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鳳挽綿之殤1
她的驕傲不會讓她容忍自己屈身於他們之下，成為籠子裡的金絲雀，而他們也不願在得到後再放開手。他們彼此之間存在太大的思想差距，不是三言兩句可以解釋得清的。
所以，其實如今除去死亡，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法了。
鳳挽綿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她低低道：「明染……你別騙我了……」不要在這種時候都還騙著我……
她閉了閉眼，眸子卻望向了另一側，那處是簷牙高啄，雕欄玉砌的宮殿，整座皇宮最高的地方。
她淺淺淡淡的苦笑，寒風撲面而來，梅花被冷風捲起，晃悠悠地落了下來，她無力地靠在明染懷裡，眼眸微微閉起，呼吸薄弱，低低道：「終是……我強求了。」
鳳梵修修長的手撫摸著女帝的柔細黑亮的發，細心地把發上沾染的雪瓣梅花一一細細擦去，聲音雖還是溫和，卻隱隱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小綿，你又開始不乖了……乖，莫再雪地裡待著了，與哥哥一同回去吧……哥哥再也不爭了，你愛如何便如何，可好？」
女帝渾身綿軟無力地靠在明染懷裡，她突然急促地喘著氣，半晌才停止，她邊咳嗽邊繼續道：「哥哥……咳咳……若是、若是我死了，這帝位便傳給你吧，雖然我知道我現在沒有這個權利了，但我至少還擔著一虛名，聖旨我早已擬好放在了明染的祭祀殿裡。流芳皇朝是我們鳳氏十幾代人的心血，萬不能被遲西給奪取……我知你手下能人異士眾多，前些日子你與我置氣，也是因著我總是不知事，總想著我若是討好他，他便會看到我……」
「可是我忘了，感情從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不是誰對誰好，誰就一定會愛上誰……你惱我，與他合作，也不過是想讓我認清形式罷了，而今我知你心裡還是念著我們之間的手足之情的……哥哥，我相信若是你來為帝，這天下定會在你手裡風調雨順，天下大同的……你一定會成為千古明帝的……」
「不，這帝位我不要的，我不要的，小綿，你別說了，哥哥不爭了，哥哥什麼都不要了……乖，不要再說話了，你一定會好起來了，哥哥以後會盡心盡力地輔助你的，再不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以後再不貪心了，只要能待到你身邊便好，我什麼都不要了，你要好起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鳳梵修的聲音低沉溫柔，卻帶著隱隱的焦急和恐懼。
他錯了，他不貪心了。他不要她愛他了，他只要守著她就好了，以後她要做什麼，他都鼎力支持她，再不爭了，只要她好起來便好。
鳳挽綿嘴角勾起苦澀的笑容，她琉璃般的眼眸卻慢慢開始渙散，喉間是一片腥甜，她好不容易才嚥下那股腥甜，「哥哥，以前是妹妹我太不懂事，太過感情用事了，若不是我怎麼也不肯納夫，若不是我堅持要得到我想要，囚禁了他，若不是我總是不顧及你們的感受，一意孤行，而今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哥哥，他就是我的一個劫……」她的手搭上鳳梵修的手腕，她的手指纖長而冰涼。
「哥哥，我的封號我都已然想好了……就叫鳳劫吧，鳳劫……咳咳……」
鳳氏的劫數……
「住口，鳳挽綿，你若是死了，我要你們整個鳳氏江山為你殉葬。」驟然，明染面色青白地吼道。
他的聲音很大，胸腔震動，鳳挽綿只覺眼前一陣陣的泛黑。
「……對不起……」鳳挽綿低低道，她急促地喘息著，「明染，對不起……」其實她最對不起的就是明染和暮丞楓了，她與明染的婚約是先帝定下的，但他們才剛完婚，她便把他下了堂，堂堂的祭司大人，這是多麼大的恥辱。
而暮丞楓，她當年為了收回他的兵權，不得不娶了他，那樣一個體內留著熱血的男子，被她生生囚禁在了紅牆綠瓦的冰冷後宮裡，甚至她因為莫遲西的緣故，都不怎麼待見他！他今日的行為，並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是我負了你……你們若是贏了，便放過他吧……讓他與那女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吧……終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她艱難地側頭，看向那在滿天的雪花裡，愈發顯得料峭的宮殿，明黃色的斗篷上落滿了雪花，她忽然急急地喘了口氣，才繼續道：「其實如此結局也好，你們都有了自己的嚮往，唯有我……唯有我，自始至終都在強人所難……是我強求了，是我錯了……如今這般也算是我咎由自取了……」
「對不起。」
「莫再說了。」鳳梵修喉間一緊，繃緊了青筋，低低喝道。
狂風驟起，捲起漫天的雪花。
「誰？」突然，明染眸子如電，射向一棵梅花數，聲音森冷至極。
只見，一人面容丰神如玉，身姿挺拔如松，披著終年不變的黑色斗篷，慢慢自樹後走了出來，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眸子複雜地看向那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子，薄唇緊抿。
鳳挽綿見是他，眉眼兒彎彎，「你……你怎地來了？你不是應該在忙嗎？」
真是可悲，即使是這樣的時刻，看到他時，她居然還是會心跳不止，雀躍不已。
「路過。」莫遲西冷冷淡淡道，聲音寒涼若這冬日的雪。
「哦……原來是這般……天冷，別總穿得這般單薄……」可是話一出口，她不禁住了嘴，怔怔然地發著呆。已經形成了習慣，去提醒他注意一切，卻忘記他到底需要不需要，或許在他眼底，她就是一隻聒噪的小麻雀吧！
想到這，她不禁閉起了眸子，嘲諷地笑了起來。
明染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一貫輕佻優美的眉眼卻是一片痛苦瀰漫。
頓了頓，鳳挽綿打破了這片寂靜，低低慢慢的嗓音在這樣的冷雪天裡瀰漫開來：「……若是，若是你當著那般喜歡那個林建靈，你便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