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踏入此地,不由感歎那夫妻二人手段,這洞府想必是他手中這水火二相環原本之主所居,那等人物也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那能將這方土地完整保留這許多日子,顯是他夫婦二人下的功夫。
「倒真沒幾個人物。」這東西已入須彌環,青峰念頭一過,便看清了其中一切,他伸手朝著虛空隨意點了幾十下,便挪走了那些夭折的孩子的遺骨。隨後他腳一抬,便破空挪入了那白牆黑瓦之內。
此時幾名青年正在院中,習武的習武,打坐的打坐,忽然間冒出這麼個人來,都被嚇了一跳,但這幾人反應也是不慢,待得回神,各自起身圍作一團,護住中央,青峰目光一掃,便定在了被護住的那個人身上。
與他外表年紀相仿,衣衫白淨,但瘦得可真是可以,那一雙手腕疊一起,怕是青峰都能一把捏住,倘若是朱雀化身親至,四蹄攢捆都不用繩子。
「敢問前輩前來有何要事?」那瘦小的男孩倒是有些氣度,雖顯得有些緊張,但卻不失禮數。
「你就是羅明浩和朱守玉之子?」青峰上下打量一番,這小子資質奇好,竟是亢金龍山風蠱,不過這資質雖好,山風蠱卻有些礙處,土上木下,乃是埋葬、腐朽、**之意,這身子骨不早入道辟榖,時間長了,食物都吃不下去,蓋因這仙骨有使外物**之力,若是道家丹藥也罷了,凡俗之物入腹便如放了十幾日的泔水一般,這小子如何能消化。
那男孩禮道:「正是,在下羅恆,字長生。」
「哈哈哈,你爹娘可真有意思,生怕你養不活般。」青峰聽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但那羅恆卻笑不出聲來,初見面這般說話,失了禮數倒是其次,若是好人,定是會這般缺德,但他無甚依仗,也不敢拿這話去回,只是恭敬問道:「在下已回前輩所問,斗膽問前輩一問,我爹娘可是出了什麼差錯?」
「你爹娘麼……」青峰正想編個造話,但忽然間心念一動,思量一番後露出一臉邪笑道:「你爹娘叫我殺了。」
羅恆腦中仿若一道驚天霹靂劃過,只覺得嗡嗡作。所向無敵的爹娘竟叫人殺了,還是眼前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子,而且竟還如此囂張而又不可一世的說出來……羅恆心中一時間仿若天地崩塌一般。
青峰取了水火二相環一晃道:「莫要不信,你爹娘最要緊的法寶在此。」
「你……你這,這畜生——」羅恆見了那水火二相環,忽而淚光翻湧而出,捏著拳頭便要上來揍,一旁的幾個青年急忙拉住,須知眼前這少年可是殺了羅浩明和朱守玉的老怪物,羅恆這還未入道的小子如何是對手?
青峰微微一笑,伸手一指,便把那幾個青年定住,卻叫羅恆衝了出來,羅恆一時腦熱,哪知這些末節,揮著柴臂,不管不顧地便衝了上來,青峰再一指,卻是用定身法在他腿上使了個絆子,這小子吃了這一記,猛得撲倒在地,向前滑出老遠,一直滑到青峰腳下。
「畜生!畜生!畜生!畜生!」羅恆這一摔可不輕,磕了一嘴巴血不說,下巴還擦滑了一地,骨頭都露出來了,口中卻唸唸不止,他雖想揍青峰一拳,奈何身子太弱,這一絆卻是疼得使不出力氣來。
青峰一招手從屋裡扯出一張太師椅,舒舒坦坦地坐下道:「這事可怨不得我,你爹娘為了你去求九方無極,九方無極派他們來殺我,我不得已才出手殺了他們,我倒是意外知道他們兩個還有個兒子……。」
「你……你是來殺我的麼?」羅恆顫抖的問道,聲音裡帶著不甘、淒苦、哀怨、恐懼……
「你算得哪根蔥?我有必要來殺你麼?」青峰翹起頭,一臉鄙夷道:「你這般的貨色我打個座的功夫就死了,要殺你我連個手指也懶得動,哪會和你廢話這許多?」
羅恆呆住了,他原本還以為自家死定了,聽得這話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青峰呵呵一笑道:「我殺了你爹後,你娘還未死,瀕死時以這宅子為撫養費,要我照顧你,我便來取走這地方,順便把你帶走。」
「胡說八道,你殺了我爹,我娘怎麼還會說這話。」羅恆聞言怒不可遏,這是把他當傻子麼?他滿面怒火罵道:「你哄誰家三歲小孩呢?天下哪有把孩子拜託給仇人的事?」
「哼,小孩子家家懂什麼?」青峰冷哼一聲道:「你娘會來拜託我,那便因為我是一個好人吶,你也不想想,你爹娘都是本事那麼高的人,高手過招,那有餘地的,非死既傷,我可是留手都留不住呢。再說了,我若真個是那般無情的人物,還需來尋你?」
羅恆聽他這麼說,果是覺得有些道理,但想得青峰有殺父殺母大仇在身,不由又生出幾分反感來,他喝道:「即便如此,我也不需你來照顧。」
「呵,此事可由不得你,我既然答應人照顧你一生,便要執行到底。」青峰笑道:「你若不肯,那倒也好,來來來,我在你頭上拍出三魂七魄來,送你去轉世也算了卻這樁心思。」
羅恆聽得青峰講出這話來,不由咆哮道:「你這人好不講理!」
「道理?那是要能和我一般坐著的人才能和我講的,你倒是起來搬把椅子來和我對坐看看。」青峰撫著太師椅的把手,但一手食指卻是朝定羅恆不動,這小子如何能翻身,羅恆趴著在地上卻似個翻天的烏龜般撲騰了半日,待到筋疲力盡,才不再動彈。
青峰逗他玩了一會兒,也覺乏味,瞥見那幾個青年一臉惶恐地蹲坐一邊,卻是想起那夫婦二人收羅了一些奴隸與羅恆作玩伴之事。這些人都是夫婦二人精心挑選的,個個都有幾分修道資質,為的就是以後兒子入道,有幾個對練的同道。
虧得羅恆是個男孩,若是女孩,這些青年定是一個個都做了太監,不過也因為是男孩的關係,夫婦特地全選了男子,卻是怕那不知哪兒來的野種將兒子勾了去。想來夫妻二人也是煞費苦心。
青峰心中一盤算道:「我山門初開,人丁不旺,我看你們都有幾分潛質,可願入得我門牆?」
那些青年早聽得主人和主母被眼前這高人斬殺之事,那二人與尋常羽士無異,從不奴人當人看,兒子磕著碰著都要體法一頓,他們早都受夠了,如今聽得有出頭的機會,自不肯放過,一個個拜伏在地,三跪九叩,口稱師傅。
青峰聽搖頭道:「就你們這般哪夠資格做我徒弟,做我徒孫還差不多,師傅二字休得再提。」
眾人聞言,雖有幾分失望,但至少有了出路,心中歡喜不減,各自一旁端跪,一副恭順的模樣。
羅恆見得青峰兩句話就收服了這些人,心中忽然悟道:「這些僕役手段都不差,我記得娘都說再過幾年說不定還真能出幾個人物,那時可考慮收入門下,這人卻說給他當徒弟都不夠資格,手段恐怕是通了天了,莫說是他動手,便是隨便喚一聲,叫這些人上來揍我一頓,我也是死了,可見那話倒也不假。」可他這一想,心裡卻又糾結道:「可這人殺了我爹娘,這等血仇如何能解,我殺不了他,不一頭撞死便是不孝了,怎可起了投靠之心。」
「嘖嘖嘖,頂這臭臉,還不服麼?」青峰見他一臉愁苦,沒好氣道:「你說這害人精害死爹娘還不夠麼?還想怎麼樣?」
羅恆正苦惱,忽聽得他這話,頓時將那些煩惱拋到九霄雲外取了,大聲咆哮道:「你說什麼!什麼叫我害死爹娘?」
「不是麼?不是你這病秧子,你爹娘犯得著去求九方無極麼?九方無極不叫你爹娘來殺我,他們又怎麼會死?沒有你這病秧子他們就不會死啊,你怎麼就不懂呢?」青峰一串反問後,靠著椅子扳著手指道:「我殺你爹娘那份我當然承認啦,但你想想這事九方無極有一份不說,你自家不是也有一份?算來你爹娘糊塗也該各有一份,我只佔了五分之一啊,你一家三口佔了五分之三,啊,還有一份是九方無極的……嘖嘖,怎麼好似一切都是我錯一般?」
羅恆被這古怪的話繞住了腦筋,一時間也反映不過來,只是長大了嘴巴一副呆滯之相,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青峰這邏輯自成一套,他不過是個孩子,如何能在口舌上爭過青峰。
若是順著青峰的思路去,自是走進了這般什麼都是你先錯的思路,青峰見得這孩子那苦思不得其解之狀,心中頓覺把握大了不少,他又開口道:「你看,我按著你娘的話來,都來撫養你了,有錯也該打折了。可那始作俑者的九方無極卻是一點損害都沒有,他和你爹娘提條件,卻是個空口白話,你爹娘都未得過分好好處,就為他死了,難道這人不是更可惡麼?明明有這麼個大惡棍活著,你卻遷怒與我,豈不是本末倒置?」
「是麼?」羅恆一臉疑惑,冷不丁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青峰這話講得的確沒錯,無論怎麼樣,青峰在這事上是被動的那個人,那九方無極才是始作俑者,這混蛋如今分毫不染,自家父母卻因他而死,算來都是他的錯……
「當然是了,肯定是,都是那九方無極沒事找事,不然怎麼會害得你父母死得這麼慘?」青峰添油加火,又講了許多話。
「不錯,都是九方無極的錯,都是那個老混蛋的錯!」羅恆心中一亮道:「就是他想惹事才害了我父母!」
「呵呵,小孩子果然好騙。」青峰見得羅恆心中仇恨轉嫁到了九方無極身上,心中自是愉快無比。
他是起了收羅恆的心思,蓋因這般人才稀世難得,如今他已確定要開山立派,自要收些人才,收服羅恆這事上,他本是想靠編個路遇朱守玉得她托孤的段子,但事到臨頭他卻轉了心思。
且不說編個故事日後會不會有什麼破綻,這事畢竟是在月亮底下辦的,天地間永恆的兩位觀世者一個在日宮一個在月宮,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被他們看去,若是這孩子日後修為高了,天下說不定就有哪些人物會拿這破綻離間師徒,豈不是埋下了一大禍患。
想到這裡,青峰才做出了告之一切的決定,反正這事他本來就無錯,是他爹娘自己撞上來的,怪不得青峰,但小孩子心思定不能理解這事,故他巧舌如簧,將事都堆到九方無極身上。
日後這孩子長大,想必也能體悟幾分青峰的立場,那時這事便也算不得什麼了,不過若這小子依舊有復仇之心,青峰倒也不介意拿他來煉骨。
算來黃天逸也罷,楊劍也罷,他收來時本都定了用場,但日漸親厚之後,便失了殺心。即便魎難合提議強制二人入鬼道,交出肉身的折中方案,青峰也不曾起念過,這份親情,怕是得到成就太極位太上忘情時才有可能斬斷。
不過羅恆又不同了,青峰以實相告,也是給自家打了底,日後有這一份恩怨在,羅恆若有反意,他也能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