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乎嗟乎,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一聲笑歎,將青峰從震驚中拉了回來,這口吻嘲諷之意十足,他回頭一看,卻是吃飽喝足的白日夢。
「從你嘴巴裡說出來味道可真怪。」被這大魔頭擾了心情,青峰毫不留情地諷刺了一句。
白日夢呵呵笑道:「哪裡哪裡,我這五臟廟祭邱雁,多配啊。」
青峰眉頭大皺,一張臭嘴壞了一句好詞不說,雖不至於作嘔,但看著也是難受。
白日夢似是一眼便看穿了青峰的心思,甩袖道:「想不到你是這般情種,哼哼,情啊愛啊有什麼好的,什麼山盟海誓,什麼天長地久,我問你,天地大劫之下,山倒海枯,無量量劫下,天隕地崩,你若修得大道,日後亦有緣得見,那時,情愛之事算得什麼,一切不過過眼雲煙,夢幻泡影之屬,真個飢渴難耐,便拿個漂亮的宮主后妃什麼的爽個十天半月,保證你紅光滿面。外物終會毀滅,只有掌握大道,才可超脫其外,待你懂得真我獨存之理,便不會覺得如何了。」
「我現在還未懂得。」青峰一句話便頂了回去,他方纔這一失神,驚訝居多,倒不是真個為情所動,但也不妨他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當然,這憐憫之心自然不是對那對夫妻的,而是給那個成為孤兒的孩子,這份憐憫,亦是個順便,青峰關心的乃是他們死掉的那些孩子的遺骸,這麼多雙靈根遺骨,哪怕有些損害,也是他難以想像的財富。
不過眼下事情頗是要緊,青峰身邊連個能使喚的人都沒有,雖然還有幾個神祇,但算不得好用,青峰正犯難,見得白日夢到他面前晃蕩,忽而心中有了眉目道:「老白,你可懂得煉人傀儡?」
白日夢聞言,原地打了個旋,擺了個造型道:「看我這天人之體,還有這問題,你可真蠢到家了。」
青峰卻是不信道:「你不是說是田不亮給你煉的麼?」
「便是如此,也和我煉人傀儡無關!」白日夢反駁道:「」
這做派卻未能引起青峰分毫火氣,他嘻嘻笑道:「今次兩個元嬰可夠味?」
白日夢聽他轉了話題,心生警覺道:「可是我出手拿下的,你的好處我也分給你了。」
「話不能這麼說,本來我就有能力拿下這二人,我亦不見的會死於那二人之手,你出手相助,卻是壞了我歷練之機。」青峰心思一轉道:「那兩個嬰兒該有我一個,我正缺人手,要分化念頭哩,叫你吐出來是不現實了,就不知你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白日夢聽得這說辭,猛然大笑道:「好你個趙青峰,兜著圈子不就想我出手替你煉傀儡麼,罷罷罷,拿來拿來……唔,慢著,你說兩個嬰兒該有你一個,那麼我也只欠你一個的份,我只練一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青峰心中大樂,伸手一挪,便將一具龍身取了過來,卻是辰巳當年年的肉身,可惜辰巳棄了肉身後入了神道,這肉身卻是不能返回。辰巳乃是青峰的得利助手,青峰也不忍拿他肉身如何,故一直溫養於水脈中,如今知曉地府陰神傀儡之法後,便動了這份心思,奈何他自家手腳慢不說,這事還沒什麼經驗,故誑了白日夢來做苦力。
白日夢取過那白龍身,砸吧砸吧嘴道:「這東西不錯啊,你怎不拿來用?」
「莫管那許多。」青峰自是懶得廢話。
白日夢哼哼道:「你大爺的,昔年九幽派也沒這麼大牌的人物,不就吃了你個嬰兒麼,嘖嘖。」
抱怨歸抱怨,白日夢手上可不停,幾道鬼祟的法力脫身而出便在那龍身上施展開來,青峰權當一次見習,一旁便看著白日夢如何施法。祭煉肉身傀儡,便是將肉身當做一件法寶般,以骨骼為胎,皮肉為鍍,肉身內裡有腸腔血管,那些法力輕易便可乘隙而入,在肉身上烙印篆文。
以白日夢手段,一日功夫,這肉身便成了,青峰旋即喚來辰巳道:「辰巳,老爺如今要你辦件事,且試試這肉身。」
辰巳見得自家肉身竟被青峰拿了出來,不由驚愕萬分,聽得青峰要自家試肉身,頓時恍然大悟,不及叩謝,便附了上去。
這白龍眉目一張,不由長嘯一聲,騰空而起,飛遙大半天才落下,辰巳搖身一變化作一錦衣青年模樣對青峰拜道:「拜謝主人再造之恩。」
青峰心中訝異這肉身神妙,比他手中更為出色,面上卻不得不鎮定心神搖頭道:「算不得再造,只是將你肉身煉作法寶模樣,這肉身日後修為也不能提升。」他說完又瞥了眼一旁的白日夢,見白日夢盯著自家一臉奸笑,頓時興致缺缺。
「便是如此……亦是往日不敢奢求。」辰巳感激無比,對於這事倒不往心裡去,如今既已是神祇,自只能指望此路上有所前進,肉身只是個念想罷了,總不能指望這肉身還能證道。
「好了,此事不必多言。」青峰隨口揭過這話,感謝之言說多了,只會漲白日夢的面子,他忙切了話題道:「如今有些變故,我得趕去一處地方,可亦不想亂了自家計劃,我給你這肉身,你便變化作我那第二化身模樣,在這裡假裝修養。」
「這事容易。」辰巳也不多想便應承下來,青峰卻是有幾分不安,思量一番,還是留了天妖下來,又給了辰巳五支黑簡,這才悄悄潛出了宜州府城。
那對夫妻洞府遠在千里外的風流谷,那廂終年大風不息,自古是一處絕地,但以夫妻記憶可知,這地方乃是那洞府原本的主人布下的陣法年久失修後抽乾周圍土地生機才有了這般變化,內裡卻是有一座洞府存在。
未免生出意外,青峰出城二十里後便全力起了遁光,往那廂趕去,仗著自家法力綿長,青峰這一路除了問路尋向外未有停歇,七日功夫便到了風流谷。
這風流谷被大風圍住,外人是極難進入的,可若以為地下無風,土遁可入,那也是自尋死路,蓋因這絕地之土可是羽士天生的剋星,於這地裡土遁,一時三刻便會被耗盡法力,活活悶死在裡頭。那羅朱二人進出乃是催動水火二相環,以水火龍捲開辟一條水火甬道進入,這法門乃是二人當年意外被困谷內後得了水火二相環才想出的,外人難以模仿。
青峰雖得了這寶貝,但不曾祭煉,雖知道其中關竅,卻不能用這法門,但以他的本事倒也不會太把此地當回事,他在外略略停歇,待得日落月升後,便取了紫宸出來,劍勢一起,便是一招天槍玄戈,這劍招勾引星風落下,瞬間便擾亂了此間風向,青峰見得風與風之間分開許多間隙,便忙收了飛劍,抓緊時機衝了進去。
紫宸一收,星風稍減,那些裂隙便封閉起來,依舊是狂風不止,但青峰早已穿過風壁衝進了裡頭。
穿過風壁,眼前豁然開朗,連片的怪峰看得青峰目瞪口呆,這一眼望去,大地仿若龜裂一般,無數的峽谷將這風壁之內的土地分割成無數陡峭的平頂山,這風流谷的雲壓得很低,若在地上看那些平頂山,便仿若頂天立地的石柱般蔚為壯觀。
青峰雖從二人記憶中知道這風流谷內側情況,但親眼見識之後,震撼依舊難解,他躍上一處山頂,瞭望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為何叫風流谷。
這無數的峽谷內風快如刀,底下根本沒有水,便是羽士進去,修為稍差也架不住遁光,就好像凡人丟進激流中,任是再能水,也不是力氣和水性能救命的,只不過這方的激流不是睡,而是風。
「這一雙夫妻是蠢貨麼?這般凶險的地方還住人?」青峰略有幾分疑惑,走馬燈並未能叫他看見所有的記憶,洞府相關的事他都是後來從朱守玉身上知道的,但那時雖叫這女子放開念頭,但畢竟不如走馬燈窺探記憶容易,青峰只是知道了洞府和孩子所在,一些私密不曾看得。
這風流谷上有一片濃雲,遮得此地一片漆黑,青峰一時也難辨東西南北,只得取了六壬神羅盤算了一課,待明確了方位,便運足法力,飛射而去。
不一會兒功夫,一座饅頭般的大山映入眼簾,青峰見狀,呵呵一笑,也不多想,伸手便催動須彌環套這饅頭山,這饅頭山也不大,青峰須彌環一套,片刻功夫便整個套走了。
這山一入須彌環,青峰便一個挪移進了山內,莫道這饅頭山是真山,其實卻是個幻陣法術,可惜實在不高明,這一座土包放那個地方誰都不會覺得扎眼,但在這嶙峋山頭連連的地方反倒是個異物,青峰自是又快有準得找了出來。
「卻……是個仙境般的地方。」青峰初入幻陣,眼前的景色解釋了之前的疑問。
大片的花田,兩條小河從中傳過,一冷一熱,各從一方地脈中生出來,河邊還有一架水車,水車邊上不遠便是一片白牆黑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