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了多時,三人來到一座殿門,從位置上看應該是宮廷議事廳的北配殿。一個身穿淡黃色長袍的青年正垂袖站在門外,一頭褚色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把,隨風飄逸。他見人來了,微笑著迎上去,「兩位特使,請請請!早就想與兩位會面,都怨我這些日子太忙,抽不出時間,還請見諒。請,我們到殿內詳談。」
布萊恩兩眼瞪得極大,他上次見到的特爾曼國王不是這位呀!國王年近六十,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這一位年輕人氣派不凡,而且有權在禁宮中單身會見外國使節,他究竟是誰?
安東尼暗地裡一扯布萊恩的黑袍,趨前半步,對那青年彎腰行禮,「艾扎克執政官閣下,我是神聖同盟玫瑰騎士安東尼,非常榮幸能與您相會!」
布萊恩這才反應過來,沒想到特爾曼王國手握大權的執政官居然是這麼年輕的一個人。他唯唯諾諾,「啊,是啊!我,作為教皇特使,非常榮幸,這個,見到執政官閣下。」
艾扎克連連還禮,「不敢。這些天是我怠慢了兩位,我心裡委實過意不去。請,快請!」
三人在北配殿分賓主坐下。這個大廳雖然只是配殿,卻絲毫不減奢華。堆金砌玉,富麗堂皇,地下鋪設著厚軟的白熊皮毯,壁上掛的俱為今古名家的油畫,白色大理石地面配著琥珀色的軟皮座椅,珍珠簾、水晶罩的銀燈配上鑲著寶石瑪瑙的屏風,色澤明艷,五彩繽紛,令人目為之眩,神為之奪。
艾扎克與布萊恩寒暄了兩句,就轉頭下,您可知道,我今日為何特意請您入宮詳談麼?」
「啊,難道說,貴國已經應允出兵助我平叛了麼?」
艾扎克深深地看了安東尼一眼,「很遺憾,現在說這個話題為時已晚。我今晨剛剛接獲情報,貴盟的內亂在三天前業已平息。」
「啊,那真是太好了!多謝您告知這個好消息。如此一來,貴國也無需再費神決策出兵問題了。」安東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艾扎克深吸一口氣,「閣下,接到貴軍團長的來信後,我個人是極力贊成立即出兵相助的。我特爾曼與貴盟是一衣帶水的鄰邦,貴盟有事,特爾曼自然義不容辭。只可惜,朝中意見不一,個別朝臣認為貴盟三大騎士團武力超群,天下罕有敵手,根本無需我軍出戰。來往辯論,以至耽誤了時限。關於這一點,還請閣下您能夠轉告漢尼拔軍團長,以及神聖教皇陛下,非我不願出兵,實在是貴軍團長遣使用兵,雙管齊下,談笑間摧枯拉朽,我等決策不及呀!」
「一定一定,我一定會將貴國的好意轉達給兩位大人。」說著,安東尼端起茶杯,吹去杯口浮著的茶葉,慢慢啐飲了一口,「啊,這是什麼茶?可真香啊!我在同盟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特爾曼果然不愧是茶葉絲綢的王國。」
「是嗎?這是特爾曼御苑中培育的蘭茶,最是清香宜人,年產量只有六千克。您要是喜歡的話,不妨帶些回去。」艾扎克揚聲道,「來人啊!」
「執政官大人,請吩咐!」在殿前等候的宮廷侍衛連忙走了進來。
「將我為兩位特使準備的厚禮拿來,再加上四聽頂級蘭茶。」
「是!」
安東尼連忙道,「啊,大人……」
「閣下何必客氣呢?貴盟與我國正應該各派使者,互通有無。難得您一路風塵僕僕而來,我身為待客之主,怎麼也不能讓您空手而回,您說對不對?」
不一會,四個侍衛各捧著一個黃金匣子而來。安東尼推拒不得,只得勉為其難接收了。
雙方又寒暄了一陣,無非是互相吹捧,說不盡的好言好語。艾扎克充滿感情地回顧了三百多年前,特爾曼與伯徹斯特兩國共同抵抗凱曼統治時結下的深厚友誼;安東尼連聲誇獎在執政官大人治下,特爾曼王國的文治武功為當代之楷模。接著,艾扎克委託安東尼將自己的兩封親筆信交與漢尼拔軍團長與教皇,安東尼欣然允諾。最後,賓主盡歡,艾扎克親自將兩位特使送出禁宮。
這一進一出,安東尼雖然連特爾曼王廷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國王查理曼三世--的面也沒見著,可他出宮之後春風拂面,很是得意。就算執政官艾扎克看出了什麼端倪,但木已成舟,特爾曼沒有按照要求及時出兵已成了不爭的事實,他的任務算是圓滿達成;接下來,就看軍團長大人想要如何做文章了。
艾扎克看著兩名教皇特使上了馬車,絕塵而去,他一拂袍袖,快步來到議事廳前。聽到裡面的管弦之聲,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龍榻上斜倚著一個白髮寬袍老人,見艾扎克走了進來,便揮去了在堂下輕歌慢舞的歌姬,「你等暫且退下,朕與首輔有事相商。」
「陛下!」艾扎克匆匆行了一禮,馬上坐了下來,「兩位特使我都見過了。」
「兩位?不是只有一位嗎?朕記得教皇只派了一個黑袍的主教。」
「那人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特使另有其人,是漢尼拔玫瑰師團的代表。」
「這漢尼拔又是誰?」查理曼三世頗感興趣地問道。
「陛下,漢尼拔是神聖同盟的年輕名將之一。他雖然年輕,但建立了不少武勳,可以說是同盟一等一的大將,也是當今教皇的心腹。」艾扎克一拳捶在自己的手掌心裡,「唉,也怪臣太過大意,一開始就沒有注意這個特使的隨從!如果得以早些發現他是玫瑰騎士團的上位騎士,臣一定會力排眾議,無論如何也要勸陛下您盡早出兵。」
「哦,是何緣故?」
「如果漢尼拔派了軍方的人來,那麼同盟遣使一事就不同尋常了。很可能,對方借出兵一事探尋我們對同盟的態度,倘若我們稍微拂逆他們的意思,那麼就可能大禍臨頭。所以,我們其實應該盡早出兵,幫助漢尼拔平叛才是。」
「這…,打仗這麼危險的事,依朕的主意,最好是兩不偏幫。」
「陛下,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我們有能力介入而不介入,就會失去任何一方的友誼和尊重,將來就可能成為戰勝者的下一個目標,因為勝利者不需要在處於逆境時不援助自己的可疑的朋友;而那個失敗者也不會庇護我們,因為我們過去不願拿起武器同他共命運……」
查理曼三世打斷他道,「首輔,您太容易擔心了。您忘了,我們與神聖同盟之間有一座亞古拉斯山脈,那是人力不可逾越的天塹!如果說有任何外敵可能入侵的話,只能是蘭西帝國。」
「陛下!」
「好了好了,今天已經很晚了,有事我們明天再談。朕年紀大了,比不得您,需要休息了。」
「……是,臣,告退。」
艾扎克退到殿外,看著暮靄沉沉的天色,雙眉緊皺,國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他並沒有出宮,依然回到北配殿,進了書房。連夜發出了三條密令,一條是派人潛入哈德魯公國,聯絡敗逃的哈德魯王軍,希望從他們那兒探知神聖同盟三大騎士團的虛實;另一條則是給西邊衛府的上將軍斯圖爾特,命他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立刻調遣兩萬人到東邊衛府輪值一年;最後一條,他綁在鴿子的腳上,放飛了出宮——
帝國歷325年8月21日,蘇威爾帶領試煉小分隊全員25人返回蘭西帝國首府克汗(進沙漠時25人,只有安東尼脫隊,出沙漠時又多了一隻化身人形的藍龍)。
斯潘公爵接見了歷險歸來的勇士們。在列維他們用蘇威爾的紫電弓進行魔法箭試射成功之後,公爵大感欣慰,很是給予了一番溫言勉勵,還向每人頒發了一枚繡著飛龍的「龍之沙漠」試煉臂章。除了少數幾人另外受勳以外,所有的射手都被提前擢升為曲尉(本來從射手學院畢業之後才能獲得曲尉軍銜);列維、蒙特利爾和羅賓則被升為都尉,其中列維獲二級鐵劍勳章一枚;蘇威爾因為打了勝戰,揚了國威,被越級升為校尉,獲一級鐵劍勳章一枚。但因為他們都是射手學院未畢業的學生,所獲的軍銜都是榮譽式的,曲尉統領一曲共100人,都尉統領一營共300人,校尉統領一部共1000人,現在可沒有這許多兵給他們帶。
這一番表彰就像在熊熊烈火上澆了桶油,讓隊員們喜翻了心,樂翻了天。此次旅行固然是千山萬水,磨難重重,差點兒就丟了一條小命,但終於是有驚無險,不僅學得了本事,而且還提前享受了一把當軍官的滋味。雖然是「榮譽的」,可是戴上那獨一無二的「龍之沙漠」臂章和「一顆星」的領章之後,馬上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了,走路只看著天,見了老友卻只向天花板點點頭。旁人羨慕的目光就像醇酒一般讓他們陶醉。
當然低調的也不是沒有,羅賓依然故我,平時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可最不當回事的反而要數蘇威爾。他不但摘下了三顆星的校尉領章,連臂章和勳章都賞給了奔雷當玩具,自己一天到晚與之搏鬥的是斯潘公爵交待的「試煉報告」。他寫了四五次交上去後,都被公爵槍斃,說不真實、不詳細、不生動、不……。他心裡那個恨呀,公爵!您老人家既然要求這麼高,當初咋不自個兒跟我走一趟龍之沙漠呢???
蘇威爾狠狠地點了一個句號,收拾收拾,頂著兩個黑眼圈,手上捧著半?厚的手稿,匆匆又往公爵府跑。他下定了決心,這一次,不成功就成仁!無論公爵怎麼說,他再也不會重寫了。折騰人嗎,這不是?
蘇威爾將手稿遞給公爵後,低眉順眼地等待著對方的判決,肚皮裡面卻是窩了一把火,隨時可能爆發。
斯潘公爵也沒看報告,望著蘇威爾的苦瓜臉就笑了,「算了,報告的事今天就告一段落吧,以後我想起來再找你。」
「公爵!鈍刀子割人最難受,您就放過我吧!我寧願上戰場跟同盟的騎士玩真的,您別讓我寫這見鬼的報告了!我……算我求您啦,還不成嗎!」
「哈哈哈~,你也有怕的時候?我還琢磨著你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呢!行!報告的事我就不跟你提了,不過,有個條件。」
「您說吧!要我幹什麼?只要不是寫報告,我一定照辦。」
「卡爾斯王儲要召見你。」
「見就見唄,又不是沒見過。」
「可這一次不同。還會有外賓在座,亞馬遜的小公主蓮娜-科穆寧娜。」
「小公主?」蘇威爾偏了偏頭,「啊,我想起來了,它好厲害啊!」
「什麼她好厲害?」公爵皺起了眉頭。
「不,不!沒什麼,是我失言,請您不要見怪。」蘇威爾吐了吐舌頭,他剛才腦中一閃而過的可不是小公主本人,而是她那匹身具烈悍之威的「烏蘭巴日斯」。
「我就擔心你到了外交場合會胡亂說話!我的條件就是,從今天下午開始,你要呆在公爵府學習外交辭令。不合格通過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王儲和公主召見你的。」
「……」蘇威爾望著斯潘公爵,心底納悶。是他們要見我,又不是我要見他們,怎麼要我學這學那的?「公爵,我哪來那麼多凱曼時間學習辭令?您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什麼閒人,這些日子天天都得去班傑明大師那兒看魔弓製造的進度,同學們的魔法屬性各不相同……」
公爵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這是命令!蘇威爾校尉,你想違抗軍令嗎?」
蘇威爾象彈簧般跳了起來,筆直地立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