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他們的高貴
她稍稍後仰，慢悠悠道：「九殿下，聽聞你曾是我五皇姐的太傅。另，墨眠曾私下聽說，九殿下和我五皇姐很是交好，是也不是？」
西暮遲的琉璃眸直直看著她，「是又如何？」
南墨眠突然輕輕一笑，笑容傾城，宛似春花，「那麼，我很想問殿下一句，當時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態騙了我的皇姐，轉身回國，率西軍出征我南國，奪我南國城池。」她看著他的琉璃眸，慢慢道：「你又是以怎樣的心情，一箭射中我皇姐，讓她在戰場隻身落馬，然後……回國不治而薨。」
她說得很慢，聲音在寂靜的室內如水般流暢。
她的目光如炬，漾著淡淡的譏諷，看著近在咫尺的西暮遲。
「九殿下，請你告訴我，你是如何能夠做到這般殘忍的呢？如今還能這般自然的喚我皇姐為晚眠。可是，九殿下，我皇姐臨去時，讓我告訴你一句——請你以後喚她五公主。」
西暮遲的呼吸稍稍一窒，一向清冷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冷漠的笑，「這好像是本殿和五公主的事情。」他慢慢離開她，手指卻纏繞上了她的青絲，「五公主薨……那一箭……」
她目光流轉，打斷他的話，「而且，我皇姐這生最大的錯誤便是認識了九殿下你，若是來世，她再不會喜歡你。」
話語擲地有聲。
西暮遲的臉有瞬間的蒼白，手指一抖，鬆開了她的青絲，垂眸，「是麼？那卻是來世的事，不是麼？而我，只要把握今世便足以。」話語裡意味深長。
南墨眠不由握緊了手。
「現在，六殿下，可以給我洗髮了嗎？」他慢條斯理地轉身坐下，背對著她。
他的背光潔白皙，髮絲宛若海藻般披落，遮住了他半個背部。
髮絲順滑如墨，飄散在水中，好似一張大大的網。
室內很安靜。
南墨眠手指微抖，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她伸手碰到了他的髮絲，滑順黑亮，很柔軟的質地。
西暮遲微微垂眸，遮住了眸底所有的心思，唇角卻突然勾起了一抹異常溫柔的弧度。
這感覺……好似又回到很多年前！
他曾給她洗過發，動作笨拙，卻異常細心，未曾扯痛她一根發。
她就是那時候動心的吧！
因為曾經有人跟她說過，要是一個男子為一個女子洗髮綰髮，那麼他定是極其愛她的，是存了心想要和她過一生的。
他面目冷清，修長的手指卻溫柔地穿過了她的發，惹得她心跳如雷，臉頰緋紅。
在他要給她擦發時，她奪過他的毛巾，避開他的眼睛，大聲道：「多謝太傅，今日太傅幫我洗髮，若是今後……今後……今後我一定會給太傅還回來的……我也會給太傅洗的……」
她的聲音那麼大，那一刻，似乎連微風都感覺到她的羞澀和喜悅。
看，樓暮遲，我南晚眠給你許了諾，為你敞開了心扉，你定不要負我。
她眼神閃躲，間或用眼尾掃到他身上，卻始終沒有看他的眼睛。
眼睛是一個人的心靈之窗。
她沒有看到那刻他眼底的晦澀複雜，只看到他嘴角緩慢勾起的宛似柔和的弧度。
然後，她聽到他一字一頓道：「好，我記住了。」
可是，最後她還是輸了。
南墨眠咬了咬唇，讓自己回過神來，那些或甜蜜或羞澀或痛苦的記憶，再看到西暮遲時，似乎都一股腦兒地想要湧出。但，她不想要，她不想要再憶起，一點兒也不想。
可能是因為氣惱的緣故，她下手也較重，扯斷了他不少頭髮，她聽到他突然變重了的呼吸，心中不由湧起一股報復的快感，她假模假樣的道：「啊，真是對不起，九殿下，我沒給人洗過頭，下手不知輕重。你別見怪啊！」
青絲先是悠悠地浮在水面，然後晃蕩蕩的落入水底，好似那被埋藏入心底的記憶般，再不可見。
西暮遲的聲音淡淡傳來：「無事，只是我可真懷疑六殿下養的那只紅狐狸是不是禿毛。」
話語雖然冷淡，卻帶著一絲輕快。
「九殿下你多慮了。我家狐狸的毛可比你的經扯多了。」南墨眠反唇譏諷。嘲笑他連一隻狐狸都不如。
西暮遲也不惱，氣定閒神道：「那是，畢竟畜生就是畜生，怎能和人相比。」
「是嗎？」南墨眠狠狠咬牙，你才是畜生，你家全都是畜生。他話裡的意味卻是說，南國就宛如那紅毛畜生，敵不過他強大的西國，卻還兀自以卵擊石。
她手下一發狠，生生扯斷了他幾根發，西暮遲身子一僵。
南墨眠瞇眼一笑，「哎呀，九殿下你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有了白髮，端的是操勞過度啊。好了，我已經幫你洗好了，那麼我便先出去了，九殿下慢洗。」說罷，她起身涉水離去。
西暮遲抬手摸了摸隱隱作疼的頭皮，瞇眼看著她纖細的背影，衣服浸水，緊緊貼著她的身體，卻是異常的瘦弱。
西暮遲面色俊美冷漠，手指自發頂緩緩劃至發尾，眼底意味不明。
南墨眠走到開始十三殿西暮楓說的籐椅處，拿了件衣服，走至隔開的更衣室，飛快地換下濕潤的衣物，但裹胸布根本沒有可換的，卻是不能解下的。
她太過嬌小，衣服很大，衣擺拖曳至地。
她不敢再看西暮遲，飛快地逃出了浴室，因為衣擺過長，卻是腳下一絆，摔了跤，生生滾出了門，然後身子一疼，似是撞上人。
「啊！」
「啊！」
南墨眠驚呼。
「我說，南墨眠，你怎麼走個路都不長眼啊！看你，又滾得一身髒兮兮的！真是白浪費了本殿的水！」西暮楓皺了皺優美的眉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南墨眠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對、對不起，十三殿下。」
「看你這慌張樣，好像裡面有妖怪要吃了你一般。」西暮楓撇了撇嘴，上下掃了她一眼，「你怎麼穿成這樣出來了？」
南墨眠一身紫色絲綢長袍，衣擺過長地拖曳在地，臉頰緋紅宛似春日的桃花，如墨長髮歪歪斜斜地綁著，尾端滴著晶瑩剔透的水珠，浸濕了紫色的浴袍，留下深深的水痕，竟透出一股別樣的誘惑氣息。
「裡面只有這些衣物了。」
西暮楓不悅地看著她這副誘．受模樣「罷了，你先去前頭吧，我去看看我皇兄。」
「嗯。」南墨眠點頭，飛快走了出來，邊走邊揉著酸疼的肩膀。剛剛那下撞得可結實了，也不知道青了沒。
她回頭覷了眼西暮楓的背影，暗暗道：十三殿啊，裡面的可是比妖怪還要恐怖幾倍的西暮遲啊。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西暮遲居然有斷袖傾向！
她驟然憶起剛才西暮遲叫她為他洗髮的舉動，西暮遲在懷疑她，他在試探她，那是他和南晚眠的回憶。因為南晚眠曾說過，會為他洗髮。
她閉了閉眼，加快了腳步。
偏殿擺著精緻的菜餚，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宮侍見南墨眠來了後，也沒任何表示，僅自做著自己的事。
南墨眠尋了外圍的一個椅子坐下，水珠自發尖肆意墜落，濕了她的衣袍，開始還不覺得，此時卻已然覺得有些冷得厲害。
她不由搓了搓手背。
南墨眠沒有等太久，便見西暮楓和西暮遲姍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