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留香迎著零星的雪花趕回老婆寨,此刻已近掌燈時分,看著一扇扇透著燈光的窗戶,高懸的心才踏實下來。
屋中似有暗香殘留,帶著一汪思緒,嗅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步留香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紙,那是一張面目全非的畫像,似乎被水浸過,只是分辨不清楚那是淚水,還是茶澤。桌上的茶杯已空,壓蓋壺也換了地方,這一切無言的告訴他某件事實的真相。
步留香的腦海中閃過幾段『淫』#穢的面畫,嘴角的笑容愈發猥褻,接著傳出一陣開懷大笑。
笑聲未落,虛掩的房門豁然中開,跟著北風湧進兩個人,一個是趙寒山,一個是楊家將,看兩人臉上的顏色,步留香心中暗驚,來的這麼快,才過去三天而已!當下不動聲色的看著怒氣沖沖的兩人,不急不緩問道:「神仙谷的事這麼快就辦妥了!」一邊說,一邊招呼兩人坐下。
「大哥,若不解決我們兩人之間的矛盾,神仙谷的事鐵定辦不成!」趙寒山臉色陰沉,賭氣道。
「什麼事,這麼嚴重?」
步留香一臉狐疑,看了看臉色同樣陰沉的楊家將,又看看趙寒山柔聲道:「二弟,都是自己家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又有什麼事不能解決。」
「他跟我搶人。」
「你不要血口噴人,明明是你挖的牆角,反而倒打一耙,是何居心!」一直沉默不言的楊家將滿臉悲憤,怒聲反駁。
「楊家將,我已經忍你很久了,這麼大歲數的人了,不要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反而跟我強搶張龍,分明辦我難堪。
「大哥讓三弟輔佐你,我毫無怨言,因為你曾經是一個說書先生,除了耍嘴皮子,兄弟們真的不知道你還會做些什麼。」趙寒山騰的一聲站起身,指著楊家將怒目而視。若不是因為結義,若不是上面還有個大哥,只怕他們兩人早已兵戎相見。
張龍,聽到這個名字,步留香眉頭緊皺,這是一個讓他曾起過殺心的人,後來見此人沒心沒肺,跟鐵牛一個德行,索性把他留在老婆寨,省的他在山下口沒遮攔的為自己惹麻煩。一統天下的聖人這頂高帽子不是隨便什麼人能戴的起,小心帽子沒帶上,小命卻沒了,得不償失啊。
被人揭老底,如觸龍之逆鱗。
「五十步笑百步,可笑至極,家將闖蕩江湖賣藝那會,只怕你連落草為寇生而為賊的資格都沒有,以前你沒有資格侮辱我,現在你更沒有資格侮辱我!」
楊家將的涵養還沒有達到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的聖人之境,怒極反而嘲笑。
一番話,字字見血,悉數點在趙寒山的痛楚,生而為人,誰不想生於錦衣之家自小衣食無憂,誰又不想平步青雲高官厚祿黃袍加身。不想做皇帝的男人,就不是一個好男人,這是趙寒山的座右銘,只是他從未對別人說出口,他的志向,在隱忍中茁壯成長著,這也是他難言的苦衷。
小人物,大夢想,這是一種悲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這些無法訴說的苦衷只能夠一個人默默承受著,寂寞而難耐。萬人之上的步擎蒼有,要不然他怎麼會蝸居瑯嬛,十年無為。劍聖無名同樣有,要不然他怎麼心甘情願把劍聖閣至寶帝劍澹台交給一個女孩。看似瀟灑的步留香未必就沒有……。
兩人越說越不像話,步留香終於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呵斥道:「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說夠了,跟我走。」
突兀的一番話,說的兩人面面相覷,猜不透要帶他們去哪裡,步留香似乎知道他們的疑惑,腳不停步頭亦不回,冷聲道:「入谷……。」
趙寒山與楊家將的那些矛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步留香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日恩怨必將越積越深,若不及時化解,兄弟反目成仇,必斷手足。三天前,他簡單而沒頭腦的將任務分給兩個人,只為提前引發他們二人的積怨,然後順水推舟化干戈為玉帛。
計劃雖然完美,至於能不能化解這場恩怨,那就要看他的手段了,步留香心中有些不安,還有一絲悲哀,只是黑夜偽裝了這一切。
這是他暫時的苦衷。
……
……
綰綰也有綰綰的苦衷。
因為冬天裡的一把火,燒在她心中。
她已經在湖底苦苦煎熬幾個時辰,開始的時候還以為身中詭異的劇毒,然而逼毒逼的時間長了,見識非凡的她總算明白,這不是毒,而是一種春藥,極烈的春藥。想明白這個道理,綰綰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能否能熬過這一關,甚至遙想,若不能,她真的會『吃』他。
同時,她有些慶幸,這只是春藥,而不是劇毒。她看上的男人,即使壞,也是一種天真到異想天開的壞,氣憤之餘,又生出一絲惆悵,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就是一包絕世無雙的春藥,若食之,寢食難安。
絕世無雙的春藥只有一包,會是她的嗎?
綰綰不知道,假如自己在垂暮之年回憶起這件荒唐的事,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呢?巧笑倩兮?搖頭歎息?
心中的那團火一刻不停的燃燒著,潔白如玉的肌膚上蔓延著奼紫嫣紅,浮動著春色的香腮我見猶憐,結著冰凌的湖水都不能祛除心中的一絲春意。
綰綰很清楚,幾個時辰了,春藥最霸道的藥效早已漸微,令她春*情勃發的不在是微不足道的藥勁,而是她的心,心裡時不時閃過的那個人,於是她鑽出水面破口大罵。
綰綰睜開眼的時候,自然看見岸上的西門芳菲,只是此刻,西門芳菲神遊九天,被綰綰的那番話觸動心中煩亂。還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步留香明明在平川,時間、地點、人物跟發生的事件根本不相符,怎麼可能對綰綰下藥呢?
「哎呀,月事來了,姐姐怎麼還這麼粗心大意啊。」
綰綰凝視著西門芳菲手中的長衫,臉上露出關懷之色,眨眼的功夫神色一變,諷刺道:「原來花雲山的貞潔聖女也逃不過一個月中的這麼幾天啊。」
西門芳菲回過神,面色微寒,蹙眉淺笑,「綰綰姑娘好別緻的雅興,冬泳應該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
綰綰冷哼一聲,赤裸的身軀像一條透氣的魚兒躍出水面,平靜的湖面上忽然刮過一道春風,下一刻,已經穿好了那件明艷的衣裳。
「原來不是月事啊……!」
綰綰繞到西門芳菲身後,盯著人家姑娘的豐@『臀』,眼中滿是玩味之色,好奇道:「誰這麼色膽包天,敢在老虎屁股上動手動腳?」
在綰綰的嘲諷與奚落中,西門芳菲忽然安靜下來,臉上的神色平靜的像身畔的湖面,清澈而冰冷,學著綰綰的模樣,好奇道:「他怎麼給你下的春藥?」
綰綰突然有些恍惚,續兒哈哈大笑,眉宇間洋溢著一股西門芳菲讀不懂的感情。她不知道,世間有一種感情叫做&愛情,而綰綰眉宇間那抹感情是愛情的衍生物,人們稱之為相思。
被人下了春藥,居然還笑,不愧為魔教中人,西門芳菲搖頭歎息。她一生醉心於劍,以情入劍,以劍忘情,從而達到太上忘情的至高之境,自然不會知道兒女之情為何物,更不會去嘗試。
笑罷,綰綰將目光落在湖面上,自言自語道:「他極盡誇張的畫了我的肖像,賺了我大把大把的眼淚,煽情的在下面留著一句話『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否。』。」
綰綰忽然抬起頭,凝視著西門芳菲,帶著期盼的眼神問道:「手邊有杯,杯中有茶,若換做是你,你會飲嗎?」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否。」
西門芳菲默默的念著這句話,眼簾低垂處大雪欲飛,續兒有些魂不守舍。良久沒有吭聲,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飲那杯茶。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個答案。
綰綰自嘲一笑,她居然這樣問一個窮盡一生修煉『太上忘情』的人,可笑至極,可笑至極。良久,綰綰望著長衫上那團淡紅,臉上露出擔憂之色,緩緩開口道:「如果是他,我希望你離他越遠越好,為你為我,也為他。」
「為何?」對男女之情一片空白的西門芳菲自然不懂。
「我們與他之間的這些事,我要窮極一生去追憶,而你可能要用一輩子去遺忘。因為我喜歡他,而你,誰也不敢保證哪天你會喜歡上他。」
這番話乃綰綰的肺腑之言,如她說的那般,為她為他,更為自己。若能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不會……。」西門芳菲堅定的搖搖頭,朱唇輕啟,欲言又止,片刻又問道:「你會殺他嗎?」
「不會……。」
沒有一絲猶豫,果斷而決絕。
只是,西門芳菲不信,更不懂。
今天就不廢話了,祝福大家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