今天上午有重要的會議,局裡的頭頭腦腦全都來了。」林之平道:「什麼事?」陳節精道:「局裡工作上的事,袁局長這一陣忙得焦頭爛額,我也跟著得不到清閒,拔來報往的,腿快跑斷了。」林之平道:「都什麼人參加?」陳節精道:「局黨委,副局長,各處處級幹部,連離退休的老幹部都得列席,都來幫著想辦法。」林之平道:「老袁拍板不就成了,弄那麼一幫子街區看客,市井閒人來幹什麼?」陳節精道:「之平你自是不在意,我可不敢得罪一個,都是爺,不用說做錯事,一句話對不相應,都是麻煩,有些人老了,固執的幾近變態。」林之平道:「行啦,你忙吧,我回我那看看。」

    琅瑜亮急刻刻地站在那,見林之平來,嘴中嘶嘶連聲了道:「平哥,今個兒開會,升宇和風奇都先到這集合,大家商量點事。」林之平道:「什麼事?」琅瑜亮道:「升宇上個月用了局裡一百多萬的款子,現正壓著,這是我偷著幫他弄的,局裡還不知道呢。」林之平道:「幹什麼用了?」琅瑜亮道:「升宇和風奇跟人家合開了一個加油站,他倆個佔七成,錢不夠,讓我幫了湊。」林之平道:「你也有股了?」琅瑜亮苦笑了下。林之平道:「一個破加油站能掙幾個錢,你劃不開拐啦。」琅瑜亮道:「自有其它的巧妙,僅靠給汽車加油,哥幾個只能混幾個煙酒錢,只是升宇這陣和老袁關係不好」林之平道:「行啦,錢沒打水漂就不怕,誰沒用過局裡的錢干自己的營生。」琅瑜亮歡喜道:「平哥,你發句話就頂了聖旨。」正說著,茅升宇,屏風奇也到了。茅升宇道:「這人到了不順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真是禍不單行,福不雙至。」林之平道:「又是什麼事?快說了,這要開會了,我小半年的沒開什麼會了,許多的人臉都快記不得了。」屏風奇笑道:「昨晚上去夜總會,他老婆不知怎麼探聽了去。升宇找的小姐不錯,他們挺談得攏,出門時還拉著手,摟著腰。嘿,他老婆斜裡殺出。之平,你沒見那景,能樂死你,升宇好玄沒當眾跪倒,要不是我生拉開讓升宇先跑了,現在他十有**躺在醫院裡呢。」茅升宇苦笑道:「之平,我們家那口子和淒芳好,你快讓她去幫了勸勸,今早先給我爸我媽過了電話,說不過了,要打離婚了。之平,你知道我,舞廳什麼的我是去,可真沒幹什麼不好的事,昨晚上也是點背,不知誰暗裡給了我一刀,開了這麼個大玩笑。」林之平道:「得,你既能把壞事變成好事,還怕老婆不明白?女人沉不住氣,過兩天就好了。淒芳也就要出門,不行我替你去說說。」茅升宇笑道:「大概不行,她說就是你們把我帶壞的,你是頭一號的罪人。」林之平笑道:「先去開會吧,面子上要過得去,別總大大咧咧的,開會總遲到。」

    物資局的會議室坐滿了一半。林之平幾個找地方坐下,自找各自的需要人等攀談。一會兒,見人到的差不多了,坐在正中間的袁成理放開精鋼外殼暖水杯,道:「開會,開會,不等了。」會議室半天裡方靜下來,仍然有人進出。停了停,袁成理才道:「年底的財務大檢查改在秋檢一遭辦了,我才得了信,銀行在收口,國家要緊縮銀根,減少貸款額了。我們局裡,正缺現金,好幾個合同就要變成廢紙。我給幾個關係銀行打過招呼,都說貸不出多少錢來,這回要大家想辦法,不管用什麼法,盡量弄現金,誰弄來一百萬,我給他三萬回扣,怎麼樣?怎麼樣!」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沒有人搭腔。袁成理手指敲著桌子,越來越急,猛地他站起身,拍了桌子道:「平常都是大家求我,今個兒算我求你們,可你們不想想,都顧了自己撈,物資局撈垮了,連容身的廟都沒了,你跟誰化緣去?我也是為大家著想,不光是為局長的位置。市裡還有會,我先走了,會議由節精主持。」說了袁成理帶了秘書開門走了。琅瑜亮低頭道:「老袁頭忙昏了頭,不讓書記和副局長主持,弄個小副官主持會議,非亂了套不可。」果然,陳節精求援地看著林之平,林之平不能不幫他,和局裡的書記道:「還是請書記說吧。」那書記道:「小林,別客氣,業務上的事,還是你們懂的多,你們看著辦吧。」林之平瞄了幾眼幾個副局長,見沒人搭腔,便道:「我幫局裡從別處弄五百萬吧,回扣什麼的也不用了,給後勤處吧,大家謀謀福利。」說了林之平笑著離開了會議室。茅升宇幾個見林之平走了,便也紛紛跟出來。

    陳節精坐在上面,聽有人道:「林之平的外傳野史,官家行文哪裡考證得出,此子做事隱秘,滴水不漏,算是個經濟奇才,生意場中的高手。前一陣兒,上面有人下來查他,弄了半個月也是白費心機,賬面上都清楚,至於其它有聲無證的,只查出一項五千元的款子在他身上不明白,可那款子經手的不是他一個人,十幾個人呢,大多又用在吃喝上,這就不好界定,再者許多人,牽著耳朵,腮幫子跟著動彈,查個屁,全是走過場。」那人忽見陳節精在用心傾聽,忙差開話頭,去說旁的。

    中午林之平和茅升宇,屏風奇,琅瑜亮吃罷了飯,知屏風奇無事,便讓他開車送自己去省城,說有事辦。屏風奇知道林之平常常想心事,不適合開車,忙應了去準備。

    一路無話,屏風奇按林之平的指揮,將車開到省府的像是一個大學校園般的所在,轉了轉,才知真是所大學。屏風奇將車停在校門口,自在車中等著,林之平一個人下了車,直走進大門去了。

    林之平在校內操場上,見許多學生正在做各種運動。有一幫女學生正在打排球,一個個柔裡帶剛的活潑勁,特別招人喜歡。林之平一旁站著看了一會兒,猛怔間醒悟自己是來找人的,又在學校內轉了半天,才找人打聽,有兩個學生說他要找的人是他們老師,正在教研室呢,說送他去。林之平也不知想些什麼,有些茫然地跟在兩個學生的身後,像丟了魂一般。

    兩個學生喊林之平,林之平方又醒轉。人家告訴他,已經到了。林之平目送學生們離開,躊躇了會兒,方才上前敲門。站在林之平面前的這個人是個身穿淺灰色半舊西裝,黑色半舊皮鞋,神容憔悴,臉額瘦削的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平常得看不出有任何過人之處,唯有他鏡片後的雙眼閃耀著幾絲知識的火花,總是一個有文化的人。林之平冷清地問道:「請問,您就是」那人定定望了林之平片刻,忽然間眼中現出淚光,極激動的樣,他緩緩地詢問道:「你,你是竹君的兒子?」他聲調異樣,帶著幾絲顫音。林之平默默地點點頭,道:「媽媽過世十幾年了,這世上大概您是他最知近的親人之一了,媽媽彌留之際在日記中囑咐我,長大後找到您,把你們的舊物交還給您。這些年來,我留意著,現在終於找到您了。」林之平將幾個舊布包交到那人手裡。那人摸索著,淚水終於湧出眼眶,他哽咽道:「你什麼都知道了?」林之平黯然轉開頭去,道:「是的,您是媽媽唯一愛戀的人,唯一曾經使她感到幸福的人。媽媽到死仍記掛著您,她什麼也沒跟我說,只留了她的日記給我,現在我還給您了,我不敢再留在家裡,我不想讓妹妹知道,這會傷害她的。」那人愣愣地點頭道:「你還有個妹妹?」林之平點頭道:「叫淒芳,不過她不全像媽媽。伯父媽媽年輕時也很美嗎?」那人似乎已鎮靜下來,可經林之平這一問,他的眼中又現出迷茫的神色,他哆嗦了道:「我再沒見過比竹君更美的女人了!她的美是無法形容,無法比擬的!可她的聰**秀又超過了她的美,她的心地又超過了她的聰慧,她柔順得幾近軟弱,可還能怎麼辦呢?那個時候,我們這種出身的人,除了低頭認罪,發配改造外,還要讓出自己的愛人,對抗只能招致更大的打擊,直至是毀滅**的。你父親,不,是他們,他們那些人是不允許她跟我去邊遠山區的,組織關係,戶口,那是多麼地難吶!沒有這些,你寸步難行。我的外祖父是個大地主,父親是國民黨的校級軍官,解放前他們都逃到海外。媽媽沒有出去,可她仍是資產階級的少奶奶,雖然後來她到工廠做工了。她教育我,讓我讀書,勉強上了大學。後來,我遇到你母親,那時的我也是聰明的,學業好,或許也孤寂,冷漠。竹君她溫柔,多情,喜歡和我母親說話。後來,我母親過世了,我們抱頭痛哭,彷徨無依中我們都離不開對方了,我們的感情純潔而美好,沒有任何私心雜念,不講什麼門第出身。然而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三十八歲時,在農村,我和一個民辦教師結了婚,生了一子一女,八二年我才回到我生長的城市。可我不怨恨黨了,現在幾十年的委屈都得到了補償,前年我入了黨,終於洗清了自己,也擺脫了出身不好的陰影。現在反是國民黨吃香了,這陣兒正準備讓我加入國民黨呢,做雙重黨員。我也不記恨你父親他們那些人了,他們出死入生打下天下,當然就要坐天下,分配戰利品,只怨我時運不濟,生錯了人家」說到最後,那人的眉毛一點點舒展開來,面容也變得柔和了,沒了一點悲淒的樣。相反,林之平的眉毛擰緊了,臉上露出他獨有的微笑,今天似乎他不想再掩飾什麼,微笑中少了幾絲冷漠,多了幾絲憤怒。

    屏風奇見林之平寒著臉走回來,問也不敢問,打開車門讓林之平坐了,問道:「回家嗎?」林之平不語,知這是肯定的,忙關門坐回駕駛席,發動汽車,往回了開。一路上,林之平仍然一言不發。

    林之平回到家,直接走進門。淒芳迎上來道:「哥,明天我就走,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林之平無聲地從淒芳身旁走過,連坐在客廳中正看報的林浩也未理,逕直上了二樓。林之平將裝有母親相片的鏡框從牆上扯下,隨手摔到桌上,玻璃碎裂開來,他拿出母親的像片端詳了一陣,然後林之平拿出打火機,點上一隻煙,在煙霧籠罩下,打火機的火焰灼燒到像片的下端。火焰慢慢吞噬著像片,映照著林之平鐵青的面容。林浩和淒芳聽到響動都上得樓來,進屋正看到這景。淒芳搶上來,只抓住了像片的一角,她驚呼道:「哥,你怎麼了?」林浩見牆上的鏡框不見了,顫抖著向前邁了兩步,當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便僵硬地立在那,目瞪口呆著。

    林之平忽地回身看著父親道:「我永遠記得那是怎麼對待我母親的,粗野,**,甚至低級,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耍威風,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恥辱。我愛我的母親愛在心裡,愛得無人所知,不像你,只有掛著她的像片來表達你所謂的愛,強制壓迫下沒有愛!母親在你的腦海裡已經成了抽像的概念。是你害死了她,是你的自私讓她鬱鬱而終。你們根本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懦夫!全都是懦夫!卑鄙,下流,無恥的懦夫!再不粗暴地對待我們只因為你老了,再沒有了力量——野獸般的瘋狂。」

    淒芳哭著把林之平推下樓,讓小保姆給禾禾打電話,讓她快過來。林之平下得樓來,回望了淒芳安靜地道:「我沒瘋,瘋狂的不是我,即便我身上流著野獸的血,但瘋狂的仍然不是我。」說了大步走出門,猛地摔上門。

    林之平走在街上,幾乎悲泣著歎道:「媽媽,我是為你而感到悲哀,多少次了,今天我又一次為您感到悲哀。嘴臉還是那嘴臉,懦弱的仍未變得堅強。他實質上是虛假夢幻的,不是您美好的理想中人,不是您用以寄托自己所有真摯情感的對象。過去的都是夢,今天我才醒來,媽媽,至少您的兒子是愛您的,還有淒芳,我會告訴她的,我們會理解您,也永遠地愛您。安息吧,媽媽!安息吧,您無比地聖潔美麗!您永遠地溫暖著我們,愛我們就像我們愛您一樣!」悲痛到最後,林之平靠在路旁的大楊樹上,閉著眼,任淚水嘩嘩地流下。

    天漸漸黑下來了,路上的車輛,行人愈見著少了。夏日的傍晚仍是熱的,林之平卻感到冷。西方霞光依然美麗,依然在悄悄消退去她被夕陽浸染的亮澤。淡淡的哀憤籠罩著林之平,像他手中的香煙冒出的煙霧一樣,遮蔽了他的容顏,也遮蔽著他頭腦中的許多思想。那是一種尖銳的痛楚下的淒苦不勝,然而又麻木異常,他無知無覺中只是由一種生存的本能支持著自己仍能行走。

    踱在清冷空落的街上,一忽兒他反又清醒了,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客觀,他想:「人生無常,生活多變,世界深奧複雜,變幻迷離,大多數情況下並無規律和公理可循,遇事全要靠自己,天知道這該多麼難!一個青年,應該具有中年人的智慧和老人的經驗,他才能活得自然,舒暢,幸福?才能從許多困境中解脫出來?就不會遭受挫折?青年擁有了誠實,自然,熱情這些可貴的品質和性格,便不足夠了嗎!我有嗎?我愛誰呢?禾禾,讓她走吧,孤獨,寂寞雖然很苦,但總比生活在自欺欺人的騙局中要強。我林之平不是個好人,可我也不是個騙子,我只去得到我該得到的,這才是我的尊嚴。我愛的是禾禾?還是彩雲?都愛,柔溫或許能,我卻不能。我林之平不軟弱,也不冷酷,可我為什麼六神無主?這樣地絕望!對,絕望!這個詞不錯,挺合我的心意。我現在才知道,除了我自己,這世界上再沒有一個真正理解我的人了,以後也許會有,可現在我向誰訴說我的苦悶彷徨呢?誰來撫慰我這顆騷動不安的心靈呢?幫助我治癒她的創傷,讓我恢復自信,勇氣和耐心,讓我正常地讀書,思考,工作,走路,說話,呼吸大地上那自由潔淨的空氣。痛苦!還是自己留著慢慢品嚐吧,為什麼要說給別人聽!懦夫,可恥!禾禾是愛我的!是的,她喜歡我,只我對她不好,折磨過她的感情。欸,媽媽,您的在天之靈原諒我吧,原諒我欺負了一個女人,我是您的兒子,我給您帶來了恥辱,我會懲罰自己的,媽媽,您聽到了嗎?禾禾,我沒什麼希罕的呀,一個浪子棄兒。禾禾,你不喜歡我該有多好,就少了許多麻煩,那樣我不也解脫了嗎!禾禾,我是喜歡還是愛她?我們相愛,我們是相適應。哼,相愛?怎麼弄出這樣的詞來。相愛!我與誰相愛?我還會有愛?我還配人來愛,可笑而又可憐!」

    林之平不覺回到自己這邊來,尚未邁進門,便聽禾禾在裡面歡快地哼著歌曲,聽見他回來了,忙不迭地跑過來,拉他的手道:「之平,淒芳才來電話,說你又發神經,讓我照顧好你。」林之平看著面色異常紅潤的禾禾道:「你怎麼了?這幾天神神秘秘的,是愛上人了怎麼的?」禾禾拋個媚眼,笑道:「不告訴你。」林之平打不起精神,疲倦地把自己扔到皮椅裡。禾禾跟來,看到林之平一臉迷茫之色,好奇而小心地問道:「你怎麼了,之平?」林之平淡淡地道:「國家,國家已經陷入一種混沌無序的境地了,一切都沒有原則可循,可循的只有文化的慣例,世俗的人情。舊的制度漸被人們所放棄,而新的制度尚未建立,那到底是什麼樣子?模糊難辯!一個人,在這種社會裡會活得明白舒服嗎?而我,我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禾禾,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林之平抓住禾禾的胳膊,盯著她的眼睛問。見男兒沉醉般的樣子,禾禾愛戀地捧起他的手,悄聲道:「看你,總想那麼多。之平,其實你很好,你有本事,有能力,還有知識,懂道理,還非常,非常美,對我來說,你非常好。」林之平道:「不,我還不足以稱為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我不討厭愚昧無知,也不痛恨什麼罪惡,慣常的那些標準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可我總該知道我活著是為了什麼?」禾禾笑道:「說了多少遍了,想那麼多幹什麼?活著是為了吃飯,睡覺,有錢,讓人羨慕,為了美妙的男人和女人,為了能聽音樂,看電影,跳舞,還有和朋友們一起玩,一起樂,對,還有工作,幹事業,嘻嘻,現在我也幹事業了。」林之平道:「沒有朋友,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那種朋友,榮辱與共,惺惺相惜的朋友。」禾禾敲打林之平的胸膛道:「那我呢,我算你的什麼人?妻子,愛人,情人?還是什麼玩物,傭人,奴隸?只不過做那事,還是你是我的玩物的時候多。」林之平皺眉道:「都不是,什麼也不是。」禾禾道:「那我怎麼和你在一塊過了這麼久?」林之平道:「那是你自願的,我不愛你,不喜歡你,也不討厭你,只是無動於衷。」禾禾嬌嗔地亂打林之平道:「可你吻過我,和我**了,這就是證明,你喜歡我,或者是愛。」林之平道:「那是需要,你需要,我的身體也不反對,這與感情和人的尊嚴無關。」禾禾道:「你不是說人的靈魂和**是無法分開的嗎?」林之平道:「理論上和希望上如此,但現實生活中這兩樣卻常常並不一致。」禾禾氣道:「反正你就是喜歡我,你否認也沒用,吃完飯你哪也別想去,上床跟我**去,等愛上了我再問你,看你一致不一致。」說了禾禾撲到林之平懷裡,將臉貼到他的臉上。

    林之平靜靜地望著禾禾,既不拒絕,也不伸出手臂去擁她。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祥和了一點,用手拂了拂禾禾的鬢髮,輕聲道:「禾禾,你現在自然多了,不裝腔作勢了,你這陣兒進步了許多,這點我倒真的喜歡。」禾禾聽了這話又高興起來,站起來道:「吃了飯快睡覺,明天還和淒芳去京都呢,說不定一個星期呢,今個兒我不滿足,想我能放過你。」林之平苦笑道:「禾禾,我沒心情,而且沒一點力氣。」禾禾嬌笑道:「那還不好辦,我在上面,你在下面,我掌握著,你乖乖著承受不就行了。」說了禾禾興高采烈地奔出房去。

    下半夜,也不知愛過幾遭的林之平醒過來,動了動,便知道禾禾正一絲不掛地趴在他身上,他伸手撫去,女性的身體柔軟滑膩,入手似乎清涼涼的,美妙難言。藉著夜光,禾禾的臉嬌美艷麗,沒一絲白天間的那股子邪蕩。林之平一時便感心動,低頭輕吻了吻禾禾的臉蛋。一時間,禾禾吃吃笑著醒轉了,下手握著男兒的寶貝物兒道:「別再偷偷的好不好,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林之平道:「知道什麼?」禾禾道:「我當然知道你,我懂得的,你冷漠是因為你痛苦,你無情是因為你缺少溫情,缺少人疼愛。今後有我,心肝寶貝兒,再不怕沒人疼你。」「沒有,我沒有」林之平冷笑了道。禾禾也不氣,道:「又像個孩子了,你又不是柔溫,反讓人哄你。之平,我喜歡你抱著我,就是什麼也不做,也美的人不行。」

    林之平不是一個傻子,他懂得禾禾的心,可他仍不說一句讓禾禾感動的話,只無聲地為禾禾掩好線毯,任由女性香甜的身體自由自在地臥在自己懷裡,他手腳也都伸展開,輕聲道:「睡吧,禾禾,我困了。」禾禾扭動著身體擠壓林之平道:「知道嗎,為什麼我經歷了那麼多男人之後,而且在越來越討厭男人時,卻想和你在一起?我們只見過幾面,可我卻來到這?」林之平道:「你厲害,通曉天機,洞察世情,我這麼個半生不熟的小羊羔怎麼跑得出狼口,不受狼吻。」禾禾嬌哼著,讓男性的寶貝兒再一次進入自己,軟顫著聲音道:「寶貝兒,你知道我為什麼高興,我懷孕了,十有**是。噢,寶貝兒,真好,真好,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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