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你二師弟吧,我不管這事。」青峰一聽也不過是這麼個小破事,頓時失了興致,那白河國私建的廟宇與他其實無半分好處,那些香火都讓些野路子的毛神假代了去,這大旭朝下的天尊殿可都有他自家神押坐正,香火不少分毫,白河國便是有一千座天尊殿也不及大旭朝一座。不過末了他還是補了一句道:「打下城池後便拿我的神押去。」
「謹尊師命!」黃天逸一拜便飛也似地逃竄了去,路上心道自家師傅是越來越有高人范兒了,早二十年定是會親自出手,眼下真是一點都無所謂的模樣。
青峰呵呵一笑,衣袖翻展,放出一軸紙卷,又憑虛一提,抓出一道白影道:「平日裡他們淘了不少好劍,飛劍也無幾件與我,你去,看那二十萬大軍能抽幾把有用的便儘管揩油。」
那白影與畫卷一合便嗖然而去。青峰大袖一甩,則一道清微紫光飛遁而去。不過他一至宮牆,忽覺一股大力阻了去路,不由皺了眉頭道:「朝霧,何故阻我?」
宮牆上一亮,顯出一身披十二破的婀娜身段來,那美人虛像慍道:「你倒好,出來便要往外走,可是外頭有個小娘子這般叫你上心?拈花惹草也罷了,怎就連看也不來看我一下?」
「上個月不是剛出來過?」青峰呵呵笑道:「怎麼,還不許我出去溜躂溜躂?」
「上個月之前呢,那可是去年的事了!」朝霧一瞪眼道:「你這一去一年半載不歸若如何?那年不是我吵著你了,你可捨得出來與我相見?」
「來日方長嘛。」青峰話一出口,朝霧臉色更難看了,他心覺不妙,呵呵一笑,卻讓自家化身趕出須彌環,往宮中深處取了,這才道:「這樣還不成麼?」
「啐,本宮怎就與你這麼個便利人好上了,想攔個活人都攔不住,分個胳膊腿出來便能擺清了。」朝霧嘴上不爽利,但卻去了這太平宮陣法,算是放行了,青峰這才大鬆一口氣,捻了遁光快速逃去。
朝霧這幾年也沒閒著,本身修為雖未大變,但一門心思都花在太平宮上了,眼下在太平宮裡,已然能和青峰打個對手,若非其中五年,青峰因祭煉法寶不可間斷一直不去看望她,氣得她催動太平宮要和須彌環同歸預警,青峰才注意到這個女人本是大漲,雖然厲害的是太平宮,但算來終究還是朝霧的實力。
青峰這遁光一出,倒也沒個定向,他二十年前來東勝神州,不過走了一小圈便著手經營自家一畝三分地,與這方所知有限,便起了遊歷一番的心思,也不往自家曾去過的方向走,將六壬神羅盤一轉,卜問個方向,只見那羅盤指著北方,便也不多想,架了紫宸扶搖而去。
如今他已不太使用雙龍劍了,蓋因那乃是自家早年祭煉的法寶,如不是仰仗兩儀劍天地造化的設計,絕無那般威力,如今這蛟龍牙煉的飛劍用起來已不甚趁手,他凝練十三氣海,渾厚遠超常人,駕馭紫宸天劍雖然耗費不少,但倒也足以支持,只是紫宸於青峰來說依舊十分難以駕馭,但架不住本身優異,遁速亦超出雙龍劍無數,故以此劍代步。
這通靈法寶有日行萬里之能,但青峰修為還不足應付這速度下的罡風,故時下遁速不過比雙龍劍快得有限,但饒是如此,北行十日,便不知離得那太平宮多少地,可第十日夜裡忽然風起雲湧夾著暴雨閃電而至,青峰本想架劍浮於雲上,但紫宸卻道:「以我觀之,這是天神行雲布雨,我們上去若是冒犯天威,怕是要惹些麻煩來。」
「看這雷雲綿延,定是有雷府神祇在上,確實不好去。」青峰雖未見過雷府神祇,但以業火引動雷府劫雷乃是大罪,他心中有虛,故不敢破雲飛遁,只是壓落遁光,於一處山坳停歇下來。
本來他挪進須彌環任是外頭水火滔天也是無礙,但在裡頭待久了,他便不太想進去,再者他也是修行中人,見得這點風雨便要動用法寶躲避,也覺有幾分可笑,故不曾想要這麼辦。
這山坳有一條官道,路邊上正好有座破舊的寺廟,青峰看著不似有人居住,便將遁光直接落進院牆裡。
外頭大風大雨,裡頭細風細雨,這廟堂三面通透,也就渾然一堵北牆沒個破洞,頂上更是破了不少洞洞,青峰抬頭一看,一塊歪扁三個字,地藏殿。可惜裡頭的泥塑金身早就壞了,左右也看不出地藏王菩薩的模樣,青峰四週一番環顧,左右手一動,風水法門齊出便把地上一個蒲團沖洗陰乾,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坐下沒多久,便聽得外頭馬車成群而過,車軸響過一半卻又停了下來,只聽得一莽漢聲喝道:「小的們,往前走八十里山路,這般大雨也不知何時停歇,就在這藏王廟歇息待雨停吧。」
「哦——」那歇息二字從漢子嘴中一出,便聽得雨中一陣歡呼,那破落的廟門便被強推開來,可憐這兩塊不知守了這廟宇多少年的門板被這許多兒郎一把猛推,未能左右分轉,直接翻趴在地上,伴隨這雷聲一同一陣轟響,這一聲響卻將一群尋找旱地的落湯雞嚇得冷了場,那大漢也是一怔,又聽得幾聲雷響才回過神來,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熊,嚇老子呢。」
那一干人等頓時矮了三分,大漢橫掃一眼,伸出兩指對著人群點點戳戳道:「你、你,你、你、你外頭守車。」
被點中的頓時垂頭喪氣,這活計便是在外淋雨,但見同伴都覺都進去避雨,那五人頓覺有幾分不爽,這那大漢倒也不喜這給餓漢看五花肉還不給吃的做法,又補充道:「半個時辰一換,裡頭不安份的等會兒出來換崗。」
「大掌櫃的,還不如不換呢,進去烤乾衣服再出來淋雨豈不是白烤了。」這時卻有一身披蓑笠的男子翻下馬道:「我賞這五個兄弟淋雨錢罷,明日雨停行路時這五位兄弟無論又無染風疾都可在鏢車上歇息一日。」
「呵呵呵,鄭官人果是比俺會安置。」那大漢一拍那中年便對那五人道:「大官人說了,立崗一晚,明日各賞一兩,可願意不?」
這走鏢的車隊裡最多的不是鏢師而是伙夫,這些伙夫都是些日子過得苦哈哈的人物,聽得有一兩賞錢,自是將那幾分怨氣拋出九霄雲外去了。
外頭方調略得當,卻聽得裡頭又出怪叫,驚得那大掌櫃鄭官人齊齊往裡頭跑,只見得那大殿門洞打開,損毀的泥塑下端坐著一個道士,一干夥計或遠立或跌倒,個個面帶驚懼之色,那二人見得這場景也頗覺詭異,深山老林,哪來的道士在廟裡坐|台?
青峰此時早換了打扮,他倒不避諱這些凡人,只是不想那些人黑燈瞎火地進來不曾看見自己,便四下裡翻找破桌破椅破簾布好做柴火,他便清了一聲嗓門,這才讓人發現了他,只是今日天氣不好,這一嗓門後便是一道驚雷,又把人嚇了一回,便成了這這場面,見得帶頭的二人進來,他便起身一稽首道:「貧道路遇大雨,在此歇息,兩位施主莫要驚奇。」
那大掌櫃眼珠子將青峰打量了個來回,又見得地上影子,心噓一口氣,唱個喏道:「道長莫怪,今日天色不好,小的們方才自個兒嚇自個兒罷了,莫怪。」
鄭大官人卻面色依舊,只是一禮道:「道長請自便,我等也不客氣了。」
「請,請。」青峰伸手一個請,便又舊地裡坐了下來,鄭大官人顯然對他無甚好感,他倒也不在意,方纔這伙人進門時他便把裡外探了個通透,這大官人是做死人生意的,這車裡押的都是死人棺木,只是用大板箱裝了棺材,又用些棉布鋪蓋,上頭又蓋了好幾箱真棉布。
凡人若死在遠方要將死屍運回家鄉,便得請這專辦喪貨的老闆夾帶,旁人是輕易不敢接這生意的,蓋因這些喪貨老闆有些門道,故能發死人財,只是這路費也貴得不得了,尋常百姓死於異鄉多半只能在亂葬崗一埋了事了,也只有大戶人家付得起這份錢。
那些夥計見得只是一個尋常道士,心中頓時坦蕩不少,各自扯了些斷木爛布堆於一處,那鄭大官人取了火折子出來便點了一堆火來,眾人取了乾糧水袋便要飽餐一頓,那大掌櫃見青峰閉目養神,便招呼道:「那位道長可有乾糧?不若同來烤火吃飯?」
「諸位慢用,貧道不餓。」青峰微笑一禮,對這大漢生出幾分好感來,只是他這等修為自不需飲食,凡間珍饈入口與塵泥無異,何況這粗劣的乾糧,不過是炒米干餅之類的東西。
那大掌櫃雖領了個閉門羹,但青峰謝意顯然,他性子直爽,倒也未有往心裡去,一拱手便掏了塊巴掌大的麵餅出來啃了起來,雨中行路比旱地裡費力更多,他們這一路人馬此時正需補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