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您三思!」
「多說無益,賈斯丁。我,是哈德魯的國王。我敗了,雖敗猶榮!我決不會放下我僅存的尊嚴,向克雷芒求饒。」
「陛下~~!」這痛號的一聲卻是來自遙遠的後方。
科林回頭,煙塵起處,他望見衣衫襤褸、鮮血淋漓的桑恩,他那枯瘦的容顏,焦灼的雙眼。謝裡德大隊僅存的一千多人衝破重重圍追堵截,終於趕到了三界河畔,追上了他們的君王。然而,兩軍之間卻只能隔著刀槍劍陣相望,
科林猛地擰過頭。他不忍再看,他的子民!他最忠誠驍勇的子民,就因為他的一聲令下,無數人在這場不得不輸的戰爭中,丟棄了生命。他不得不發起這場戰爭,可為什麼注定要失敗?
難道當真是蒼天亡我?
哈德魯啊,哈德魯!你就在這河的對面,然而,咫尺天涯。
科林緩緩拔出了國王的佩劍,他盯著漢尼拔,「將士們,要戰鬥而死的,讓我們死在自己的國土上吧!衝!」
漢尼拔閉上雙眼,微微笑著,他揮動了迎擊的手勢。
「嗆啷」之聲連響,整個白色騎士方陣亮出腰間的長劍,在空中揮出一片雪亮,彷彿驚濤拍石的巨浪,迅猛地席捲而去。
「陛下!」桑恩一馬當先,瘋狂地衝向科林的方向。
「你不能過去。」一個青衫將領拍馬而出,阻在桑恩面前。他的人和他身後的黑色方陣,是一座山脈。
「喬伊!」
「你是……桑恩?哈哈~~,不錯。你能活著回到這裡,真是了不起!還記得你攻下了科爾克沁時,我的預言嗎?這座科爾克沁山,正是你為你的國王準備的墓碑。」
「它是你的墓碑!」桑恩憤怒了,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號叫,要渴飲敵人的鮮血。他在黑色的方陣中左衝右突,可是無論他如何的憤怒,卻撼動不了這座黑色的山。他離科林越來越遠。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陛下為國家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直至被一個白衣騎士挑落馬下,那個一直微笑著的,魔鬼化身的騎士。
「陛下~~~~」桑恩眼前一黑,血從五官中汨汨流出,他身子在馬上一陣搖晃,三把長矛乘隙紮在他的身上。桑恩睜眼大喝,彎刀繞體一旋,磕飛了敵方的兵器,他跨下一用力,人馬合一,化身成一支灰色的箭矢,猛地向喬伊撲去。
喬伊抬起右手,冷淡地道,「弓箭手準備!」
就在箭雨臨頭的一霎那,緊跟在桑恩馬後的小凱在馬鞍上站起身來,他一個魚躍,將桑恩撲倒在地。下一個瞬間,桑恩的白馬被上百支箭紮在身上,像刺蝟般地躍在空中,然後悲鳴一聲,匍然翻倒。
小凱片刻也不敢停留,抱著桑恩跳上自己的馬,「副隊長,快!」
法約爾砍翻了身側的兩個敵兵,揮刀大喊一聲,「走!」
謝裡德大隊僅剩的五百餘名殘兵,圍在小凱和法約爾兩匹馬周圍,刀槍對外,沿著三界河岸向北拚命衝殺。
鐵腕師團負責包圍圈的左翼,黑色陣營本來就是中間厚,兩翼薄,像新月一樣圍住中間廝殺的哈德魯王軍,防止兩隻敵軍會合。這些殘兵悍不畏死,倒被他們向北衝開了一個血路。
喬伊眼望著敗兵隱入北邊山谷,並沒有興兵追趕。
他的副官林德策馬趨近,「師團長……」
喬伊擺擺手,「用不著追。我接到的命令是鎮守此地,不讓一兵一卒進入包圍圈。」他看著正在清剿戰場的玫瑰師團,嘴角微彎,「黑暗的存在本就是為了襯托光明。再說,那位哈德魯將軍恨得最深的並不是我。」——
「特使請求行進速度放慢點,他又頭暈嘔吐了。」。
安東尼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搖頭道,「這是第幾次了?」
唉,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如能縮著脖子不做聲,這會早跟著師團的夥伴上了戰場,到時候奮勇殺敵,一洩在「龍之沙漠」所受的怨氣,多好!可當時見希爾斯受命去舒馬拉調兵,一時鬼迷心竅,跑去向軍團長大人討什麼特別任務,滿心巴望著能派個獨當一面的好差事,誰知道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可好,陪著這麼個養尊處優的教皇特使,一天走不了幾哩,什麼時候才能到雅克拉罕?
一想到布萊恩那白白胖胖的燒餅臉,在走上哥卡高原的頭一天就大吐特吐,變成了醬紫色的茄瓜,安東尼就有點又想笑又想哭的感覺。不過,這樣也好,原本也沒想急忙趕路,犯不著跟他較勁,順其自然吧。
他望著悠悠碧空下遠處的白色雪線,徐徐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在150多哩遠的哥卡高原就望得見覆蓋著萬年積雪的亞古拉斯群山。這些山峰的頂點是整個流星大陸海拔最高的位置。高聳入雲的亞古拉斯山脈不僅是哥卡河與三界河的發源地,更成為特爾曼與聖伯徹斯特兩國之間的天然屏障,而他們此行要經過的亞古拉斯山口則是兩國間唯一可通行的關卡。
帝國歷325年7月22日黃昏,安東尼花了整整三天時間,終於將布萊恩死拖活拖,拖到了亞古拉斯山口。
夕陽的餘輝非常暗淡,已不再具有午後烈日君臨天下的奪目光彩。走近一看,亞古拉斯龐大無比的輪廓愈加昏暗不明,就像一頭巨大的猛獸踞臥著酣睡。隨著夜幕一點點地拉上,幾隻老鷹從安東尼頭頂上的絕壁間飛出,在漸變的天空中靜悄悄地畫著無數個詭秘的圓圈,彷彿是哪一方的暗探,正在窺探著他的動靜。
亞古拉斯關卡分為前後兩處,其實就是一座幽長峽谷的前後谷口。聖伯徹斯特邊防軍驗看了安東尼帶來的手令,馬上恭敬地將他們一行帶到前後關之間的中線。「中隊長閣下,前方就是特爾曼的國土,請恕我們不能過去。」
幾個頭簪紅纓的特爾曼武士已在那兒等著。一個八字鬍軍官很不客氣地問道,「你們是誰?來幹什麼的?」
安東尼的眼角早已瞥見峽谷斜上方幾縷微細的閃光,那是瞟遠鏡對落日餘光的反射。看來,特爾曼在亞古拉斯山口的防衛外鬆內緊,沒什麼漏洞可鑽。
他行了騎士禮,回手將布萊恩拽到身前,「長官您好!這位主教大人是神聖同盟教皇陛下的使者,奉命出訪貴國。而我,玫瑰騎士安東尼,職責是保護布萊恩大人的安全。」
那軍官掃了一眼虛弱無力的布萊恩,眼光回到安東尼的身上,在他左胸的玫瑰紋章上停了停,語氣放軟了些,「玫瑰騎士?請問,你等進入我國有何貴幹?」
「對不起,茲事體大,我們必須向貴國君主面陳。」
「那麼,作為貴盟教皇的使節,你們可有什麼證明?」
「特使大人?」安東尼向著布萊恩微笑著,後者皺眉撫著胃部,勉強抬高左手,「請您看看,這枚紅寶石權戒就是作為教皇特使的證明。」
安東尼又遞出一份火漆密封的信箋,「這是我盟聖伯徹斯特軍團漢尼拔大人,呈交貴國國王與首相的親筆書信,請您過目。」
八字鬍軍官回頭吩咐了一聲,他的手下趕忙點亮了火把。他驗看了信封,見台銜印章一切都符合陳述,也沒有為難安東尼,馬上集合了一曲士兵,命令他們護送教皇使節一行去雅克拉罕。
安東尼走出後關,回頭望去,月朗星稀的夜幕之下,亞古拉斯山脈象一座巨大的石屏風,參天而立,往南北兩個方向綿延不絕。頭頂絕壁層層疊疊,不知有幾千碼高;累如危卵的巨石,彷彿隨時要傾倒在行人的頭頂。只有正中間這一線之地,如同幽冥地獄張開的大口,黑不見底;山風「嗚嗚」地穿堂而過,傳來陣陣攝人心魂的鬼哭之聲。這滿山冰冷沉重的岩石,根本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壘長城,再設上重兵把守,只怕來犯之敵無論投入幾百萬人來進攻,最後都會淹沒在自己的血泊當中。
帝國歷325年7月25日午,教皇特使一行抵達雅克拉罕。當天下午,特使布萊恩向王廷遞交了漢尼拔「要求特爾曼派兵協助平叛」的親筆信。
但不知是向來辦事拖沓,抑或是有意怠慢,特爾曼王廷遲遲沒有給予任何答覆。直到五天以後,布萊恩才再次被宣召入宮,而安東尼竟也在被邀之列。
安東尼跟在布萊恩身後,於白色大理石的寬大石梯拾階而上。
特爾曼王宮是一座高有三層,佔地極廣的巨廈,全用一色一式的純白大理石砌就,四隻簷角飛翹,懸掛著金製的風鈴,樓脊中間,雕塑著一隻挺立的金鳳凰,它是特爾曼的徽標;十六級寬闊的石階延伸向上,石階的兩側豎立著漆為金色,刻著鳳凰紋章的翼柱,左右各是六根。三座古代戰神的雕塑等距地立在十六級石階的中央平台上,金絲編製嵌以銀骨的軟門分敞著,門外長廊以四根合抱的大理石巨柱為撐持,廊上的鸚鵡架正棲立著兩隻翠紅相間的珍品鸚鵡。
這座白色宮殿裝飾華美,氣派不凡,某些方面的豪華奢靡甚至超越了聖域帕西亞教皇的那一座「至聖宮」,充分體現了特爾曼王室的長治久安。
布萊恩是第二次到訪,他正要走入議事廳正殿,卻被一個宮廷侍衛攔住。那人深深鞠了一躬,伸出左手,「特使大人,請這邊走!」
布萊恩咳嗽一聲,回頭望著安東尼,後者微微點頭,他只得提步跟上已經帶頭領路的宮廷侍衛——
有空您留言,謝謝提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