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回到團裡,幾個哥們兒問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也沒說什麼,問他的琴哪去了,他說丟了,大家更奇,下班時在門衛房,管送報的人遞給他一封信,他看看信皮,是鄉下家裡來的信。
到了淒芳家,淒芳忙讓進去坐了,又倒茶給他喝。坐穩了,謝東方才打開信看,信是他的二妹謝珠寫的。
信上寫道:「哥哥,你好嗎?我們都很想念你。媽媽她雖然很累,可是身體還很好。哥,我們平常還叫她娘,可我喜歡媽媽這個詞,城裡人都是這麼叫吧?我們家裡只有你叫媽,我真羨慕你。
哥,我們學習都很用功,只是二哥總是磨著娘要開拖拉機,要娘想辦法走門路。走門路是要花錢的,我們家沒有錢。娘為這事偷著哭了好幾次,我都看見了,可我沒說,娘不願讓我們看到她哭。
哥,娘不讓我們過多地幫她幹活,她總是叮囑我們好好讀書。今年我們這收成不好,麥子只收了往年的七成,而且麥粒也不飽,其它種的一些收成也不好。有很多事我不知道,可是化肥越來越難買了,農藥常常有假的,真的有的藥力也不夠。娘不讓我們管這些事,可收割那陣子,她好些天都沒樂過。收割的時候,我們也都去幫忙。
小弟也很聽話,他晚上和我睡在一起,已經不尿炕了,他沒什麼玩具,現在正拿著泡沫塊擦玻璃聽響玩呢。哥,城裡是什麼樣子?我真想看看,電視裡的真好!
哥,我們家今年只剩下一千多元錢,可這還是好的,有的家幹了一年活,到現在連買雙襪子的錢都沒有,可是不管怎樣,明年還得種麥子,種田的只能種田啊。哥,我不明白,為什麼打了那麼多糧的人家卻要挨餓呢?國家的形勢不是很好嗎?我們這也有些有錢的,可他們都不種地了。他們不種地,可拿什麼給國家創造財富呢?他們剝削不剝削別人呢?我學習很好,老師們也喜歡我,我在學校很快樂」
信紙的背面又是幾行字,卻是他母親口述,謝珠代筆寫的,上面寫道:「吾兒安好,家裡都很好,地裡收成也不錯,加賣豬的錢有一千多呢,節省些,明年也夠了。娘沒錢給你娶親——(娘哭了),你自己想辦法——(娘用手巾擦淚)。謝誠不爭氣,有時讀書不用功,可家裡他幫我幹的活最多。有空兒就回家住一陣子。苗老師還能見到嗎?他可是個大好人,見到他捎個話,有工夫來家做客,我們全家等著」謝東看罷,歎了口氣,悶悶坐著無語。
林之平,淒芳都是聰明人,發現了便問怎麼回事。謝東不好隱瞞,照直說了。林之平聽了笑道:「你可真實在的可以,摔哪門子琴,要是這樣的事遇上一個摔一個,這世界上可就再沒有琴了。」淒芳對林之平道:「人家正悔著吶,你還說風涼話。」林之平道:「謝東,咱們也不是外人,關上門搞藝術,自是你自己的事,可開了門到了社會上,你就該活絡一點,冷酷一些並不是壞事,它會讓你少受許多傷害。」
知倆人是談不攏的,淒芳又和哥哥道:「你要能幫就幫一下,幫不上你就別瞎指揮,一個人一個活法。」林之平笑道:「別的忙幫不上,幫你聯繫個活,掙點錢,出點名什麼的還能做到。謝東,過些天咱們局裡袁成理兒子結婚,想請個樂隊以壯聲勢,那些長頭髮,穿花格衫的上不去檯面。我勸他找些真懂藝術的,他就讓我幫著聯繫。怎麼樣?你幫著組織一個,錢我給你去談,虧不了你們。」謝東聽了道:「要是個絃樂隊,七、八個人也夠了。」林之平道:「別,再多些。」謝東道:「那就組織一個輕音樂隊,沒有二十幾個人可下不來。」林之平聽了道:「成,人越多越好。」
謝東回團裡和幾個哥們兒一說,便都願意,說到時候誰沒事就去。初定了一下,還真湊了二十幾個人。一估計價錢,謝東心就涼了,這沒個三千元也下不來呀,便給林之平打電話。林之平一聽哈哈大笑,道:「人家就要這個面子,還在乎這幾個錢?你說三千,我給你要五千,到時候演奏的好,當場還會給賞錢的。」聽到賞錢這兩個字,謝東心裡怪不是滋味兒,但想到能掙些錢,也就不再多想了。
袁成理兒子結婚時,段家明和皇甫鳳也來了。因為有一筆買賣,幾十萬的現金需要當面交接,段家明自是不讓公司裡其它人辦。孫啟定身旁隨著個林之平從來沒見過的姑娘。因這買賣是林之平,袁成理,孫啟定均分收益的,便先在袁成理家交結了。孫啟定讓劉跟定將錢帶走。林之平也未帶錢走,對袁成理道:「這幾個錢先放在你這,改天有時間我再來取。」然後大家驅車到了婚禮場。
李玉,李令哥倆也到了,正找林之平,見了忙拉到一邊,求著辦一件事,說是一個哥們兒的弟弟進了局子,在教養院呆了快十個月了,爹媽急得快瘋了,說不管怎樣,只要人回來就好,求了幾個人都沒辦成。林之平聽了罵道:「一天淨給我弄這些事,我是他娘的神仙呀!」擋不住李玉、李令苦苦哀求,一問那男孩才十七歲,偷東西也沒得幾百元,不夠判刑,公安局自批了教養三年。林之平想了想,道:「事辦到這個地步,硬放是不可能的。這麼著吧,就弄托捕吧,轉天我給檢察院的老洪打個電話,讓檢察院把案子接了,批捕了,快點判,都不用再托人,公事公辦,也就能判個半年,判完了人也就能回家了。他還小,沒有公職,耽誤不了什麼。」李玉、李令喜形於色,千恩萬謝地去了。待見了繁樓天,繁樓天也罵:「什麼哥們兒,是李玉這小子在舞廳看上的妞兒的弟弟,哥們兒?他有什麼哥們兒?哥們兒他能下這樣大的力?」林之平道:「我准知道他們就沒有好事,可見了你搖頭晃尾巴的,爹媽的面子總得看呀。」見繁樓天這些天手頭緊,又甩給他兩千。
轉臉見了孫啟定,孫啟定見旁邊沒人,小聲問林之平道:「之平老弟,皇甫鳳那妞兒弄到手沒?滋味怎麼樣?搞藝術的丫蛋兒我也上過,味道總有些不同,不知這個怎麼樣?」林之平皺眉道:「這個你就放過吧,我都弄了一臉的屎了。再說別因小失大,誤了買賣,人家不幹這個的。」孫啟定盯著遠遠的風采迷人的皇甫鳳,嚥了口吐沫道:「讓過了可真讓人難受!」林之平道:「我說老兄,要弄就弄幾個正經穩妥的,別東一鎯頭,西一棒槌的,見了女人就眼藍,幾個月就修一回槍,到老了什麼病都找上你了。」孫啟定道:「現在這世道,舒服了算,哪管那些個,不是艾滋病就不怕。」林之平說了個「玄」字,不再理他,自去和其它人應酬。
皇甫鳳和禾禾在一塊說話。禾禾聽人家說話那麼涵蓄有條理,又見人家清秀脫俗的勁兒,心裡不是滋味兒,因感著是家裡人,就問了些那邊的情況。皇甫鳳自是笑著介紹些,談到林之平,皇甫鳳卻不多加評論,只說是個精練的人物。禾禾見人家滴水不漏的,也深問不得。
謝東他們演奏得很好,新郎新娘家的各又賞了一千,把包的那場舞會的樂隊也辭了,讓他們幫忙到底。記賬到段家明名下,段家明拿了一千,林之平也拿了一千,繁樓天和新郎也熟,也拿了二百。幾十張桌子一撥兒下來,袁成理就收了五,六萬,因這酒店便是物資局下屬的,只要個本錢,也能省個一、二萬。煙了,酒的平時積下的也用不了,又能省個萬,八千的。只這一場婚禮,袁成理就成了十萬元戶了。
因晚上還有一撥兒重要的客人,林之平也沒多纏著袁成理說什麼,反勸他抽個空休息一下,人鬧鬧的,也吃不下什麼,只因不願拂禾禾的意,只好陪著。段家明也和他說了幾句閒話,但他不願往深了談,半生半熟的做起買賣來更便當些,閒了一個人拿著個古銅錢幣拋了玩,皇甫鳳見了端了杯酒過來,問道:「你這是幹什麼?」林之平道:「決定些問題。」皇甫鳳道:「用這些占星術?」林之平點點頭,道:「我也使用占星術之類的玩意兒來決定事情。我常常是用古錢的正反面來代表自己兩個不同的決定,但我和別人不同的是,當錢幣拋向天際還未落地時,我就知道自己想要選擇的方案是哪個了,我從不用向下看看銅錢是什麼狀態。我的這種占星術只不過是用一種強迫的方式,讓自己在一秒鐘內做出最後的決定罷了。」皇甫鳳道:「你不去聽聽那邊的人都在說些什麼?都是政府的,說話挺有水平的。」林之平冷冷地道:「我不是什麼道德的倡導者和清談家,也不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君子,更不是智者和勇士,但我至少有自知之明,該閉嘴巴就閉上嘴巴。」
皇甫鳳坐下來,看著謝東他們道:「看著他們,我真想哭,哭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他們當中有幾個算得上是真正的藝術家。他們在幹著自己喜歡幹的事,可我呢?放棄了自己的特長,也是最可寶貴的。」說到這,幾乎要落下淚來。
林之平見一旁沒人注意,忙道:「小媽呀,你快別這樣,別人還以為我給弄哭的,那笑話可大了。」見皇甫鳳鎮定了,才又道:「生活本來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它不因崇高的說教和讚美聖詩而改變,也不理會你悲哀的呻吟和憤怒的嚎叫。社會更多的是改變著人,而不是人塑造社會。就像你改變不了我,你的感情和思想都太微薄了,不足以論道的。對於複雜的社會而言,再偉大,再有道德,沒有力量的依靠,沒有智慧和謀略,對現實是無用的,如果你硬要如此,一意孤行,那你只能自取其辱,到頭來受到傷害的只有你自己。要脫俗,首先要入俗,不入俗者,永不會成為脫俗的人,也得不到你嚮往的,平靜幸福的人生。沒有物質基礎,你搞什麼藝術?因此,皇甫鳳,藝術固然不應該放棄,但錢能掙還是應當去掙的。」皇甫鳳道:「一心怎可二用?」說了這話,皇甫鳳便不再說什麼,林之平也不再說,待禾禾興盡了,相攜而去。
林之平自己開的一個公司出了點亂子,他請的經理和會計算計了他一下,知道呆下去是沒好的,便攜了十幾萬的款子南逃了。生意場上也避免不了這些事,林之平也未太上火,人家跑了,出了自家勢力範圍,你奈他何!接下他便用上了心,千挑萬選地又聘了一個經理,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名叫艾誠,畢業八年,生意場上也混了五年,因有好幾層關係牽著,林之平還放心。只是會計沒讓艾誠自選,自己找了林浩的一個老戰友的孩子兼了。林之平這日正和禾禾在家閒說話,艾誠帶著妻子孩子來了,禾禾自去照顧母子兩人,留林之平和艾誠到書房說話。
艾誠把公司的情況和自己對市場的估計,公司未來運營計劃全盤托出,林之平深感滿意。談到公司的性質,艾誠道:「之平,我們公司是私營的,現在雖然各種稅款幾乎不太交,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弄不好便給人留把柄。」林之平道:「這我也知道,只沒人敢收我的稅,我也沒那工夫操這些心,你說怎麼辦?」艾誠道:「辦假企業,戴紅帽子。」林之平道:「什麼假企業?」艾誠愣了一下,道:「你不知道?」林之平笑道:「大概沒你知道的多,你說說看。」艾誠道:「就是私營或個體業主,以鄉鎮,村的名義,到工商管理部門辦理營業執照,弄成集體企業,這樣可免稅三年,或是上交某些單位固定金額的利潤,來換取營業執照,如果是學校,甚至可以免稅,還有的搞所謂的福利民政企業,安排幾個殘疾人,鑽國家的空子,占國家的便宜。最佳的乾脆「承包」「租賃」集體企業,成為企業法人。企業上下親信一條龍,公字下搞私營,這類的錢撈的最足,而且沒風險,賠了都是國家,集體的,掙了自是名利雙收,只要有背景,沒人動得了,合理合法,民舉官亦不究的。」一旁的林之平笑了,道:「你懂的還真多,分門別類的,事情看上去很複雜,你一說還真簡單了,這樣的事多得去,今年我就插手了不下七、八件,本以為只是小人情,卻原來出入這麼大呢,但我有工作,做不了企業法人吶?」艾誠道:「找個親戚掛個名不就成了。」林之平點頭說好。
艾誠一家走後,林之平把事和禾禾說了,讓她去做企業法人。禾禾道:「我不幹,你們淨弄那些個違法的,弄不好你把我賣進去我還不知道呢。」林之平道:「禾禾,我好心給你找事做,你怎麼反推托?前兒你不還羨慕人家皇甫鳳嗎?現在動真格的你還往回陷了,真沒出息。」禾禾好勝,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謝東那一次便掙了二千元,又自添了一千,買了一把小提琴,因還有一千的積蓄,便郵回家去五百。自那婚禮一炮打響,便常有人來請,但林之平告訴他別隨便應,也別壓價,跌了身份,一個月裡出個二次,三次也就行了。謝東聽了自應了,又找了個時間給苗韋長寫了封道歉的信,郵去些禮品,師生便也和好如初,只是自家心裡各自有數罷了。
謝東也幫了林之平一個忙。原來有個藝術世家出身的人,前幾年出外留學,也做起了買賣,因錢緊,便將家藏的一把西洋古琴拿出來賣。帶出國太麻煩,拍賣公司一經手,又得被分去二、三成的錢,加上稅收,幾乎便要折去一半,便想在國內私下處理。為這事,林之平特意從京都請了幾個人來鑒定,一致認為是真上品,最後談價到六萬美元,林之平咬咬牙買下了。
這天晚上謝東請了幾個團裡的人,一齊來到林家,傳看了一番,都讚不絕口。謝東試拉了幾個曲子,更讚道:「我們音樂學院也有兩把好琴,可還是不如這把琴純正,拿這把琴去比賽,二流選手也會得獎的。」淒芳聽了笑道:「別說玄啦。」謝東道:「這你還不懂?古語說,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比如交響樂隊,不同的樂隊奏同一個曲子,可你聽起來卻各有各的韻味,那是絕不一樣的。」淒芳笑道:「這可真高深了,我可聽不出來。」大家自是又讚了一番那琴。
林之平因幾天來處處順手,大贏了幾票,更兼得討弄了一把好琴送給心愛的妹妹,心裡滿足異常,傍晚與禾禾又一起去了天河王宮大廈吃喝歌舞了一番,臨近午夜,方餘興未盡地驅車回至家中。
浴室中破天荒地和禾禾同洗了一回,侍候著禾禾變得舒服服,香噴噴的,然後將她徑直抱到雄鷹俯視下的寬大雙人床上,輕吻了吻,便要去書房。禾禾邊看那木雕的,林之平稱為飛高望遠,嘴尖爪利的雄鷹邊道:「之平,這麼晚了,還做什麼?」林之平道:「我讀會兒書。」禾禾嬌聲纏道:「人家陪了你一整天,到晚上了你卻讓人家孤單著一個人,好沒良心。」林之平想了想,道:「也好,今天便和你睡。」禾禾幸福地哼嚶了一聲,待林之平緊貼著自己躺下後,不禁歡喜得發起抖來,喘息道:「我知道,你是喜***的,你不是一個不正常的人。」林之平笑道:「我什麼時候說我討厭你們了?」禾禾道:「沒有,噢,之平,我想,我想要你就一次,一次也行,我忍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黑暗中,林之平的眼中閃著神奇的亮光,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禾禾仍顫抖不止的滑潤的嬌軀,吻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腮頸,最後又去吮她飽脹的一雙乳兒,語調柔緩地道:「禾禾,你真的愛我?」「我不知道。」禾禾暖得哭了起來,她緊偎著她視為命根的男兒的身體,回報以她更加慌張和混亂的吻。「你愛我哪呢?」林之平幽幽歎了口氣,「我也喜歡你,可我早晚會傷害你的,禾禾,我不是個好人,不是!從來都不是。我們這類人對任何人都不會承擔責任和義務。你知道我的痛苦是什麼嗎?禾禾,我沒有勇氣繼續墮落下去,不是沒有願望,欲求再這麼無所事事地晃悠下去,是沒有勇氣去傷害我喜歡的女人,因此對於你,太讓我傷腦筋了。」禾禾喘道:「你是不是愛彩雲?」「不。」林之平肯定地說。禾禾道:「你騙我,你們互相對視時的眼光,我看到過,你從來沒那樣看過我,你不願看我的眼睛。」林之平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道:「你嫉妒了?」禾禾道:「不是嫉妒,我就是想哭,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不明白你卻又離不開你。」禾禾的淚水滾到林之平唇上,他舐了舐,「唉,我何嘗又明白過你們哪!」林之平長歎了一聲,又不吭聲了。
禾禾在哭泣中,那**所蘊藏的曠遠神秘的**和渴求在委屈迷茫中卻升騰了,她雙手在林之平懷裡探尋著,身兒也便趁勢融化入了男兒俊美挺拔,年輕結實的火熱之中了
林之平盡心盡意的溫存使禾禾心中著實感動,平日他對她的冷漠她便全忘記了,只是一心一意想著他的好處,他那些讓她傾倒沉醉的親切話語和溫柔態度。林之平不停地在禾禾耳邊說著溫存話,曲意逢迎她近乎無休止的貪慾。在無尚的快慰中,禾禾狂亂地呼喊起來。
幾朝風雨過後,軟軟中禾禾又看到了林之平亮晶晶的瞳人,她害羞地將頭埋到林之平赤熱的胸懷間。這愛是那麼地奇特,她從來也沒有得到過,那巔峰的剎那輝煌爆裂的熱力折磨得她幾乎死去。無論怎樣,她得到了他的愛,她感受到了心愛的人兒對自己全部的真實,這可能是虛幻的,可怎麼能是呢?這時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虛幻才是假的,那極致美妙的痛快淋漓又怎能是假的呢?
「抱我,不要離開我。」禾禾喃喃囈語著,擁抱著她的幸福,也盡量延續著這幸福,讓她慢些離去。林之平悄聲道:「睡吧,禾禾,我喜歡你,你累壞了,睡吧,我還會給你的,只要你喜歡。」禾禾半哭了道:「你真好,我再也不離開你我願和你一起去活,一起去死,只要你要我,我就不離開你」她在林之平的輕柔之吻中進入了夢鄉。
這一刻,林之平的心中也很感動,一種奇妙的滿足和愜意也浸透了他的整個身心,然而從始至終,他純粹的性就一直潛伏著,潛伏在一種無比奇妙的情愫中,張揚的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固有的冷漠仍固執地高居在雲巔,微笑著,傲慢地審視著這一切。
不知不覺中,他擁緊女兒家溫潤的玉體,也便沉入到黑暗渾濁的深淵之中,不知蹤影,不知所在了。
一切的一切都隱沒到了黑暗之中。
早晨醒來,禾禾仍緊緊抱著林之平不放。林之平以為她沒醒,便在她唇上吻了一遭,當他想停止時,卻發現被吻住了,他在被中打了一下禾禾的屁股,道:「你還沒夠啊!」禾禾不語,仍是吻,林之平沒法,只好等她纏磨夠了,才起身穿衣。
吃早點時,禾禾容光煥發地道:「那個艾誠挺不錯的,人和氣不說,反應也快,我這幾天學了不少東西呢。」林之平道:「你能學些東西最好不過,有你在那,我也放了不少心。」禾禾道:「你總不相信人。」林之平冷笑道:「我連我爹都不相信,你讓我相信誰去?你愛的人越少,你的弱點便會越少。」禾禾氣道:「那我呢?」林之平笑道:「行啦,寶貝兒,你例外。」又記起什麼事地說:「對了,我忘了一件事了。」起身到房裡拿出二萬元錢。禾禾不要,林之平道:「一萬郵給你爸媽,告訴他們你有正經事做了,讓他們放心,剩下的你留著零花。老在外面,吃飯什麼的,不能沒錢,以後我不能天天和你在一處,你身上沒錢怎麼行。」禾禾不再說什麼,低著頭忽地哭了,林之平哄道:「要想家就坐飛機回去看看,哪來那麼多淚水?」禾禾仍哭,林之平又哄了會兒,說了些趣話,方將禾禾弄樂了。
皇甫鳳自回到廣州,也沒閒著,又連著出了兩趟遠門,待閒了些,廣州的天也大涼了。
這天休息日,她一個人去公園閒坐,遇到了幾個寫生的學生,旁邊看了會兒,有個高高的男孩見她美麗動人,便畫了一幅素描給她。皇甫鳳自接了,放眼看去,真有七分神似,便謝了人家。
孤單單又一個人去看電影,未看完便退場出來,到一個火鍋城吃了頓涮羊肉,覺得腹內熱乎乎的了,才往家走。
到了家又打開電視看,看到中途又看不下去,便關了躺到床上。她住的是一種公寓樓,房租雖貴,但室內設施齊全,全不用自己添,而且會客室寬大敞亮。她的會客室與眾不同,室內鋪著一塊大地毯,只一面靠牆處放著兩把折疊椅,茶几也是可折疊的。另一面牆上鑲著一塊大鏡子,她把這地方當做她的練功房。
倒了杯水,皇甫鳳到椅子裡坐了,她默默地凝望著鏡中自己那漠然無覺的青春臉龐。徹底地厭倦了,徹底地厭倦了她的工作,她居住的環境,尤其是天天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些人。她不知什麼時候起習慣流連於煙酒之中了,在五光十色的喧囂雜亂的生活中,她不知不覺地失去了純真,也失去了作為一個芭蕾舞演員所應具有的藝術素養和尊嚴。
舞蹈生涯的清苦,勞累使她走到了這個遠遠看來美麗多姿,文明發達的城市。逐漸地,她得到的甚至超過了她原有的渴望和期盼,而且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少女成為一個受人注目的職業女性,僅僅用了三年。然而,每當夜深人靜,獨坐沉思的時候,她卻感到說不出來地落寂和孤獨,心中有無盡的苦楚無法排遣,最後,便沉陷入煙雲酒鄉中求得一時的解脫,可這解脫過後,卻是更深沉的痛苦逼上心來,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親人,沒有一個可以暢談理想和抱負的朋友,有過,她卻失去了他們,在她離開屬於她的舞台的那一天起。她仍然愛著她曾愛過的人,固執地為他堅守著貞潔,可現在她卻越來越無力來保守這份貞潔了,她不知哪一天會失去她,她為此而感到恐怖,她也為他們不能結合而痛苦。他要是個有錢的人該多好!可他真有了錢,他還會具有她所熱愛的那些品質和藝術素養嗎?三年了,她不敢給他打電話,甚至也不給父母打電話,她就一個人這樣生活著,生活在被金錢包圍的世界裡。
皇甫鳳換上了練功服,打開音響,隨著輕緩優雅的樂曲翩翩起舞,舞蹈中,她欣喜地發覺她對舞蹈的感覺仍在。
維也納街頭的枯葉在飛旋,多瑙河水在奔流,天鵝在呻吟,維納斯在顧盼,大幕徐徐拉開,掌聲,旋轉,掌聲,旋轉飛舞中,皇甫鳳一跤跌倒在猩紅色的地毯上。多麼柔軟的草地呀!多麼可愛的自然啊!她心中歎息著,掙扎著,飲泣著不知不覺,她在憂傷和痛苦中睡了過去。半夜,皇甫鳳被電話鈴聲驚醒了,她以為是段家明或是公司裡的人,便懶懶地拿起電話,同時找個被來把自己圍上。電話中卻是長時間的沉默,她喚了幾次也沒人回答,什麼聲音也沒有。
忽地,像天邊出現了一道彩虹,她失聲驚叫,喊出了她愛人的名字,接著她便聽到了對方傳來的飲泣聲,她也便淚流滿面了。他說他自她走了以後,一年前也和人去做買賣,但現在賠了,他說請她原諒他的無能,他最後不再哭泣,告訴她他仍然愛她,但他沒有能力娶她,只祝她健康幸福,能嫁個好人。皇甫鳳只是哭,說不出別的。不知什麼時候電話被掛斷了,皇甫鳳便癱到了地上,直到哭得無力,才捲曲著身體睡去了。
段家明因為叔叔出國未歸,整個公司他一人擔著,這些天覺都少睡,知今天皇甫鳳要來上班,心中便極愉快。
皇甫鳳穿著一件半舊的薄呢風衣,也未梳妝,臉上一片的靜寂。見了皇甫鳳段家明便喜歡,忙讓坐,皇甫鳳卻不坐,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段家明打開看,卻是一封辭職信。信中對公司有諸多的建議,也寫了她的感激。「這一天終於來了,該發生的到底發生了。走了,要走了。」段家明神色黯淡,臉額發青。
段家明言辭懇切地挽留了一番,奈何皇甫鳳去意已決,便只好與她談工作方面的事。皇甫鳳又呆了三天,她一直穿著那件半舊的風衣。第三天晚上,段家明請皇甫鳳到酒家吃飯,素日裡私交好的同事和朋友也到了十幾個,大家至此仍然勸皇甫鳳留下,說她這樣走了太可惜。皇甫鳳微笑著向大家解釋,聲言決定的不可逆轉。大家見勸不動,默默飲了陣兒酒,也無心情跳舞,各自散了。
段家明送皇甫鳳回到家,到了一看,室內她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在幾個皮箱中,大部分東西已經郵走了。他悶悶地坐下道:「其實你和我都是一樣的,都在努力追求自己的東西,但都沒有得到。」皇甫鳳道:「那有我的事業,愛人,父母姐妹,我不能不回去,就是再上不了舞台,我也不會遺憾,再不回去,我將徹底失去這些,請你原諒。」段家明歎了口氣,道:「在我們這個國度裡,任何領域,西方世界所標崇的公平競爭根本就不存在,我們是在夾縫中求生存。比資本實力,技術手段,比不過外國人,比權利,比不過官老爺和他們的萬籐千枝。我們只有做生意,幹事業的些許頭腦和經驗,再就是越來越見凋零的一點做人的骨氣。皇甫,干實業的前景黯淡,我不知會不會成功,但我段家明再沒有其它人生的本領了,只有硬著頭皮幹下去,過一時是一時,不敢大談前途廣闊了。我並不一身清白,白手起家去搞資本積累,乾淨的人不多,這就跟憑著一雙赤手蓋不起大廈一樣,但我仍然是為了一項事業,一種榮譽去幹的,我不為了吃喝玩樂,雖然我也有聚斂金錢的酷好秉性。我捐款,決不是發善心,最起碼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是廣告,是宣傳,是為了維持被普通人稱為經濟暴發戶的我們和現實社會之間一種心態的微妙平衡。為了生存,我不得不遵循現世流行的經濟原則,服從當代的人際規章。我們首先要能生存,其次才談到發展,標新立異,在政治經濟界只能自觸霉頭,想去實現實業救國的理想只能是一句空話,自己的生活和精神都拯救不了,何談去幫助別人。」皇甫鳳道:「我理解你。」段家明抬頭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謝謝你,給我跳個舞把。」
皇甫鳳一舞終了,四下看時,段家明人已經不在了,她愣愣地站在房間中央,心中不是個滋味兒,想到人世間得到某些東西就要失去另外一些東西,她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轉天,段家明打電話給皇甫鳳,除了節制而有禮貌地再一次向她祝願和表示敬意外,再就是要贈送她一筆款子,說是報答她幾年來對公司做的貢獻。皇甫鳳思量了一會兒,默默地接受了,她知道,她接受段家明的不是錢,而是友誼,一種男人對女人特別的眷愛,她不接受,他會更傷心的,另外,她雖有積蓄,但再多些錢,對她回家後的生活只有好處,她知道,她的生活道路仍很漫長,可她有信心能生活得更美好,想到這,皇甫鳳臉上幾天來第一次露出舒心的微笑。
飛翔的客機載著皇甫鳳飛向她的下一個夢想天堂,不一定如預想的圓滿,可她在追求,追求下去,夢想總會變成現實的吧
(柔溫:我不關心誰來文學網看《天吟賦》,我只知道女人是比男人更為高級的一種生物,不過大家不要怕,跟我學兩手吧,看我是怎麼被一個極品美婦人弄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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