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傾染來臨
西暮遲仍舊是一襲黑色繡金長袍，襯上他那精緻絕倫的臉，氣質愈發的冷清寒涼起來。
宮侍們忙俯身跪拜行禮，口裡頌著贊詞。
南墨眠的手指一抖，手下一個用力，扯得頭皮都一陣發疼。果然，她這個質子是沒人待見的，呵呵！這差別待遇卻是極其大的呢！
西暮楓看到她依然滴水的濕發，不由蹙了蹙眉尖，「怎麼還不擦乾啊？來人，還不給六殿下拿塊布來擦拭一番頭髮。都是死人不成，一點都不懂靈活變通，這些還要本殿來說麼？」
「是是是。」宮侍忙俯身應道，慌張地退了下去。
「快過來坐下啊，你傻坐在那幹什麼，等會讓宮侍給你擦乾頭髮就能用餐膳了。」西暮楓見她還是怔怔地坐在一旁，不悅地吼道。
南墨眠一愣，忙走至桌邊坐下，這次她特地離得西暮遲稍遠，坐在了西暮楓身旁，與西暮遲面對面而坐。
「殿下，手巾來了。」宮侍捧著白色的手巾，惴惴不安道。
「那就給南墨眠擦乾頭髮啊，真是一群蠢貨，這點事情還要本殿來教，真是一個比一個沒用。」西暮楓怒道。
「是，是，是，殿下。」宮侍被嚇得面色一白，忙走到南墨眠身後，抖開手巾給南墨眠擦頭髮，又把南墨眠的頭髮解下。
手巾的吸水性很好，但是宮侍卻有些笨手笨腳，竟一連扯痛了她三次。
南墨眠忍不住拿過手巾，低低道：「不用，接下來我自己來。」
「對、對不起，可、可是……」他卻是極害怕西暮楓發難的。
「無事，我不大習慣別人替我拭發，而且頭髮已然干了大半，不需要再擦了。」南墨眠也沒再要手巾，只是淡淡拒絕，抬手把頭髮簡單地綁好。
宮侍見西暮楓沒表態，又見南墨眠神色淡薄，停頓了片刻，終於躬身退了出去。
「來，九皇兄，這是父皇剛賜給我的瓊花露，你嘗嘗，味道很是不錯。」西暮楓持起碧玉壺，為西暮遲倒了杯酒。
白玉酒杯，琥珀色澤的液體，瓊漿盈盈閃亮，兩兩甚是相稱。
西暮遲舉杯喝下，淡淡道：「嗯，挺好。」
西暮楓巴巴地望著西暮遲，聞言面色一喜，又慇勤地為他斟上酒，「那皇兄多喝點。」
西暮遲也不拒絕。
西暮楓側首看向一邊怔怔瞅著他們的南墨眠，眸子一瞪，圓溜溜地瞪視著她，凶巴巴道：「你也想喝？」
他持著酒壺，宛若一隻護著酒的小獸，好似她一說聲想喝，他便會撲上來咬她一口般。
南墨眠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她斟酌了一番言辭，才慢慢開口：「十三殿下，我並不……」
她想說她並不喝酒，他不必如此提防她。
西暮遲卻倏然打斷了她的話，對西暮楓冷淡道：「給他倒一杯，我們還不缺這點酒。」
南墨眠面色倏然一變，微微垂下了眸子。
這種居高臨下的上位者的口吻，很是讓她討厭。
西暮楓倒了杯酒遞過來，「喏，這種酒可是你們南國沒有的，我們西國的特產，專供皇室的。」語氣裡是滿滿的傲然。
白玉杯裡的盈盈玉液甚是好看。
南墨眠卻突然只覺喉間梗了一塊，甚是難受，她猛然站起，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響。
西暮遲冷冷望向她，目光冷冽。
西暮楓挑眉不解地看著她。
南墨眠勉強扯出個笑，笑容難看，「那個，我想起我還有事，就不在這用餐了。既然九殿下來了，想必十三殿下有很多話想同九殿下說，我便不多加打攪了，練習蹴鞠的事明日再說吧。」說罷，也不等兩人的反應，一陣風似的飛奔了出去。
室內兩人看著那發尾飛揚的少年消失在門口。
「皇兄，你很討厭他嗎？」西暮楓小心地問著面色不豫的西暮遲。他覺得西暮遲似乎總針對著南墨眠。
西暮遲淡淡的垂下眸子，搖了搖杯子：「是麼？」也算不上，只是那人……
他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暗光。
「你不必以我的標準去看人，楓，若你想要和他結交，便去吧！切記，不要讓他落入了太子那邊。」
西暮楓雖然不解，但還是應下：「是，我知道了，皇兄。」
南墨眠不顧他人異樣的目光，竟是穿著那身曳地的長袍跌跌撞撞地奔回了宮，期間因為尾擺的緣故，摔了好幾跤。有一次摔得狠了，一頭栽下階梯，撞上了石頭，撞出一個大包，疼得無以復加，許久都無法站起。
她討厭那種態度，他們那種高高在上，居高臨下施捨一般的語氣。
她摀住頭，奔向墨殿。
可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或許自己也曾經這般對待過別人！只是自己竟是不知，很可笑很失敗的行為。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落雁看到南墨眠狼狽的模樣，不由愣住了，忙奔上來扶住她。
南墨眠搖搖頭，「無事，落雁，我先回屋了，你不必擔心。」她推開落雁的攙扶，逕自進了臥室。
室內一片安靜，明亮的燭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南墨眠閉眼，埋頭撲倒在床。
不知為何，面對西暮遲那雙冷清的眸子，她卻是落荒而逃。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他對不起她，是他背叛了她，為什麼要用那樣悲傷又憤恨的眸子看著她？好似……她曾經那般狠狠地傷過他！
可是，共處九載，她那般癡心地戀過他，怎麼會不自知地傷害他呢？
胸口那處的疼痛似乎在這刻變得愈發強烈了起來，她輕輕按住胸口，這裡有著一道醜陋的傷痕。
那是她被背叛的最深刻的印記。
室內一陣安靜，她閉上眼，眼角晶瑩。
窗外，月光明亮，輕風徐徐，帶著初春淡淡的寒涼。
突然，南墨眠睜大眼，厲聲喝道：「誰？」
一道暗影自陰暗處慢慢步了出來。
南墨眠心口狂跳，手心有著淡淡的汗濕，指尖微抖。
她暗暗祈禱，千萬別是梧桐暗皇，不然……
那人的身影一寸寸暴露在昏黃的燭光下。
晶瑩的珠簾在燭光下輕輕閃亮，一張勝似桃花，嬌比睡蓮的妖冶臉龐慢慢露了出來，琉璃般的桃花眸，在珠玉的映襯下，竟是流光溢彩，讓人不敢逼視。白皙如玉的肌膚，淡薄粉嫩的緋唇，漆黑如墨的長髮鬆鬆地以一支碧玉簪子綰起，一席大紅的袍子包裹著他修長偏瘦的身子，紅袍曳地，旖旎而迤邐。
南墨眠怔怔看著那妖精似的人兒。
「……傾染？」
妖精美人微微抿唇一笑，笑容妖艷傾城，他輕輕側頭看向那呆怔的人兒，低低道：「嗯∼？」
聲線低沉靡麗，帶著他獨特的淡淡誘．惑。
「傾染？」
「嗯。」
「傾染？」
「我來了。」
那似穿越千年而來的靡艷聲音，生生逼出了她的喜悅。
她站起，撲了過來，把他牢牢抱住：「傾染……」
他眼角眉梢染上了溫柔，似水般緊緊包裹住她，他在她耳畔低柔道：「綿綿，是我，我在，我來了。」
淚盈於睫，她一遍一遍地喚道：「傾染，傾染，傾染……傾染……」
傾染，原來還未到一個月，我便如此想念你了。
玉盤高掛，月光如水，撒了一地。
夜空中，一個紅衣男子攬著一個人兒，宛似大鵬展翅，悄無聲息地越過皇宮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