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詩人崔京華仍來學校,葉若新也把他當好朋友看,熱情周到。孩子們見的大詩人次數多了,也不以為奇了,看到他對自己的老師殷慇勤勤的樣,心裡便有了幾分不喜不敬,而大詩人見的場面多了,自然更不把孩子們放在眼裡,慢怠了幾次,雙方漸漸著互相都失去了魅力。
孩子們的語言當然尖酸刻薄,自己的老師無論怎樣都十全十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話就送了大詩人不少,什麼失去天真的人永遠不會成熟,自顧自地驕傲永遠不是一種好品質,詩好不見得人好,腿勤不見得心誠,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只是私下談論,還未入葉若新的耳。孩子們不大不小的,不干涉人家的私事的道理也懂,便沒當面給大詩人難堪,不主動和他搭話也就是了。崔京華來去匆匆,匆匆來去,更未留心這些。
新年漸到,幾天裡又收到了兩次稿費,崔京華便買了一束玫瑰花和一張精美的賀年卡,這天送到學校來。葉若新見了羞道:「這上百元的,你破費這些幹什麼?送個卡也就是了。」當面打開了看,當然是表達衷腸的一通話語。崔京華道:「過些天文友們聚會,我想請你去,可再別推托了。」葉若新笑道:「晚上有一陣兒還行,整天的我可沒有時間。」崔京華道:「通融一下嗎,再這樣下去,你可成植物人了。」葉若新道:「這期末了,事反多,我斷不能分心的。」崔京華見請不動,只好約春節期間去參加他的聚會。葉若新便答應了,只是告訴他以後別再買玫瑰花了,影響怪不好的,還沒到那個份上呢。崔京華不管你怎麼說,只要收了便好,說了些閒話,便自去了。
後面有一會兒,彩芳和曲冠南來了,兩個見人家事完了,才和葉若新道:「有幾套複習題還沒郵來。」葉若新問是哪個,兩個人回答說是我們班自己買的,不是學校統一買的那些個。葉若新道:「去郵局了嗎?」彩芳道:「他們幾個男生去了,還沒到呢。」葉若新心道:「這要不到可誤了事了。」正想著,彩芳好奇,便拿那花看,還聞了幾下,眼神瞟處,看到了賀年卡上的幾行字跡,唉呀呀,什麼呀,淨是些肉麻的話,心裡便不喜。
葉若新還有事,便打發兩個人去了,走時對曲冠南道:「和你一桌的晉魏光語文不好,多幫些。」曲冠南自是點頭。回到班裡,彩芳便把這事和同學們說了,幾個男孩子,女孩子一尋思,正巧著送賀年卡呢,便選最大,最好的送老師,多寫上幾句話,暗裡勸諷一下。男學生自是不敢,彩芳,任蓓,傅蕾幾個卻寫了。等葉若新接了一看,恭賀新春快樂之類的話自是不少,有的還明寫上了孩子們對大詩人的不滿,她也沒往心裡去,笑一笑也都收起來了。
曲冠南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寫些什麼好,平平淡淡的話不如不寫,可喜歡,敬慕的話也寫不上去,到底寫了一個又撕了,便再也不寫了。
滿天滿地的賀年卡早驚動了教導主任趙君啟。孩子們什麼話都有他固然不喜,更不喜的是傳聞有兩個學生在學校裡就手拉手地走,弄明白了才知道是彩芳,雲龍他不熟,也沒印象,也不大理會。這天課間正巧遇見彩芳到處分發賀年卡,和雲龍拉著手在教室裡看,趙君啟便內裡動了氣,心道:「教了這麼多年的書,還真沒人敢向自己挑戰。男孩,女孩子們有些私情,但在學校裡從不露分毫,今天這兩個小祖宗膽子可真大,眉挨眉,臉貼臉的,真是無法無天了。」他哪知拉個手什麼的,對彩芳和雲龍來說,實在是太普通,太自然的事了。
趙君啟趕了個全校廣播會議時,便點了這事,人名雖沒說出,可誰都知道是彩芳了。趙君啟有一句話用了個拉拉扯扯的詞,他雖自覺用得妙,可彩芳入了耳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自認是受到了污辱,本還有些愧,這回可再不羞了,氣憤之餘,大庭廣眾之下不但拉雲龍的手,其它男孩有不厭的也拉了手說過幾回話。趙君啟自是聽了去,去和校長說這事,那校長因和寶寶熟,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也未在意。趙君啟內裡不痛快,便讓學生會的幹部把彩芳找了來。
彩芳來了便氣昂昂地一站,小脖一揚,道:「趙主任,你叫我什麼事呀?」趙君啟不知來者不善,當著好幾個老師和學生道:「歐陽彩芳,學校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學校裡是不允許談戀愛的,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校規,你知道嗎?」彩芳氣道:「哪條規定了來著?再者誰說我談戀愛了?我就是和同學們好嗎,好又怎麼啦?得不到的便嫉妒啦!」趙君啟聽了氣道:「不管你怎麼說,談戀愛在學校就是不允許,你要收斂自己不檢點的言行。」旁邊也有老師勸了彩芳幾句。彩芳見說不過,氣哭了,道:「我多咱談戀愛了?我和誰談戀愛啦?我就是沒談戀愛。」趙君啟道:「和男同學總在一起也不好,這是有關校風的事,滿院子拉著手,我們市還沒見一個呢。」彩芳見又有其它老師勸,又那麼多人,發不出火來,心裡全是委屈,聽著連和雲龍在一起都限制了,不禁哭道:「我可以不和雲龍談戀愛,可你們不能不讓我喜歡他,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趙君啟險些氣昏過去,道:「歐陽彩芳,你的問題我也不和你說了,讓你爸爸,媽媽來學校一下,我和他們講。」彩芳哭著被人勸走了,自是哭了一大場。全校沸沸揚揚,全都知道了。雲龍嚇得縮起了頭,心道:「話也不能那麼說呀,自個兒還承認了。」不敢去見彩芳,可孫凱,張猛,曲冠英的一通埋汰,便覺對不起彩芳了,遇事還能讓一個女孩扛著?自己怎麼就沒膽量?雲龍雖是安分聽話的孩子,骨子裡的膽量到底有多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呢,越想越是心急,怎麼也得趕去安慰安慰呀。
放學的鈴聲響過,雲龍神不外掠,匆匆忙打點好行頭,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教室,疾風快雨般地閃進文科班的府門,迎頭和任蓓撞了個滿懷,女孩子哎呦了一聲。不假思索地,雲龍伸手托住任蓓的腰肢,當地轉了個半圈,然後退步騰挪間,一式流星趕月,撲到彩芳的桌旁。彩芳神色黯淡,淒淒慘慘地咬著唇兒在那發呆,見雲龍來了,抬頭望了望,忽閃了一下大眼,又低頭自去撇了小嘴受委屈。雲龍也不吭聲,利落地收拾好彩芳的家什,然後連同自己的書包一遭甩上肩頭,探手拉起他的乳乳。
彩芳偎著雲龍,腳步踉蹌地走出教室,她的下唇仍緊緊咬著,大眼睛中隱隱閃著淚光。走到二樓樓梯口時,彩芳忽然望了一眼對面的教導處,哇地一聲哭出了聲。雲龍心痛之餘,也不知怎麼安慰他的乳乳,便低頭在彩芳臉蛋上貼了貼。哪知彩芳好像找到了救星,抬頭便接了個吻,雲龍便感到自己的眼前也朦朧一片了。走走停停,既開了戒,這彩芳便再不怕了,吻個不休,兩個人早忘了身旁不息的人流和那許多驚訝而又難以相信的目光了。
兩個人千辛萬苦般地終於移到了教學樓和學校大門間那一塊黃金寶地,彩芳再也邁不開步,身體哆嗦成了一團,委屈得心裡全是女孩的狂烈和嬌柔嫵媚。
漸落的夕陽從未有過地美麗!恰在此時,無數行連綿不盡的流雲徹地而起,掠向霞燦的西方,十幾種深淺不同的輝光一同映照在了天地之間,這說不盡的燦艷便打動了雲龍的心神,一時他好像想到許多,可又什麼也未想,他整個地被迷醉了,他的胸中滿滿的,浩渺難言,平靜中,他聽到了自己心房的跳動聲,而略一留神傾聽,伴著自己的尚有一顆美妙的心兒在噗通著。
忘記的天,忘記了地,忘記了對方,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他們該不該做,忘記了他們還在校園裡,兩個人相擁如平常在家中一樣長吻起來
老教條趙君啟被人拉出門,他看到這一切,差一點昏了過去。學生們隱隱藏藏,指指點點已夠驚世駭俗,學校門口已有過路的人探頭探腦,品頭品足,這簡直讓他感到恐懼,他不知怎麼辦好。那校長也站到他身邊,卻一句話也沒說。
彩芳吻罷多時,痛快夠了,便抱著雲龍的脖子哭道:「雲龍,人家受委屈了」雲龍「嗯」了一聲,彩芳仍哭道:「我們沒有做壞事,他們說我和你談戀愛,我多咱在學校裡和你談戀愛了?他們隨便冤枉人,我受委屈了他們幹嗎不讓人家和你在一起?人家不能沒有你,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又擁了擁雲龍,還覺得有話沒說完,還有苦悶未發洩盡,她柔聲問道:「雲龍,你愛我嗎?」雲龍道:「我愛你,乳乳,我永遠只愛你,只愛你一個。」彩芳聽了大為感動,哭著大喊道:「雲龍,我要和你**」雲龍嚇得趕忙抱緊,可彩芳仍嚷道:「我要天天和你**我要生一百個小孩我全要男孩!」
彩芳的喊叫聲一字不漏地灌入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也便巨雷般轟響在趙君啟的腦際,他呆在當場,一語也無。
「雲龍,你最好了,你比他們都好。」到了校外,彩芳兀自柔聲地對雲龍道。雲龍知是沒力氣騎車的了,便陪著趕緊坐公汽,再不敢久留。
彩芳和雲龍尚未到家,寶寶已經接到了電話。那校長倒還十分冷靜,連彩芳的「全要男孩」的話都學給寶寶聽了。彩雲和文雄也聽到一半,全都是不相信的。直把寶寶氣了個半死,忙著向那校長賠不是,說回家了一定嚴厲管教。那校長心道:「這嚴厲管教了近二十年,也是這個樣,只是信送到也就是了,其它的再也是不管的了。」
一通哭,一通喊的,吃飽吻足,彩芳舒服多了,回家時已經變了個樣,臉蛋紅撲撲的,又神采奕奕的了。雲龍送他的乳乳到了家,本要開溜,寶寶卻不讓走,氣得一時也不知從哪下口。文雄看到雲龍,見那個樣,信了**分,拍了拍雲龍的肩,道:「有你的,雲龍,噢,佩服,佩服」說完便笑。彩雲瞪著秀美的大眼睛,一臉的新鮮,一臉的不可思議,問雲龍道:「你們吻了?」雲龍低頭道:「嗯。」彩雲又問:「在學校?」雲龍又道:「嗯。」彩雲驚道:「當著上千人?」雲龍紅了臉,道:「嗯。」彩雲撫了一下胸口,歎道:「我的天哪!就是神仙拿你們也沒辦法了。」寶寶這時才緩過神,問彩芳道:「你都說什麼話了?啊,你都說什麼話了?你還不羞死嗎!」彩芳氣鼓鼓地喊道:「我怎麼了我?他幹嗎當著那麼多人污辱人家?我喊什麼了怎麼的!都怨他,都是他給氣的,他這個死教條。」寶寶上來便要打,彩雲,文雄忙拉,彩芳不服不忿地挺著胸脯道:「給你打,給你打,我明天還去喊,氣死他們。」寶寶打不著,氣道:「等學校開除了你你就老實了,我是沒臉給你們講情了。」又氣雲龍道:「你也不好,就由著她的性子鬧,平常都是怎麼叮囑你的?她發潑,你怎麼也沒了理智?」雲龍自是作聲不得。彩雲自是幫雲龍說話,到了寶寶也不再氣雲龍,自己的女兒什麼樣她又不是不知道,反央了雲龍在外面要多照顧彩芳,多約束她。雲龍聽了忙應下,暗里拉了彩芳的小手給提醒。彩芳心疼雲龍,怕他連帶著挨整,也不死倔了,哼哼著沒了別的動靜。
因外國設備到了,全廠大幹,歐陽國難總是很晚才回家,有時便連班不回來,今天雖回來了,寶寶見他疲憊的樣,心疼得趕緊忙著弄吃的,也顧不上說彩芳的事了。
轉天趙君啟到市教委開會,遇到了另一個學校的同事,因他和自己的工作一樣,便把事說了。那人笑道:「本來學校制訂歸制訂,而且這項也從未列條款,就是列了條款,實際情況就很難說清楚了。我們校認為不許談戀愛,只是為了使學生集中精力在學習上,也是為了保護一些女學生不被傷害,至於沒什麼危險的,也就不管了。老趙,這兩個學生的品質學業怎麼樣?」趙君啟道:「平時倒是好學生,就是在這件事上太不像話了。」那人笑著勸道:「得了吧,如果學生的品質沒問題,我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的學生,不是我們所能管得了的,再說你們那還是重點高中,一個個都鬼古靈精的,弄不好還有損自己的形象。別說拉個手,接個吻,就是墮胎的事我也幫著家長處理過呢,你還能真把他們開除了?學校雖不能變成歌舞酒樓什麼的,可也不能弄成修道院,現在這時代,我們是左右不了的了。」趙君啟見沒得到支持,便消了幾分氣,回到學校,那校長又淡淡地告訴他,已經和彩芳的家長通了電話,家裡會好好教育的,便又喪了幾分氣,過後也不再提這事了,後來聽那機靈的彩芳也逢人講過他說的不全不對之類的話,氣也便消了。
一日,放學後孩子們都沒有走,連雲龍班的張猛,曲冠英,孫凱也都來了,加上任蓓,傅蕾,葉清淑,韓小娜,曲冠南,夏雪濤等,十幾號人便發開了了議論。任蓓道:「我們主任他不認為戀愛是件美好的事,而認為是件骯髒的事情,因此他才反對,他倒不是壞,只是太愚昧無知了,他什麼也不懂,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我挺可憐他呢,他淨說一些可笑的話。」傅蕾因自己的好朋友受了委屈,也幫道:「可不,他不能體會我們的感情,他不配來向我們進行說教,可他還當主任,因此,我還挺恨上面那些人,怎麼不換了他。」葉清淑道:「事情也不能全這麼看,彩芳確實也過火了些,那麼多人,我的天!她是怎麼做出來的?還有雲龍,平常也沒見他那個膽呀,可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彩芳見誇自己的雲龍,心下高興,道:「我的雲龍就是好嗎,我才不願理他們呢,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是要和雲龍在一起,唉呀,那真是美得你肝顫吶!」韓小娜道:「你悄聲點,學校裡到底人家說了算。」彩芳氣道:「咱們自個兒說體己話,他還有臉偷聽呀。」任蓓笑道:「想想也怪有趣的,本是難堪的事,可讓彩芳一弄,還是弄朵花出來了,不信你們看雲龍的臉,不正開著花呢嗎。」大家去看雲龍,果見他含羞帶愧地偷著笑,不禁大笑起來。傅蕾道:「真笑死個人,美死個人了,這回你們倆可真成我們學校的新聞人物了,評個十大傑出青年什麼的,肯定榜上有名,那通喊,快把夏雪濤的詩都比下去了。」葉清淑道:「我們這個月的青春格言是什麼?」任蓓道:「讓我一次吻個夠唄。」韓小娜道:「那最佳口頭語呢?」傅蕾道:「那還用說,就用美得你肝顫這句。」大家又笑了一回,都道這話應時應景,肯定你流傳開。
氣氛活躍了,男孩子們也上來打趣。夏雪濤裝成趙君啟的樣子,道:「啊,他們竟然當著我們的面就,啊,眾目睽睽之下,啊,還說沒談戀愛,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曲冠英也是個愛鬧的主,裝成女聲嬌聲道:「我們就沒談過嗎,談戀愛又怎麼了?都是讓你給氣的,明個我還要吻呢,你能怎麼著。」說完便跑,彩芳追這個跑了那個,一個也打不著,氣道:「趕快過來趴下,把屁股翹起來,否則我更饒不了你們。」兩個男孩子真怕了,齊道:「歐陽彩芳,你饒了我們吧,今個兒就打吧,秋後算賬可更沒個頭了。」兩個人過來,彩芳便每人身上敲了兩記,其它的女孩也助了幾拳,又大笑了回。張猛道:「吻就吻唄,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我倒感到挺美的,看了舒服,還讓人怪羨慕的,嘖嘖,旁人想吻還吻不著呢,」素來穩重的曲冠南也道:「咱們主任他向來就是個弄巧成拙的選手,適得其反的事比我們所有的人加在一起做的還多,本意是堅決,不許,最後呢,徒增兩個人的情意爾!」
任蓓道:「看到了吧,我們女孩子的感情是專一的,我們如果愛上了一個人就會愛一輩子,實在難以改變,除了雲龍,你們個個薄情寡義的,有的追女孩子追一陣子就不理了,美其名曰地還說什麼,她不愛我我還愛她做什麼?可我們不,我們不論我們愛的人是否愛我們,我們都全心全意地去愛他。不管別人怎樣,最起碼我是如此。」夏雪濤故意驚道:「咦,我這不就和你一樣的嗎,任蓓,你說的對,除了我和雲龍,他們都是沒心肝的,你可不要因為幾個敗類就看低了所有的男人。」任蓓斥道:「你就藝術幻想去吧,你是最沒正形中的一個,我才不希得理你呢。」夏雪濤道:「女孩子總口是心非,我見的多了,嘴上說不理,心上不知怎麼想呢,那肝還不定怎麼顫呢。」要跑,傅蕾幫著抓住,幾個女孩子又是一通死捶,夏雪濤氣道:「我又沒得羊角風,也用不著你們幫我鎮靜,我怎麼一開口就挨打?」女孩們齊道:「誰讓你口沒遮攔,滿嘴的屁話。」夏雪濤道:「好,我也見著文明的了,唉,別打,我服了還不成。」傅蕾道:「你有骨氣點吧,別總嘴上的功夫,我最討厭畏畏縮縮的男孩子了,遇事沒有主見;另一種可惡的是下流粗野,還自以為挺有吸引力的無賴。說到實處,我們最喜歡男孩子的是他們博大的胸懷,還有溫柔,我們希望他們只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和順一點,在人多的時候堅毅一點,哪像你,挨了點打就告饒。」孫凱幫夏雪濤道:「我們是不和你們一般見識,讓著你們,真以為怕了你們?你們才軟弱呢,動不動哭鼻子,又怕熱,又怕冷的,嬌氣得不行,動不動互相著還弄些個小彆扭,起因不過全是些個小事。」任蓓聽了駁道:「你們男孩子就好嗎?你們有很多人不知出於什麼品性,還自稱是什麼社會人,見人不愛說真話,虛頭巴腦的,而且還愛賣弄,有時候幾個人在一塊閒談,勾心鬥角,互相扯皮,諷刺,表面上看好像含而不露,實則我們女孩子一眼就能看透。你們每個人說話總認為比對方強,一點也不謙虛,各自以為在談話中都佔了上風,自以為把對方愚弄了,而且還把這場景在事後津津樂道地說給人聽,好像是什麼偉大的事似的,其實呢,欺騙和高傲的談話根本就無所謂誰比誰高明,結果只是暴露自己惡劣的品性和習氣。我每每看到你們在一起互相揭短,互相敵視,互相的不服氣就為你們感到悲哀,感到可笑,你們這樣的男孩子永遠不會打動我們女孩子的心。」孫凱急道:「你可是說我嗎?」任蓓白了他一眼,道:「你要真是那樣的人,我理都不理你呢,還能和你說這些個。」孫凱聽了這話方笑道:「這才是誇我好呢。」曲冠英道:「別美了,不說你說誰?只是人家任蓓含蓄,不和你一般見識。」女孩們聽了笑道:「這可不說著說著就來了。」張猛打了曲冠英一拳,道:「真沒出息,又讓人抓了短了。」女孩們更笑,一齊拍手道:「了不得,這個還動了手了。」
傅蕾笑罷道:「我們女孩子對誠實問題最是敏感的,有個哲學家說女性有欺騙的天性,那麼就算他說對了,但會欺騙人的人對別人的欺騙警覺最高。我們女孩子的直覺就比你們強,你們裝出誠實的樣子只能騙年幼無知的女孩子,對我們或許一時得逞,但很快就會暴露,假的永遠真不了。我們感情或許軟弱,理性或許不如男人,可那是跟優秀高尚的男人比,和你們比,我們比你們強。」曲冠南道:「我不同意,人總有好有壞,你不能自己討厭某個人就產生不恰當的偏見。」任蓓道:「你說的不對。」曲冠南道:「她的話就是由於一種偏激的感情嗎。」傅蕾笑道:「算你對還不成,我真是恨鐵不成鋼,你們什麼時候能長成男子漢呀。」聽了這話,男孩們都不吭聲了,無人再能應答。
葉清淑道:「你們別總是情了愛了的,還不太早了點嗎?讀不好書,一切都會成空的。我還是那句話,趙主任總體上還是對的,如果沒有他壓服著,那學校還真亂了套呢。你看看咱們學校哪有外來的小地痞來搗亂?還不全是他的功勞?再說他天天七點沒到就上班,晚上回去的也晚,工作多負責。」彩芳聽了也反駁不了,哼了聲低了頭。夏雪濤道:「反正粗暴地壓服總是不對,我們又不是小孩子,總管我們那麼多幹什麼?」任蓓道:「行啦,葉清淑說的對,學習是最重要的,守紀律也是應該的,我是幹部,我也得維護這個。」夏雪濤道:「我真不愛只讀書本上的書,我什麼時候能用全部時間去讀自己愛讀的書呢?」歎了一聲又道:「我們又不是機器,像個齒輪似的轉個沒完,要不是我爸,我媽看得緊,我還能多看許多好書呢。」曲冠南道:「得,真那樣你還考不考大學了?」孫凱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讀不上大學也沒什麼了不起,哪行哪業不養人。」張猛道:「太對了,這方面不行不說明那方面不行,人不能一棵樹上吊死,自己應按自己的條件去選擇的,夠不上的硬去夠,更蠢。」傅蕾道:「張猛說的也對,人應該活得舒心適意,沒必要自尋煩惱。我們學校有一個連考了四年了,越考越不行,人也快變傻了,四、五年的只翻這幾本書,大好的青春也真是浪費了。」說到此大家都有同感。張猛,曲冠英,孫凱都說考不上都另尋生路,絕不再遭那個罪。彩芳拍手笑道:「別人成,曲冠英是甭想了,哥哥不如弟弟,你爸,你媽也跟著羞呢,真考不上,你看他們讓你復讀不?」曲冠英低了頭,道:「越逼著越考不好。」夏雪濤道:「這可就見了自由的偉大了。」
一直沒太言聲的雲龍此時也走過來插話道:「自由也得看什麼樣的自由,自由不意味著不負責任,剛才人家葉清淑說的對,我們不能只圖眼前快樂,一點不願吃苦,那樣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大家奇道:「咦,這個人還說起這話了,這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自己鬧的比誰都不像,現在反教訓起人來了。」彩芳見說的人多,也打不過來,替雲龍爭辯道:「我們才不那樣呢,我們常鼓勵著好好學習,一起玩笑也是閒著的時候,能在一起也不用惦念了,要生拆開了,才真失了魂呢。」大家見彩芳這個膽量,什麼話都敢說,也真沒人能駁她。雲龍見彩芳這時候能聽進去話了,忙又道:「彩芳,你以後真就像說的這樣吧,別再鬧了,家去我聽你的就是了。」大家聽了又笑:「真成了一家子了,連私房話也不避人了。」
說到崔京華,孩子們都來了氣,彩芳道:「你瞧他那小樣,一臉子的神聖,可一見了我們葉老師,又猴精地一樣,滿臉地堆笑,見了我們,又像聖人了,拿腔作勢的,真煩死人了。」任蓓也道:「可不,有次我想和他說句話,他只哼了一聲,連理也沒理我就過去了,臊得我差一點鑽到地縫裡去。能寫詩也別那個驕傲法呀,真怪的我們老師還看上他了。」傅蕾道:「有學問的人都那個樣子吧,心裡想的事情多,自然無關的事就不注意了唄。」韓小娜道:「可禮貌總不能失去吧?」曲冠英笑道:「看看你們,還管起老師的事來了,你們能管得了嗎?」任蓓氣道:「去去,我們關心自己的老師,與你什麼相干,一旁聽你的下巴磕去吧。」孫凱道:「那你們還不幫幫自己的老師,弄他出個醜?」任蓓搖頭道:「我們可沒你們那麼多壞點子,再說老師比我們大好幾歲呢,什麼不懂?還要我們幫?弄不好反倒添亂子,只是我感覺他對我們這樣,他對我們老師弄不好也有幾分假呢。」傅蕾道:「反正我們也給老師提過醒了,再也不好幫了。」彩芳聽了氣道:「光提醒不頂用,他要是敢騙我們老師,我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大冬天裡弄光了扔到湖裡去淹死,凍硬了送到學校生物室去做標本。」大家聽了笑道:「還是彩芳狠,他聽了這話只怕再不敢了。」
曲冠南,夏雪濤兩個一直沒吱聲,各想各的心事。夏雪濤往日裡讚的最多,現在同學們不喜歡的多了,他也擰不過。曲冠南可不像幾個女孩子那麼想,他觀察的最細,想的最多,心道:「大人的事還能像你們小孩子想的那樣,我們老師要是自己無意哪還能讓他來,還收他的花。」想雖想,自己的心思不能讓同學們看透,悶悶不樂地干坐無語。
又聚了會兒,七嘴八舌地說了陣兒其它的話,孩子們便散了。出得校門天已經黑透了。葉清淑的車子沒了氣,黑天裡也沒地方打,因孫凱和她家近一些,加上天黑,大家便讓她坐孫凱的二等車,然後揮手告別,各騎上自己的車子去了。
孫凱平日裡也陪葉清淑走過,小學時便在一個學校,也很熟,並不拘謹。到了葉清淑的家,葉清淑讓孫凱上樓坐坐,孫凱推托不去。正說著,葉清淑的母親正好回來,見了兩個人便黑了臉。有這個年齡的女兒,做母親的最擔心這個,對孫凱便沒有好臉色,斥女兒道:「怎麼總回家這麼晚?今天不是不補課嗎?」葉清淑道:「放學在學校和同學們說了會兒話。」她母親道:「你車子呢?」葉清淑道:「壞了,大家讓孫凱送我回來的。」她母親拉了女兒便上了樓。孫凱咬著牙,差點嘴唇都咬破了,一時恨得也邁不動步了。葉清淑過了會兒向樓下一望,見孫凱仍站在那,著了急,撒個謊便跑下樓來,對孫凱道:「你別生氣,我媽她誤會了,她剛才去學校找我,撲了個空,心裡不高興。」孫凱哼了一聲。葉清淑求道:「你回家吧,讓不別人看見了再告訴她,更了不得了。」見孫凱不吭聲,自己也不好走,便陪著站著。
孫凱和葉清淑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孫凱抬頭望著葉清淑道:「我,我們從小就缺少一種文明的熏陶,缺少與異**往的教育,到現在我也不知應該怎樣對待你,也不知道該怎樣對待我自己。我們的上輩,不論是工人,農民,幹部,還是有相當文化知識的人,他們對男女關係的理解是多麼地膚淺,是多麼地可笑。女孩子被警告不要同男孩子隨便來往,如果來往了他們就會莫名其妙地不舒服,還用種種方式來干涉,有的人甚至不惜動用武力。不要笑話我,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我也看到我姐姐經受過什麼樣的生活,二十多歲了,天黑了就不讓出門,誰來請也不行。我們男孩子從這種環境中得到了什麼?壓抑!壓抑!壓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想是天真爛漫的少年生活過去後,我們就變得呆滯,無聊,毫無可愛之處,在失去了天真純潔之後,我們沒有得到新生活所應有的知識和情感,我們不得不延續我們的父母所經歷的生活,封建,守舊,空洞,無味,難道一生只與一個異性來往過的人才是純潔的嗎?」葉清淑道:「孫凱,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孫凱氣道:「為什麼!難道你沒受到傷害嗎?你媽她看我的那極度懷疑的目光僅僅傷害了我嗎?我喜歡和同學們在一起,喜歡和你們說話,交換我們對周圍事情的看法。我們在一起玩,為什麼一定要談情說愛!我們為什麼要被別人懷疑要做壞事?他們沒有權利不信任我們,更沒有權利來干涉我們的友情,沒有權利壓制我們一切美好的渴望。」葉清淑急道:「我不許你說我媽媽的壞話,她總是媽媽,她整天為一家人忙碌,從不抱怨,怎麼說她也是對我好。」孫凱氣道:「你這個小孝子,十足的小糊塗蟲,我怎麼把自己的心事說給你聽了。他們都有值得我們尊重的地方,可在許多方面我們仍不得不蔑視他們,而且要背叛他們,他們要為他們錯誤的觀念和行為付出代價,他們要受到懲罰。」
葉清淑看著黑暗中孫凱亮亮的眼睛,驚道:「你要做什麼?」孫凱走近了道:「我要吻你一下。」葉清淑嚇得向樓洞裡退去,驚道:「你,你不能」孫凱不知哪來的一股虎勁,一下子把葉清淑拉到懷裡。葉清淑掙扎著小聲喊道:「你放開我,放開我。」孫凱道:「我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不是情人之間才可以接吻,一件事情總有多種含義,這不是吻,這只是喜歡。」葉清淑不知所措地哭起來,道:「孫凱,孫凱,你不要這麼對待我,不,絕不允許你,你放開我!」孫凱道:「你告訴我,你討厭我嗎?」葉清淑急忙搖頭,道:「可你不許吻我。」「不,這是尊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發自內心真誠的喜歡。」孫凱急速地在葉清淑的小嘴上親了一下,自己也哆嗦起來,他也哭了,道:「葉清淑,我不是要傷害你,你要是恨我就打我吧。」兩個人抱在一起哭,半天裡葉清淑醒轉了,方才推開孫凱,急忙向樓上跑去
過了幾天,孫凱找了個機會私下見了葉清淑,說有話說。葉清淑紅著臉道:「你簡直就不要臉,你是個壞蛋,你還有臉說什麼?」孫凱道:「我發誓一輩子也不向任何人說這事,就是砍我的頭我也不會說的。」葉清淑道:「就這事?」孫凱道:「就這事,再沒別的了。」葉清淑摁了一下他的腦門,氣道:「你敢透一點風出去,我非讓彩芳她們殺了你不可。」孫凱笑道:「幹嗎讓別人動手,你自己幹什麼去?」葉清淑道:「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們臭小子管不著。」孫凱道:「好,歐陽彩芳的話你也說了一句,這樣最好,蠻橫一點也是可愛的。」葉清淑又紅了臉,氣道:「你再保證一次。」孫凱舉起手:「對天發誓。」葉清淑道:「不念完大學我是不會談戀愛的,你自己不許瞎想。」孫凱道:「你還不信我嗎?打小我們就認識的,只有我怕你們的份,怎麼能欺負你。」葉清淑又叮囑了幾句,方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她自是誰也沒有說了聽,女孩子家總有女孩子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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