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過一片黑雲,遮住皎潔的月光,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兄弟殺兄弟者,兄弟必殺之。」
「兄弟忘恩負義者,兄弟必殺之。」
「兄弟違抗命令者,兄弟必殺之。」
「兄弟臨陣退縮者,兄弟必殺之。」
「兄弟奸*『淫』擄掠者,兄弟必殺之。」
平川一處荒涼的山腳下,傳來一陣低低的呼喝聲,聲音很低很低,似乎特意從嗓子裡擠出來一般。天高月黑,呼喝聲中天地頓時間籠罩著一股蕭殺之氣。外出覓食的野兔咬著嫩葉,聆聽半晌,猛然間嗅出危險的氣息一般,三竄兩跳,瞬間消失在黑暗裡。
步留香背朝著雙手站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雙目微閉。黑暗中,他看不到兄弟們的表情以及每個人細微的肢體動作,然而擁簇在空氣中濃重的呼吸聲與蠢蠢欲動的殺意,他由衷的感應到他們的緊張與興奮,害怕與恐懼。步留香沒有去安撫他們,他只知道,他們需要磨練,在殘酷的戰火中,生與死的面前,磨練出堅強的意志,永不退縮的鬥志,最終涅盤重生屹立於亂世。
在這之前,他必要為他們做些什麼,讓他們知道一些道理,這才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
「殺……。」
步留香一聲令下,一簇帶著流光的煙火倏然從身邊升起,「啪」的一聲轟鳴,半空中千萬道流光拖著長長的尾巴緩緩飄落,好似月下翩飛的夜蝶,淒美而冷艷。沒有人知道,在這道奢華美麗的背後隱藏著無限的殺機。
山腳下,短暫的流光中,映著兩張面龐,一張是趙寒山年輕而爭強好勝的臉龐,另一個是楊家將沉穩中透著一股永不服輸的臉龐。他們都知道這次行動的重要性,一個良好的開端,預示著一段成功人生。
「楊隊長山頂不見不散喲……。」話音未落,趙寒山揮舞著有力的膀臂,一馬當先帶著兄弟藉著山林的掩護,井然有序的消失在黑暗裡。楊有望看到這情形,心中暗歎,這個趙寒山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此行若想戰勝他委實不易。
「兄弟們有沒有信心趕在他們之前殺上山頂?」楊家將壓著嗓子悶聲吆喝。
「有……。」親眼目睹趙寒山那夥人雷厲風行的作風,眾人士氣高漲。
「你帶領十個兄弟前面開道,有情況馬上匯報,萬不可擅自行動。」楊家將對著身材魁梧的鐵牛嚴肅叮囑道,鐵牛答應一聲,領著一個小組沒入黝黑的山林之中。
「王子健!」
「到……!」從隊伍裡跑出一人,神情緊張的站在楊家將面前。
「你斷後,如果有失蹤或掉隊者唯你是問。」楊家將鎮定自若,頗有大將風範,從容不迫面面俱到,一一吩咐下去之後,這才呼喝一聲,「殺……。」藉著夜色掩護,踩著碎石枯木風捲殘雲般從另一個方向朝山頂疾馳而去。
步留香盤腿坐在石面上,雙手自然的扶著膝蓋,身心舒張,將渾身的功力普入極致,緩緩散入浩瀚的意識海洋中,意念跟著眾人的腳步漸漸擴大。
楊家將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逃過步留香強大的意念,他有些詫異,這個楊家將到底是何許人也,居然對行兵作戰之事如此精通。他相信一個新人如何睿智,如何熟讀兵法,萬萬做不到像他這樣面面俱到,因為細節從來都是在實踐中沉澱積累起來。步留香忽然覺得楊家將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他肯定有一段他們不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呢?猛然意識海洋中一陣顫動,似有崩潰坍塌的跡象,步留香急忙收斂心神,穩住意識海洋。
對於修練內功來說,步留香好比一位半路出家的和尚,素無嚴師教誨,他根本不知道,此刻分心向來是習武人的大忌,若不是他及時收斂心思,恐怕已經橫屍荒野。
月亮悄悄的從黑雲裡探出笑臉,皎潔的月光映著步留香那張散發著淡淡光輝的臉龐,神聖而莊嚴。猶如晨曦中,第一縷陽光穿過裊裊升起的檀香,散落在佛祖那張無喜無悲的臉龐上。一旁發號施令的傳令兵看到這一幕,吃驚的張開嘴巴,心中湧起一股膜拜的衝動。
此刻,步留香丹田之內的太極圖忽然出現異動,擺脫控制,瘋狂地逆轉起來,緊跟著龜縮在丹田的寒氣傾巢而出。週身三寸之內漸漸地出現一道薄薄的散發著白色光芒的罩子,方圓幾米的空氣驟然寒冷下來,葉尖的露水瞬息結成一個個橢圓形的冰稜。
機警的傳令兵激靈靈打個寒顫,連滾帶爬遠遠的躲在一邊,抱著膀子戰戰兢兢的躲在山石後注視著詭異的一幕。
護體的白罩之內出現一縷黑線,在白色的護罩上四處遊走,眨眼的功夫,白色護罩上密佈著一道道黑線,隱約縈繞著一層黑氣,遠遠望去,恐怖之極。
步留香並不驚慌,這種情形他已經見怪不怪,剛想站起身走幾步遍逆天步,調息一番陰陽。然而此刻出現一件古怪之極的事,週遭的一切漸漸地清晰起來,無形的夜風,散發著泥土氣息的小草,偷偷探出腦袋的嫩芽,粗重混亂的呼吸聲……,一切有生命,有動靜的物體隨著意念的擴散,清晰的印在腦海裡。此刻,他好比萬物之主,這座山,山上的萬物,甚至這一片空間都在他的意念之中。
這是他第二次生出這種如夢如幻的感應,他依然記得第一次在悲秋強橫的內力灌注之下,才產生這種感應。其實他一直不知道,那只不過是悲秋通過自己的意念傳遞給他的幻念罷了。
步留香欣喜若狂,任憑寒氣在體內逆轉,只是專注的浸泡在意識海洋裡,探索操控著意念,他很好奇自己怎麼會突然踏進這種境界,會不會很好玩呢?步留香將意念落在一隻小鳥身上,哦,這是一隻貓頭鷹,散發著幽光的眼珠,豐碩的羽毛,尖利的爪子,他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觀察過貓頭鷹。玩耍了一會,意念繞過貓頭鷹順著山勢穿過山林落在楊家將身上,此刻楊家將渾身的衣衫早被汗水浸透,步伐開始凌亂。步留香控制著意念落在楊家將耳畔,嘿嘿一笑,心道:「這楊家將體能還是不行,比起趙寒山差的太遠,以後得多鍛煉。」
奔跑中的楊家將驀然停下腳步,茫然四顧,然後抓抓腦袋,凝神思索了一會,又搖了搖頭,繼續往山上衝。步留香「看」到這一幕,心中暗自詫異,難道自己剛才在心裡說的話被他聽到了。想到這裡,又在楊家將耳旁「叫」了一句,「家將,我在這裡……。」
如步留香猜測的那般,楊家將果然倉促停下腳步,疑神疑鬼四處張望一番,又拉住一名兄弟,疑惑道:「剛才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我?」
那名兄弟迷茫的看著楊家將,然後搖了搖頭,楊家將使勁的甩甩頭,煩躁道:「去吧,去吧……。」
「家將,我是冤魂野鬼啊,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啊,說給我聽聽吧,要不然我整天纏著你。」步留香覺得有趣,又在楊家將耳畔「問」道。
楊家將望著黑暗的夜空,激靈靈打個冷戰,然後用手指塞著耳朵,一邊跑,一邊低聲求饒:「你不要纏著我啊,我沒有秘密。」
步留香在想纏著楊家將開玩笑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意念駐「足」不前,似乎到這裡已經是極限,步留香失望的「歎」口氣,知道是該收手的時候了,急忙在心中運行幾遍逆天步法,身心緩緩地退出意識海洋。
皓月當空照,步留香忽然想起剛才的情形,依然覺得如大夢一場,此刻,他知道,這才是他追求的無道之境,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宗師之境?緩緩吐口濁氣,朗聲道:「收兵……。」
等了半晌,依舊不見有收兵的信號響起,回頭觀看,空蕩蕩的山野,哪裡覓見一個人影,步留香心中疑惑,暗想,無規矩不成方圓,此人一定要家法伺候,嚴懲不貸。隨站起身,目視四野,隱約看見山石後落著一桶煙花,唯獨不見傳令兵的身影。
寂靜的曠野中突然傳來兩聲轟鳴,楊家將皺著眉頭,望著天空的煙火,出什麼片刻,一揮手喝道:「緊急撤退,撤退……。」
另一邊,趙寒山亦是不解,回去望著張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發錯信號了,還沒到山頂就下撤退命令!」
「山哥,撤還是不撤?」張龍搖搖頭,續而又問了一句。
「你說楊家將這隻老狐狸會撤嗎?」趙寒山環視著眾人,希望有人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眾人一陣沉默,只是將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趙寒山身上。趙寒山看到這情形,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既然撤退命令已下,他若硬要往上闖,他們會服從命令嗎?到底在他們心中自己重要,還是大哥重要呢?
趙寒山覓一處高地,遙望著山頂,月光下,幾間房子矗立在山頂,若隱若現。心中一狠,用堅定不移地語氣喝道。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