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約爾與桑恩合作多年,對他的一舉一動清楚無比,見他露出熟悉的笑容,想必是成竹在胸。嘴裡嘟噥著,「這下可好,咱的私貨不保了!」
桑恩拍了拍法約爾的肩膀,對眾人道,「既然水攻不成,我們就『以火攻火』!那黑油既然是蘭達諾最厲害的武器,我卻偏偏要讓他亡在這種武器之上。」他的眼光落在工兵隊長薩瓦的身上。
薩瓦急了,他一拍胸脯,「大隊長,你有話就快說吧!我早就窩了一肚子火,一定要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血恨!」
「你們看,」桑恩指著地圖上那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區域,說出了他的腹中方案。然後他問莎瓦,「怎麼樣,我給你兩天時間,你能把這些東西準備好嗎?」
薩瓦皺著眉,「我手下現在只有五十來個弟兄,兩天稍微緊了點!」
法約爾一把揪住他,「薩瓦,你不是不知道,桑恩他自己也不過只有三天的命!他現在給了你兩天,你還想怎麼樣?哈?你想害他掉腦袋麼?」
「副隊長,我是就事論事!好吧,」薩瓦一咬牙,「兩天就兩天,你們拚命,我們也不是孬種!拚著不吃飯不睡覺,兩天之後我一定把大隊長要的東西做好。」
「等等,」法約爾喊道,「桑恩,戈瑞爾限你的三日之期,今天包不包括在內?」
桑恩一愣,「應該不會吧?現在都已近黃昏,除非他真想要我的命。」
「哼,我看那個老混蛋早就嫉恨你的功勞,你還是小心點。現在他要利用你攻城,還留你一條小命,將來……」
「行了行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法約爾!」
「有!」
「你帶上十個中隊去攻佔這塊油田。我大軍壓境,敵軍肯定早就龜縮進城,那裡的守衛不會有多。一千人的兵力,沒問題吧?」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好,就是這樣!大家趕快去辦自己的事吧!」
兩天如飛而逝。第三天清晨,南門的觀察哨緊張地向貝羅子爵匯報,說正前方的敵方陣營裡豎起了無數高台,不知有何用意。貝羅子爵趕到城牆之上,放眼望去,果然,一夜之間在蘭達諾的城牆外竟出現了三十幾個與城牆齊高的塔樓,還有不少全副武裝的叛軍,不時地順著樓梯上上下下。
「為什麼不射箭?」
「我們試過了。他們很小心,剛好在射程之外。」
貝羅點了點頭,心道,諒他們也不過是些箭樓之類的簡陋玩意,「不用怕,只要他們移動到射程之內,馬上給我放箭!」
桑恩爬上新建的塔樓看了看,下來之後又踢了踢塔樓四隻腳上裝著的木輪,很是滿意,「薩瓦,沒想到你還作主擋了幾塊鐵板上去,這樣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薩瓦抹抹汗,「嘿,多謝誇獎!將來分私貨的時候,多分我幾瓶白蘭地就行。」
「沒問題!法約爾,你那邊呢?弓箭手選好了麼?」
法約爾嘟嘟囔囔,「切,他們有功勞可以多分點私貨,我呢?自己的私貨反而要往外掏。真不公平!」
「得了!你是軍需長,待會城破之時,不能多拿點敵人的東西?別婆婆媽媽的,我交代的人選好了沒有?」
「選了三百個弓箭手,雖說不是個個神射,但有了那東西,準頭也不會很差。」
桑恩抬頭望望天,下了命令,「傳令全大隊,正午時分,準時進攻。」
「正午?不會太晚了麼?黃昏之前能……」
「能否攻克蘭達諾,就在兩軍接觸的一霎那見分曉!你放心,戰局如果有利於我,決不會持續到黃昏。而且,我已拜託友軍,在正午時分在其他三面佯攻,那時日頭最烈,最利於火攻。」
全軍隱在戰壕裡,人人盯著五百碼之外的黑色城牆,憋足了一股勁躍躍欲試。低沉的氣壓流淌在戰壕上空,時間在緊張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度過。
日正當空。
桑恩一直仰頭看著紅日,脖子的肌肉都有點發酸。時間終於到了,他的手往上一抬,「嗚~~~~~」傳令兵吹響了尖厲的進軍號角。
謝裡德大隊一千五百餘人從戰壕裡一躍而起,像出柵的猛虎一般,兇猛地往城牆撲去。工兵們抬著登雲梯緊跟而上,另有三百餘人推動著塔樓排成一條散兵線,往前移動。等到突擊隊員們接近城根處,三十幾座塔樓也已經進入城牆射程之內。
城牆上不斷有箭射到,好在塔樓正前方嵌滿了鐵板,箭矢根本無法穿透。一進入射程,推車的三百多個士兵就停住了塔樓,棄掉盾牌,手腳利索地爬上了塔樓的頂端。
貝羅子爵聲嘶力竭地喊著,「射,給我射!還有你們,準備好,一旦他們的登雲梯搭上城牆,就給我倒油、丟火把!」
城上的部分守軍停止放箭,紛紛努起袖子,跑去把成堆的油桶放倒,一人一桶滾到城堞邊,有的人用鐵棍撬開油桶的塞子,有的雙手擎著火把,嚴陣以待,只等叛軍開始登城。
誰知謝裡德大隊的那些進攻的步兵,在離城牆十餘步之遙突然止步不前,「殺啊!」吶喊之聲震天價地響,就是沒有人往前走上一步!
城頭的守兵納悶地望望下面,又看看貝羅子爵,「爵爺,該怎麼辦?對方不上來?我們的油又倒不了那麼遠。」
「哈哈哈!這群膽小鬼!上次的大火把他們燒怕了!喂,你們,看著我幹嗎?遠用箭射,近用油澆,這是既定的方針!給我放箭啊!」
守兵又紛紛取下弓箭,吶喊道,「叛軍照箭啊!」
可事出突然,還沒等他們射出幾箭,「唰唰唰」一陣亮麗的箭雨射上城頭!那些箭像是著了魔似的,箭尾上躥著一溜煙的火花,瘋狂地往守兵身上、油桶上、旗幟上鑽。反正是箭到哪兒,就燒到哪兒,射到油桶上的箭,「啪」地一下子點燃整個油桶,十幾?高的藍色火焰從油桶開口處躥到空中。那些沒打開的油桶更是糟糕,火在裡面悶著燒,產生的氣體無處釋放,「彭」整個油桶都火花四濺、爆裂開來,無數鋒利的油桶碎片和著烈火在守兵堆裡爆炸,一忽兒的功夫,城牆上是人仰馬翻,全部都燒著了!
渾身燒著的守兵躲無處躲,有的燒昏了頭就往城牆底下跳,摔得腦漿崩裂,有的瘋狂地喊叫著,「魔法箭!魔法箭!」丟下手中的武器,轉身就跑。貝羅子爵揮舞著燃燒的紅白藍三色十字旗(聖伯徹斯特國旗),大喊,「不准走,回來!給我守住!」可混亂的戰場中,沒有一個人聽從於他。
桑恩那些塔樓裡射出的箭哪是什麼魔法箭!原來,法約爾攻佔了蘭達諾東南方的油田之後,運回來幾十桶黑油。士兵們將黑油浸泡過的布條纏在箭支上,臨射前在火把上點燃,箭一射出,自然扎到哪兒就燒哪兒;由於有浸過黑油的布條,火焰不但一時半會熄滅不了,而且還能夠輕易點燃那些油桶。事實上,桑恩的火攻策略就著落在城頭堆放的油桶上,要利用對方最犀利的武器來攻擊他們自身。他先發起佯攻,誘使對方將油桶移到離城牆最近的位置,然後射出火箭,引爆那些油桶,趁對方亂成一團,此時,佯攻的隊伍才開始真正的進攻。
十幾步的距離一蹴而就,無數登雲梯「叭叭叭」搭上城牆的垛眼,一千五百名士兵象螞蟻一樣,順著登雲梯蜂擁而上,先頭部隊迅速登上無人防守的城牆,將還在火焰中掙扎的守兵一刀一個,斬殺了個乾淨。
彎刀象蝴蝶翻飛,鮮血飛濺,宛如滿地怒開的紅花,吶喊在城頭上沸騰,殺氣瀰漫如秋風森冷,慘叫聲不絕於耳,彷彿人間修羅場。
兩名戴著「鐵拳十字架」臂章的軍官對望一眼,悄悄地從後方下了城關。「等一等!你們等等我啊!」慌亂中瞥見他們,貝羅子爵就像要淹死的人看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飛奔著尾隨那兩人下了城牆。
那兩人也不理他,出了城關上馬揚鞭往內城而去。貝羅子爵連忙搶了匹馬急追而去。城關之上喊殺陣陣,無人的街道馬蹄聲聲,令躲在民房內顫抖的老百姓們格外覺得恐怖。
貝羅子爵看到兩個鐵腕師團的小隊長在他自己的子爵府門口下馬,正在跟一隊士兵吩咐著什麼,趕緊上前搓著雙手,搬出一副笑臉,「兩位,呵呵,鐵腕騎士閣下,你們一定有辦法。不知能否帶著下官共同進退?」
那兩人冷著臉聽他說完,其中一個高個嘿嘿一笑,攤開手中的地圖,「爵爺,請問您私藏的糧倉是在這兒吧?」貝羅一看,那騎士手中拿著的正是自己子爵府的地圖,糧倉的部分劃了一個大大的紅叉。他莫名所以地點點頭。
對方又問道,「這城內還有其他私人糧倉麼?」貝羅搖搖頭。
「行了!放火燒!動作要快!」那人手一揮。
「是!」一眾士兵手持火把,身背著小桶的黑油就衝入子爵府,見屋子就點,見房子就燒!
「哎哎!你們幹什麼?!這是我的房子啊!」
「那就對不起您了,爵爺,燒的就是您的房子。我們師團長手諭中吩咐,堅壁清野,不能給叛軍留下一顆糧食一點珠寶!您城破之日,就是我們執行命令之時。」那人非常禮貌地微笑著,彷彿不是在談放火燒殺之事,而是在宴會上討論哪個年份的酒方是佳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