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所謂真相2
聲音尖銳。
祭司蓮雪靜靜望著她。
南墨眠如扇般的眼睫毛微微顫抖,聲音低慢中帶上了顫抖,「別,別說了,求求你了,不要說。」
請你別再說了!
祭司蓮雪的眼底蔓延上了憐憫,「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南墨眠低著頭,眼睫毛抖得愈發劇烈了。
祭司蓮雪的視線落到她雪白的臉頰上,「你明明知道這當今世上能夠駕馭此等厲害的怨靈之人,只有祭司傾染,又為何這般的自欺欺人呢?祭司傾染本就天賦異稟,再加上他吞噬了前任的祭司,得了前任祭司的靈力,如今他的強大,當今世上無人能及。即使是三國祭司同時圍攻他,也未必能夠討得了好處。所以,祭司傾染是真的要殺了你。」
所以,祭司傾染是真的要殺了你。
南墨眠只覺腦海裡訇然一響,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好似一塊巨大的琉璃被堅硬的鐵錘錘得個粉碎,剎那間四分五裂。
胸口處傳來尖銳的疼痛,痛得她不由彎下了挺直的背脊,臉色煞白如雪,指尖抖動得厲害。
為什麼要說出來,為什麼一定要說出來,為什麼要把她天真的夢撕裂得四分五裂?她明明不斷地告訴過自己,那個人不是傾染的,不是的,可是為什麼要這般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告訴她,是傾染要殺她。
是傾染駕馭了怨靈要來殺她。
纏綿紛飛的大雪裡,那個紅衣曳地的少年,語氣低迷又急切,「……請你告訴我,到底我哪裡入不了你的眼,讓你無法喜歡,我改可好,我改……你喜歡樓暮遲,他的冷然,還是他的博學。只要你告訴我一聲,我都可以學的……」
溫暖昏黃的夜燈下,那個衣著華麗的少年,伏在一旁,語氣染著歡欣:「我喜歡你,綿綿,我喜歡你……」
他眼底盈滿喜悅,不知所措像個孩童:「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喜歡我,綿綿你喜歡我……」
那樣一個傲然的男子,卻一次次為他的深情低下他高貴的頭,她本以為,她本以為……
日夜戀念費思量,紅萼無言染相思。朝暮成習上心頭,惟有吾君最是珍。
傾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在她愛上他之時,這般殘忍地撕裂開她的心?
這是報復麼,報復她之前對他的冷酷麼?
心臟似有上百隻螻蟻在啃噬著她的心臟,撕扯著,她疼得渾身都冒了冷汗。
「你怎麼了?」祭司蓮雪見她渾身抖得厲害,不由皺了皺眉頭,探手握住了她手。
她因為心慌,緊緊扣住了她自己的掌心,連修剪整齊的指甲齊齊刺入她柔嫩的掌心,都沒有知覺。
與心臟的疼痛比起來,這不過是九牛一毛。
祭司蓮雪使力挑開她的掌心,觸到了她掌心的鮮血,他優美的眉頭蹙得愈發深了,「你這是做什麼,自殘麼?」
她的指尖寒涼如冰。
他的手指溫暖如春。
她驀地握住他的手,急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他為什麼要殺我,你說啊,他為什麼要殺我,說不定,說不定是別人也習得此術,借此來陷害他的,傾染他是不會殺我的,他怎麼會殺我……」
他怎麼會,他明明說過,他愛她的啊!他又怎麼會殺她?
她握得很緊,甚至連指甲刺入了祭司蓮雪的掌心都沒有察覺到。
祭司蓮雪望入她急切又脆弱不堪的眼底,她這是在抓救命草。
他慢慢又殘忍地道:「當今世上唯有他一人有此等靈力,而且駕馭那麼多的怨靈,豈是一般的術士能夠做到的。而且駕馭怨靈的後果你也看到了,那些怨靈是三川河裡無法投胎之魂,甚至連閻羅王都給驚動了……」
南墨眠想起那閻羅王當日所說的話,忙道:「你是說,閻羅王會懲罰傾染?」
「不會。」祭司蓮雪搖頭,「據閻羅王當時的話語中可知,他並不會對傾染如何。」不然也不會明知道他駕馭不了那般陰毒的怨靈,還跑來呵斥他。雖然不知道他最後為何會放過他們,但是閻羅王是當真不會對傾染如何,即使原因不明。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也不知道為何祭司傾染會殺你,畢竟再怎麼說你也是南國未來的君主,沒有祭司會無緣無故攻擊君主的一說。或許,我也只是猜測,可能是他已經挑選出了更加勝任君主的人選,所以他才會枉顧南帝的意願,怕你對他心目中的君主有害,故而才會朝你下手。」
南墨眠緩緩鬆開了他的手,搖頭道:「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也可以和我說,和我商量,若是他當真看中的是三皇兄,那麼我,那麼我……」
那麼她難道就真會把這諸君之位讓給三皇兄南墨修麼?在他那般殘忍地殺害了大皇兄他們後,她當真能讓出那至高無上的帝位,不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一番麼?若是他將來憶起這帝位是她拱手相讓的,難保他不會對她動手。
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不能再那般天真地以為讓出帝位一切都會走向美好的一方。
可是,即使如此,祭司傾染當真會為了那帝位,而要殺她麼?或是還有何隱情?
南墨眠昂頭看著祭司蓮雪,「你說,會不會是傾染被人劫持或者威脅,他做出這般的事情來,或許他根本不是來攻擊我的,而是你的,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在這車隊裡?」
她的話語天真,帶著隱隱顫抖的期許。
祭司蓮雪眼底瀰漫著悲憫,他閉了閉眼,把頭撇向了一旁。
南墨眠眼底的期許寸寸成灰。
是啊,她怎麼會這麼傻。傾染若不是對她而來,而是對蓮雪,那麼便是赤.果果地對西國挑釁,南國內訌真盛,這簡直就是毀滅南國的行為,傾染豈會不知。
傾染靈力高強,豈會被人輕易地挾持,就算挾持了他也不會利用這般狠毒的術法來攻擊她。
他是當真想要殺她的。
毫不留情地想要以最厲害的術法殺死她,甚至想要連她的靈魂都讓怨靈吞噬。
想通這點,南墨眠只覺自心底蔓延起一股寒冷,擴散至身體的每個角落,冷得她直發抖。
那個曾經說著愛她的人,居然要殺她。
南墨眠踉蹌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出了蓮雪的馬車。
「六殿下,你等等。」蓮雪見她面色有異,怕她出事,忙追了出去。
南墨眠一時失足,自馬車的橫欄上跌了下來,泥土軟綿,她並沒怎麼摔疼,只是有些小石子嵌進了她的掌心裡。
「殿下,您怎麼樣了?」莫辛一直候在外面,站得離車子稍遠了些,所以南墨眠跌下車子時,他才沒能第一時間扶住她。
莫辛奔至南墨眠身邊,便要伸手來扶她,南墨眠卻自己爬了起來,一個勁地往外跑。
「祭司大人,我家殿下怎麼了?」莫辛見祭司蓮雪出來,忙問道。
祭司蓮雪只是道:「跟上去,她受了刺激,別讓她出事了。」他跳下馬車,便也追了上去。
莫辛也不敢耽擱,忙跟著追了上去。
寒風呼嘯而過。
南墨眠並沒有跑太遠,便撞上了一個迎面而來的侍從。
「六、六殿下……」侍從結結巴巴地喚道。
南墨眠止住衝勢,被寒風一吹,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她看向那人,慢慢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