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艙中談兵
自與老僧相見以來，葉楓心底震驚數次，但均沒有這一次這般強烈！
普普通通的一個一字，化為卦象之時，竟讓一個修為如此深厚的奇人口吐鮮血，這是何故？難道這個字，真有這麼大的威力？
七來禪師好似看出了葉楓的疑惑，擦乾嘴角血跡，淡然笑道：「卦象所含卦理，均深諳天道。若是修為不夠，冒然為之，極易造成反噬。老僧未曾想此卦牽涉極大，猝不及防下難免受傷。」
葉楓點點頭，問道：「禪師您沒事吧？」
七來禪師洒然一笑，「無妨，勞煩施主掛心。老僧想和施主談一些淺見，不知施主可有興趣。」
此時葉楓已然斷定老僧對自己絕無惡意，此僧修為如此高深，甚至已到一窺天命的地步。若是能從老僧話語中感悟，對自己而言又是一番機緣。當下點頭道：「洗耳恭聽。」
七來禪師點點頭，深邃的雙眸中露出些微讚賞之色。問道：「何為仙器？」
仙器本是以珍稀材料，加上特殊手法祭煉而生。性能優良者含有器靈，屬性各異，但均能將仙器威力提高一個層次。如絕品仙器必有器靈，極品仙器中沒有器靈的也較為少見。最重要的一點，仙器必須由靈力不斷培養，才能讓其屬性緩緩提升。
從理論上而言，一柄下品仙器只要培育得當，也有成為絕品仙器的可能。當然，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這是葉楓對仙器的全部認識，因道：「在晚輩眼裡，仙器只是一柄尋常武器，只是因為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法，才讓它威力大增。若是太執著於外物，定會落入下乘。」
七來禪師波瀾不驚的臉上現出一絲訝色，隨即讚許的道：「施主悟性之高，實已出人意料。也難怪施主年紀輕輕，就能在天修會上大放異彩。仙器歸根結底，也只不過是器的一種。只有到了相當高的層次，器才能與身體合二為一。」
說到這裡，七來禪師朝葉楓微微一笑，問道：「老僧想聽聽施主對器的理解。」
葉楓略一思索，「可殺敵，也能救人。用之能讓自身攻擊力大增，當然也不是全部。就像一截樹枝，發揮的威力，得看是在誰的手中。」
七來禪師讚許的點了點頭，「你能想道這些，足見天賦過人。只是，這器之一物，你還是看的太重。」
葉楓奇道：「此言何解？」
七來禪師問道：「世人常言，天下百兵，以劍為首。這餘下的刀槍棍棒、戟斧鉞叉、鉤鑭錘钂槊拐鞭，難道就差了嗎？」
葉楓道：「當然不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一種兵器自然有它的長處。」
七來禪師溫和的一笑，「你且說說，所長是在哪裡。」
葉楓道：「就像劍勝在輕盈奇巧，刀勝在凌厲凶狠，槍勝在勢沉力重。若是換了別的兵器，自然取代不了。」
七來禪師淡淡道：「若是將劍那成槍使，將槍用做刀劈，會有什麼效果？在這三種兵器中，你最喜歡的是哪一樣？」
葉楓心下一奇，還是道：「以己之短施彼之長，定然不倫不類。不僅發揮不出應有威力，如遇強敵，定然極為危險。在這三種兵器中，我最喜歡的是刀。」
七來禪師長歎一聲，「你對外物看的還是過重。若人器合一，任何兵器不論以何種方法使出，都能發揮最大威力。」
卻見他一邊說，右手輕輕一彈。葉楓隨著指向看去，並未看到有何異處。正待出口詢問，陡然見湖面突然離奇分為兩半，中間多了一道長長的縫隙。湖水在兩側翻滾，卻始終翻不過那道縫隙。如此良久，縫隙才一點一點的消失。而就在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湖面騰起滔天巨浪。葉楓能感受到其中攜帶著的澎湃氣息。置身在湖面的小船，卻安如磐石，紋絲不動。
葉楓歎為觀止。這神奇的一指的奇巧遠遠超過了莫南誠集全身攻力的多羅葉指。自己風刃施展出疾風九問產生的威力，絕難及此指萬一。
七來禪師手指輕輕彈出，口中緩緩說道：「以指為劍……以指為刀……以指為槍……以指為錘……」
他這樣一句一句的說下去，手中做著同樣的動作。葉楓看的目瞪口呆，他的指力化為劍、化為刀、化為槍……完全是用這樣的武器攻擊才會產生的效果。而這一切，全在他手指的輕輕一彈做到了。
葉楓此時已對老僧佩服的五體投地，歎聲道：「禪師真神人也！只不知這一切，您是怎麼做到的。」
七來禪師也不說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劃，出現一道淡淡的印記。接著又輕輕一劃，又出現一道印記，與前一道沒有半分區別。
葉楓看的大惑不解，七來禪師溫聲道：「你也試試。」
葉楓依言輕輕劃了一道，又化了一道。兩道印記雖不似老僧所化那樣一般無二，卻也相差不遠。
七來禪師微笑著點點頭，拿出一截短刀，遞給葉楓道：「再化兩道試試。」
葉楓手執短刀，輕輕劃了一道後，第二道緩緩劃出，雖然動作極為認真，但兩道印記之間仍有不小的區別。
七來禪師微微一笑，指了指兩道印記，問道：「你可明白了嗎？」
葉楓細細看著兩道印記，過了半響，陡然虎軀一震，一臉震撼之色，眼中一片恍然大悟的神情。
七來禪師滿意的點點頭，笑道：「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不論是哪一種兵器，終究抵不過我們的這雙手。只有從手中發出力量，才最直接、最準確，也最有效。即便是修至人器合一之境，自外物發出的力道，仍會有所偏差。」
葉楓深深點了點頭，「前輩賜教之恩，晚輩絕不敢忘！」
七來禪師搖了搖頭，問道：「那你可有什麼打算？」
葉楓道：「晚輩準備拋下兵刃，重新練習用手直接使力。」
七來禪師輕歎一聲，悠悠道：「當年，我練了三年棍法，十年槍法，百年刀法，千年劍法。初時以威力巨大的玄劍為兵刃，後來以一把小刀為武器，用了無數年月。又後來用一根針，也不知用了多久。到最後找不到一柄稱手的兵刃時，才開始練習拳，再到掌，再到指，最後才到兩隻手。」
說到這裡，他自懷中掏出一柄長約半尺的小刀和一根兩寸長的銀針，上面並沒有絲毫靈力流動，一看就是凡鐵所鑄。「就是這兩個老夥計，本來已經無用，只是一直沒捨得丟。」
葉楓深知，這兩個隨便在一個鐵鋪用幾個大錢就能買到的尋常物事，在這名老僧手裡，一定能發揮出難以想像的龐大威力。深深點了點頭，歎道：「前輩句句金玉良言，晚輩今日受益頗深。」
若說是老哥讓他初知仙途，那名老婦又讓他懂得了技擊之法，那麼這名老僧，則教會了他兵刃之功，雙手之能。
七來禪師微微一笑，「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工夫夠了，自然水到渠成。」
葉楓點點頭，「晚輩謹記前輩教誨。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前輩答應。」
七來禪師道：「施主但說無妨。」
葉楓道：「請前輩接晚輩一刀。」
七來禪師深邃的眸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神采，微微一笑，「請！」
兩人站在湖面上，雨滴仍在不斷的落下，一碰到七來禪師，便斜斜滑到一邊。七來禪師身形看似紋絲不動，但葉楓深知他整個人都處在不斷的運動中，他站在湖面上，不斷輕微起伏的湖水只沾到他的鞋底，絕不會沾到鞋面一絲一毫。
這得要怎樣精妙的身法和天地的感應程度才能做到？便是葉楓那玄妙無比的身法，他的鞋仍然濕了大半隻。
手中風刃緩緩的積蓄著力道，葉楓心底一片平靜，神識慢慢散發開來，正緩緩的將自己的狀態提至最巔峰。
七來禪師靜靜站在湖面上，在葉楓眼裡他的身形忽而遙遠，忽而近在眼前。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整個人完全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時而化身為萬千雨滴，時而化身為浩渺煙波。時而化身為湖中之水，時而化身為空中之雲。
葉楓鎖定他的身體，在狀態提至最巔峰的那一刻，使出全力，疾風九問狠狠劈出。
他絕不擔心這一刀老僧會接不住，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個空間很可能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攻擊。這一點，曾在冰雪之城之時，他就已經知曉。如今修為提升，殺傷力自然更大。
但他還是多慮了，集畢生功力的一刀，結結實實的劈在七來禪師身上，卻沒有激起他的半片衣角。
這一刀若是劈在別的地方，絕對有撕裂空間的可能。葉楓深知這一刀所有的力道全被老僧完全承受，沒有外洩半點，這才沒有對湖面造成任何破壞。
葉楓心下一震，卻並不如何驚訝。這個老僧已帶給他太多神奇，如此結果，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是其中是什麼原因，卻令他大惑不解。因問道：「前輩，晚輩這一刀如何？」
七來禪師搖搖頭，歎道：「華而不實。」
「該如何改進？」
「到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老僧現在說出來，只怕也沒有什麼用處。」七來禪師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