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是親愛的。
步輕眉緊要關頭落井下石,令步留香頗為惱怒,這才舉盆相向。當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當場就後悔了,他的確沒有資格向她潑冷水,她若上看不上他,自然會將他拒之門外,幫妹妹也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的事。不管步留香心中怎麼安慰自己,依舊壓不住火氣,或許是因為十年前那場妖孽的往事,或許是因為他早已將她放在心上。
一個怨男,一個潑婦,兩人都是大智近妖的人,一潑一咬,或許有意或許無意,鬧過了,哭過了,發洩一番之後,所謂的那點恩怨自然煙消雲散。兩人心有尷尬,彼此客氣一番,匆匆散去。
步留香來不及感慨萬千,草草整理一番衣著,匆匆出門。他心知肚明,瑯嬛之行是結束的時候了,只是他還有兩件事要做,不為別人,只為步輕城,一個傻的讓人心疼的姑娘。
步留香抱著一束花,站在上官府邸大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年輕人。花是粉嫩的海棠花,特意從樹上摘下來,用紅色的絲巾紮成一束,乍眼望去,一團錦簇。步留香生怕枯萎,臨行之時特意灑上清水,如今看來,這束花愈發顯得嬌艷欲滴。咪咪窩在臂彎裡,被花香熏得蠢蠢欲睡。
門口的侍衛瞥了幾眼這個衣著平常的年輕人,收回目光,又是一陣眼觀鼻鼻觀心,驕傲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當步留香報上姓名之後,侍衛將信將疑的看他幾眼,這才慌裡慌張往裡跑,一邊跑一邊琢磨,這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年輕人就是那個囂張的步留香,沒有一點公子哥的飛揚跋扈,與傳說嚴重不符,怎麼看怎麼像冒名頂替者,疑惑之下,不自覺的謹慎三分。
上官子恆興沖沖的蹦出大門目光四顧的時候,步留香看著那道溫馨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格外溫暖起來,此行總算不虛,至少還認識一個朋友。從海棠花中抬起頭,朝上對面招招手:「這裡……。」
上官子恆轉過頭,看到格外顯眼的步留香,一瞬間露出詫異的神色,續兒朝步留香撲過來,一邊跑一邊深情的叫了一聲,「六哥,你可來了。」
「花……,小心弄壞了。」步留香見勢不妙,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提醒道。
上官子恆訕訕收回手臂,將目光落在花上,半晌之後,莫名的興奮道:「我姐姐去朝會了,還沒有回來。」一邊說一邊拖著步留香的胳膊親熱的往府中迎。
步留香當然聽出這句話裡的弦外之音,也不辯駁,隨口道:「那正好啊,我主要是來看望你父親……。」
這句話剛出口,上官子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悲痛欲絕之色,有氤氳的水汽在眼中凝聚。步留香方知自己冒昧了,愧疚的看了上官子恆一眼,安慰道:「我略懂醫術,令尊大人身上的毒,我或許有辦法。」
上官子恆面上先是露出驚喜,轉瞬即逝,頹然一歎,「六哥,你不要安慰了,家父身上的毒,連瑯嬛最有名的神醫都束手無策,更別說你。這份情,我記在心裡了。」
「其實我是專門為令尊大人而來,你若是相信六哥,就帶六哥見見令尊大人,至於結果,自然會有分曉。」
步留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毒是他親手種的,解毒對他來說當然不難。至於這個人情嗎,他們父子只能欠著,這也是步留香當初沒有對仇深似海的楊有望父子下毒,反而對臨時橫插一腳的半路跳出來的程咬金上官雲下毒的主要目的,只為一份人情,僅此而已。
這番從步留香口中說出,自然有些份量,因為聽這話的人是上官子恆,他的一個忠實膜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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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府最深處,一棟安靜的小樓裡,一位神情萎靡不振的中年大漢瞇著坐在床頭,他對面坐著一位貴婦人,這婦人面容端莊秀麗,顯然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步留香進屋的時候,她正坐在床沿上,拿著濕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大漢的額頭,臉上露出濃重的擔憂之色。見有人進來,放下手中的毛巾,一聲不吭的沏了一杯茶,而後安靜的站在大漢身畔。
「爹……。」
上官子恆強忍著悲傷,眼淚卻不爭氣的從眼眶中湧出來,哽咽道:「這是步留香,您身上的毒他大約能解。」
「爹還沒死,你哭什麼哭,等我死了,在哭也不遲。」上官雲依然閉著眼睛,破口大罵。迎著罵聲,步留香走上前,恭敬的遞過手中的海棠花,貴婦面帶歉意,扯著嘴角微微一笑,一聲不吭的接過花兒。
「海棠花終於開了,雖然有些晚。」上官雲嘿嘿一笑,說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又朝眾人揮揮手,「你們都退下。」
你們自然指得是上官子恆母子,上官雲身重劇毒,又無解毒之法,貴婦人看在眼中,痛在心裡,老夫老妻的人了,深知老爺的脾氣,索性趕走丫鬟,親自伺候。
「你終於來了,沒讓我白等一場。」
上官子恆母子退去之後,上官雲驀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年輕人,半晌才開口。步留香心中一震,不動聲色的回視著上官雲,心中一陣翻江倒海,難道這個外表看似粗獷的漢子早知道他要來,到底自己哪裡露出馬腳了?
「兄弟手下留情,上官雲感激不盡。假如兄弟膽敢在瑯嬛生事,上官雲定當取兄弟項上人頭。」
步留香聽到這番話,炸雷在腦中轟轟隆隆作響,他終於想起來,這句話是前天晚上落荒而逃之時聽到的,當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現在他才明白,原來他特意留下自己的名字等著他上鉤。而朝會之上,上官婉約卻說自己父親身受重傷,這一切步留香都不曾發覺,這並不是說明他不夠謹慎,而是當時他情形讓他顧及不上這些,而他偶爾會一廂情願的認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步留香心中自嘲,本以為滴水不漏的妙計,到頭來竟然漏洞百出。
「上官將軍在怪罪於我?」步留香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反問一句。事到如今,他只能沖好漢,既然被人發現,與做個偽小人,還不如光明磊落的承認下來,做個真好漢。
「不敢,不敢。」
上官雲露出痛苦的表情,歪著頭連連擺手,「這三天過的比他娘*的三十年還長,我算是怕了。你能把我身上的毒治好,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小老弟呢?」
步留香不言不語,只是望著上官雲一陣傻笑,笑容詭異的令人不安。
「小兄弟求求你了。」上官雲像一個想吃糖果的小孩,眼巴巴的望著步留香,忽然眼神一亮,興奮道:「這樣如何?我將我女兒許給你,她經常在我面前說你的英勇事跡。」
「中……。」兩人相視一笑,頗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你解了我的毒,不怕我殺了你?」上官雲嘿嘿一笑,粗獷的臉上殺機一閃而逝,威脅道:「即使我將女兒許與你,我照樣可以殺你。」
「解毒也是死,不解毒也是死,我這人素來心軟,更不想子恆黑髮人送白髮人。」步留香拉過一把椅子,坦然的坐在上官雲對面。
「你真的不怕我殺你?」上官雲狐疑的看著步留香。
「剛才還怕,你這麼一說我就不怕了。」
一老一少在一次相視而笑,兩人都是性情中人,這一場別開生面的談話,彼此表明了立場,雖然未曾相識,卻曾經投緣。
當上官雲神清氣爽的邁著方步與步留香談笑風聲走出來,侯在外面的人傻眼了,一家四口人喜極而泣,上官子恆更是對步留香敬若神明,從朝會回來的上官婉約躲在母親的身後,客氣的道一聲謝謝。
上官雲頗為豪邁,拍著步留香的肩膀豪氣干雲道:「中午留在這裡吃飯,咱兄弟暢飲一場,不醉不歸。「說完又不覺得不過癮,改口道:「醉了也不歸,好歹府上房闊床多,你挑著睡了。」說著卻將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上官婉約朝他做了個鬼臉,跟著母親忙活去了。
吃飯的時候,步留香與上官雲父子舉杯暢飲,上官婉約母女作陪,上官雲邊喝邊誇讚道:「好久沒有口福了,今天要不是你在這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這丫頭做的飯,沖這個咱兄弟咱乾一杯。」
步留香不敢說話,生怕口無遮攔的上官雲將女兒許配與他這件事都拉出來,他雖然知道那是一個玩笑,可是誰曉得這樣一個人會不會說出來呢,若是這樣那就尷尬了。咪咪窩在步留香懷中,時不時叫幾聲,眼珠盯著桌上的美味,口水直流,步留香抬手賞給它幾個板栗,於是這個嘴饞的傢伙老實許多。
幾杯酒下肚,上官子恆不覺得膽子往上撞,撅著嘴嚷嚷道:「爹,你一直這麼叫六哥,我以後怎麼稱呼他老人家啊。」
上官雲嘿嘿一笑,「你們稱呼你們,我們稱呼我們的,咱倆井水不犯河水,這樣總行了吧。」
「為什麼養一隻貓?」
上官雲剛想說話,上官婉約硬插過話,父親是好是壞她不敢妄論,當著步留香的面,又不好責備弟弟混賬,她只能轉移話題,繞過這個頭疼的問題。
上官子恆果然來了興趣,興致闌珊的出主意,「六哥,我覺得你應該樣一條狗,趕明兒我給你弄一隻。」
「養一隻貓,不在單純的為誰好。」
步留香眉宇間閃過一絲淡漠,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緩緩道:「這是我以後的夙願。」
母女三人聽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上官雲低頭不語,伸出食指蘸著酒水,歪歪扭扭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一個是狗,另一個是貓,續兒恍然大悟。
狗者,畜生也。
有雲,喂不熟的狗。
又有雲,狗眼看人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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