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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萬歲山前兒女歡 第六十三章 十四 文 / 我本楚狂人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在等待中不知不覺的消失。

    王府依舊平靜如初,並沒有因為他的大駕光臨而蓬蓽生輝。連念香有初時的震驚漸漸變為平淡,看步留香的眼神都帶著懷疑,似乎在質疑這個俊俏的男子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是步擎蒼的私生子。即使這樣,念香依舊不敢造次,因為步輕眉能派她來伺候他,足見他在步輕眉的心中份量之重,堪有人能比。

    每天除了念香陪伴之外,再無別人探望,每次步留香想出門都被念香擋回去,她告訴步留香這是小姐的吩咐,不允許私自外出。步留香心中那個鬱悶呀,又想起進府之前步傾城的叮囑,索性耐著性子呆在桃花坊之中,每日抱著咪咪面朝桃花,一副沒心沒肺榮辱不驚的樣子。

    敵不動,我亦不動,步留香猜不出步擎蒼的心思,他只能等,耐心的等。步留香很清楚步擎蒼一定知道他將帝劍澹台帶入瑯嬛的消息,可惜步擎蒼似乎對帝劍並不感興趣,這讓步留香很納悶。難道是因為他將帝劍澹台交與步傾城看管的緣故,才使步擎蒼滿懷信心,從而故意疏遠他,借此以退為進讓他知難而退?

    步留香對步傾城的信任凌駕在所有人之上,她若是背叛他,步留香不知道自己還會相信誰。他開始後悔將帝劍交與步傾城,這並不意味他不在信任步傾城,而是後悔這可能會給步傾城帶去很多麻煩。他甚至猜想,也許現在步擎蒼抑或步輕眉正在對步傾城威逼利誘,甚至拿他的性命要挾她。

    步留香依舊在等,三分等待中夾著七分警惕。他不能自亂陣腳,他把握的只有他自己。

    ……

    ……

    正月,十四。

    當第一縷陽光跳進窗戶的時候,窗外傳來一陣低語聲,睡意朦朧中步留香側耳傾聽,悉悉索索的聲音熟悉而又無比親切。此時他宛如大夢初醒,疑似身在老婆寨,窗外又傳來雜亂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是趙寒山吩咐兄弟們做事之時低沉的嗓音。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讓人有一種熱淚盈眶的久違。

    步留香悄然睜開雙眼,望著陌生的屋頂,陌生的擺設,陌生的地方,嘴角路出一絲苦笑,這不是一場夢,而是一場親切的錯覺。掐指一算,離開了老婆寨已經一個月有餘了,他卻覺得有一年那麼久。

    在老婆寨的那段歲月裡,日出,他在兄弟們的喧嘩聲中醒來。日落,在兄弟們的囈語中睡去。日子匆匆而過,平淡的一塌糊塗,沒有一絲令人倍感興奮的地方。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開始厭倦這種日復一日吃喝拉撒的生活,直到步傾城走進老婆寨,再次給他平庸的生活增添一抹旖旎的色彩。

    步留香總以為自己不是一個戀家的人,這時候他才明白那是因為他一直待在老婆寨,一直擁有他們,他們也不曾遠離他。這一瞬間,步留香感覺到從來不曾有過的幸福,原來他這麼在意他們,一直對他們念念不忘。

    金家銀家不如自己的窮家,儘管王府好吃好喝,好床好被,他從來沒吃飽過沒睡暖過。前幾日他還嘲笑自己生的太賤,沒福氣享受奢侈安逸的生活,他還以為這是因為自己肩膀上的負擔太重。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有他們在身邊的日子,已經習慣他們匆忙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悠,習慣他們那些粗魯的話語。

    步留香忽然很想回家,他唯一的一個家,家很爛,兄弟卻很多。

    「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步留香的沉思,接著念香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爺,趕快起床,小姐在府門外侯著你去參加詩會呢!」

    步留香假裝剛醒含糊應了一聲,心中暗道:「娘*的,老子在這裡苦苦等待了幾天,結果等來一場什麼混賬詩會,這不是存心那老子開涮嘛。既然這樣,為何你們不能多等老*子一陣。」

    想到這裡,步留香翻身做起來,不急不忙往身上套衣服。念香在門外叫到第三遍的時候,漸漸的開始沉不住氣,站在門外將房門敲的咚咚直響,央求道:「少爺,求求你快點起來吧,再不起來去詩會就要遲到了,大小姐肯定要罵我。」

    步留香覺得時間磨蹭的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拉開房門,念香雙手捧著一件嶄新的衣服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急道:「快點把這件衣服換上,這是大小姐派人親自送來的。」

    步留香接過衣服,淺笑道:「小姑娘,告訴你一句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說完自顧關上房門,把滿面怒焰的念香留在門外。

    步留香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把小念香看的一愣一愣的,暗自嘀咕道:「還真是人配衣裳馬配鞍,狗配鈴鐺跑得歡,假若在仔細梳洗一番,當真有一段讓人以身相許的風采。」又將步留香仔細打量一番,只覺得此子生的眉目如畫,但是眼角那抹輕佻的風姿令人神怡,念香相中琢磨,自己將來嫁人就要嫁個他這樣一般的人兒,即使不中用,也中看啊。

    梳洗完畢,念香帶著步留香直奔前門。一路上,念香將詩會的緣由及情況詳細介紹一番,大約是是步輕眉的囑咐。

    十六年前無名一劍定乾坤,天下三分,坐鎮劍城,阻住北上南下的交通要道,免除戰亂之苦。他此舉,無形之中為步擎蒼的崛起創造了天賜良機。十六年中,步擎蒼前無顧忌,後無憂慮,休養生息,勢力飛速壯大,隱隱超過勢力最強的武成王一方。這麼多年他一直按兵不動,其一,顧忌到劍聖無名的威望。其二,他更怕南方兩大勢力再次聯合。

    其實北方的武風頗盛,但隨著戰亂漸行漸遠,人們漸漸將戰爭遺忘在腦後,文人雅士忽然變得喜歡*吟詩作對,一些武將也開始附庸風雅,以此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粗人」,這種風氣在瑯嬛興起,幾年的時間席捲整個東北。上行下效,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大部分被滯留在瑯嬛的武將文臣的子弟整日沒有事做,又沒有帶兵的資格,隨著年齡的增長,欺市霸道已經成為歷史,漸漸開始留戀風月場所,玩些能與市井小民拉開層次的風雅遊戲,借此炫耀自己的家世與地位。

    在瑯嬛,他們只能如此顯擺自己,因為他們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們胡作非為。

    詩會在瑯嬛遍地花開,大小層次不已,大學士府的詩會卻是京都裡最熱鬧的社交場合,享有盛名,宛如女人的月事,每月一次風雨無阻。不知多少貧門才子砸鐵賣鍋負債纍纍只為湊些銀兩買張請柬,期望借一詩一詞名動天下,求個平步青雲的台階。殊不知這只是有錢人尋歡作樂的遊戲,仕途與他們無關。

    興文本不是步擎蒼的意思,召集權臣大發雷霆,卻被陳四海攔下來。陳四海好文,這是瑯嬛人盡皆知的事情。至於他怎麼勸得步擎蒼動搖,外人不得而知。

    步留香到了王府門外,步傾城姐妹顯然在這裡等待良久,步傾城看見步留香的身影,悄悄的鬆了口氣,步輕眉的目光落在步留香身上,冰冷的目光中分明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異彩。

    王府門口的侍衛看著依舊不慌不忙的步留香,急忙屏氣凝神,一個個心中震驚,眼前這個面帶笑容步伐穩健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兩位郡主在門外等候多時。如此場面,雖然沒有端坐八抬大轎前呼後擁的將臣威風,卻更令人心驚。

    八名轎夫抬著三頂豪華的小轎,隨著念香直奔魯府,在眾侍衛灼熱的目光中漸行漸遠,這個年輕人他們用心的記下,生怕自己什麼時候得罪到這個要命的主。

    三頂小轎沿著街道晃晃悠悠往前走,最前的轎子上坐著步輕眉,步傾城緊隨其中,步留香顛後。步留香平生第一次做轎,心中興致闌珊,身子順著轎子一起一伏,晃得的他眼神迷離。他坐在轎子裡又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把轎子晃翻了,豈不嗅大了,倒不是他怕出醜,而是他不願意在步輕眉這個高傲的女子面前出醜。約莫走出半里地,轎子晃得他暈的厲害,隱隱有嘔吐的衝動。步留香捂著嘴巴,拉開轎邊側簾,有氣無力地朝走在前面的轎夫問道:「還得有多遠……?」

    轎夫一邊喘氣,一邊回到道:「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步留香懊惱的應了一聲,坐了回去。續而又撩開轎簾,壓著聲音叫道:「停下,快放下……。」

    轎夫不知道所以然,嘎然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轎子放在地上,步留香走出小轎,一邊呼吸者新鮮的空氣,一邊盤問去魯府的路線,轎夫直言不諱,將路線仔細敘述一遍。轎夫望著前面漸行漸遠的轎子,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你們走吧。」步留香朝轎夫擺擺手,卻見轎夫滿臉驚慌失措的神情,顯然被步留香突兀的一句話嚇到,步留香溫和一笑,解釋道:「我第一次來瑯嬛,不想錯過瑯嬛美好的景致,你們兩個抬著轎子,跟著小姐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們儘管放心,我自會向她們解釋。」

    兩名轎夫望著步留香的背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都是些什麼人啊?走到半路將他們兩個扔在這裡,他們拿什麼跟主子交代。

    步留香踱著細細的腳步,穿過茫茫人海,他對所謂的詩會並不感興趣,迫於兩位美女的面子他不得不去。步留香一邊走,一邊在心中盤算著怎麼盡快結束瑯嬛之行,對於將來他和步傾城會怎麼樣?步留香真的不敢想。

    忽然左邊傳來幾聲清脆的童音,在喧鬧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動聽,步留香轉頭,目光四顧,只見一個女子手裡拿著幾串糖葫蘆,一邊笑語嫣然的叮囑什麼,一邊分給幾個圍在她周圍口水直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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