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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萬歲山前兒女歡 第四十二章 咪咪 文 / 我本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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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又一次把白天狠狠的按倒在床上,於是太陽裊裊的爬起來。

    步留香就在這個時候帶著滿身的傷痛和疲憊醒過來,微微瞇著眼睛望著珠光旖旎的壁頂,眉頭微皺,血跡闌珊眉宇間露出一抹迷茫的神色。轉頭,落入眼簾的是一隻長長的蟒蛇的軀體,迷茫之色還沒有褪去的眉宇間又增新顏色,本來鬆弛的神經宛如弓弦一般「呯」的一聲繃的筆直,發出「嗡嗡……」的清鳴。

    步留香心中大驚,腳跟著地,雙腳在地上一蹬,身子倏然倒躥出去,後背撞在堅硬冰冷的石壁上,絲絲沁人心扉的涼氣沿著後背襲體而入,昨夜的種種在腦海中電閃而過,驚懼不定的心漸漸的平穩下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步留香小心翼翼的爬在地上,順手撿起半截骨頭,朝巨蟒的屍體丟過去。骨頭落在巨蟒身上,巨蟒毫無所動,步留香心有餘悸的站起來,來帶巨蟒屍體旁邊,用腳踢了一下,巨蟒依舊不動,想來已經死了,高懸的心這才踏實下來,在瞧巨蟒屍體,不覺得怒從膽邊聲,狠狠的踹著巨蟒的屍體,嘶吼道:「你這個畜生,你不是很拽嗎?有本事起來咬大爺呀,起來呀,躺在地上裝死,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奶奶,你這孬種,瞧你這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罵著罵著,步留香的目光無端的落在蟒蛇下顎半尺來遠的傷口處,傷口有碗口大小,周圍的血液已經乾枯,那個傷口分明就是昨夜自己拚命咬出來的,他似乎還趴在上面吸食了半晌的蟒血,想到自己居然吸食如此骯髒的濁物,步留香心中一陣難受,湧起一陣嘔吐的衝動,偏生吐不出什麼東西。

    情急之下,步留香彎著腰,把食指到嘴裡去挖,一挖之下,但覺一陣噁心傳來,嘴巴張了幾張,舌頭伸了在伸,依舊吐不出什麼東西。步留香心中更急,如此這般還怎麼了得?又將食指伸進嘴巴,使勁一掏,覺得一陣難受襲來,步留香緊閉著眼睛,脖筋跳起來老高,脖子、舌頭不由自伸出老長。如此搗鼓了半天,只擠出幾點清淚。

    步留香無計可施,只得作罷,唉聲歎口氣,心中暗道:「濁物也罷,聖潔之物也罷,吃進肚子,半晌之後,拉出來的還不是一坨屎。」想到這些,便清爽許多。其實他早明白,他吸進肚子的血液在他昏迷的時候,已經被吸收消化,哪裡還能吐出什麼蟒血,要不然他一天一夜沒吃任何東西,怎麼就感覺不到半點飢渴呢?

    神仙果依舊悄然掛在光禿禿的指頭,此刻看來,更加晶瑩剔透,散發著迷人的清香,似乎是一個被人遺棄在深宮幽院中的美人等待步留香垂憐一般。步留香毫不吝惜,摘下神仙果,倍加小心的揣在懷中,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小小的神仙果比滿室生輝的夜明珠更加珍貴,錢沒有了,可以再劫,神仙果若是沒有了,他拿什麼完成他心中最美好的祝願呢?

    步留香將刻在石板上的地圖銘記在心,然後在洞外尋找一處秘密場所,將石板深深掩埋在地下,他這樣做當然有他的用意。然後轉動石桌,將藏珠寶的石室密封。當然他也從洞中帶出他想要的東西,前提是他可以帶的出谷。步留香不急,因為知道這個地方的只有他一個人,他日若是需要,他可以和老婆寨的眾兄弟一塊下來,帶走這些珠寶並不在話下。所以他離開神仙洞得時候,只帶了五個夜明珠和為數不多的珍珠翡翠,一串一串的珍珠翡翠掛在脖子上,走起路來叮咚直響,這些東西,夠老婆寨的兄弟揮霍幾年,步留香心中很得意,不知道趙寒山、鐵牛他們看到他這副模樣會生出什麼感想。

    五個夜明珠被他深藏在懷中,步留香打算把夜明珠送給步輕城一顆,他日若是遇到步輕眉在送她一顆,至於綰綰嘛……,想著步留香嘿嘿的樂起來,他甚至想要不要送給西門芳菲一顆?

    滿身珠光寶氣的步留香站在洞口,呼吸著清晨清新空氣,聽著山林裡傳來悅耳的鳥叫,看著翠綠的葉子托著露水點點滴滴掛在葉尖,沉悶的心情稍微舒暢。抬頭仰望,大片大片的浮雲奢侈的鋪滿天空,步留香並沒有劫後餘生的雀躍,反而望著崖邊得雲彩,有種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隨意,笑望天外雲卷雲舒的恬然淡定和時光荏苒巍我不動的氣勢。他的眉宇間偶然散漫著與年齡絲毫不相襯的神色,宛如傾城一劍,又若驚鴻一瞥中的天外飛仙。

    步留香憑著地圖上的標記,穿過樹林,昨日虎蟒惡戰之後留下的狼藉依舊觸目心驚,步留香淺笑道:「幸,或者不幸,我依舊站這裡,不悲不喜。愁,或者不愁,她就等在那裡,不棄不離。」這一刻,步留香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幸福是什麼呢?不過是在急著拉肚子的時候,恰好沒有人佔著茅房不拉屎。不過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不過是牽著她的手,不求走過滄海桑田,不求太久,暮暮朝朝就夠。

    她是誰?步輕城?步輕眉?還是綰綰?

    抑或是西門芳菲?

    步留香以為她就是步輕城。一個在十年前將她自己嫁於他的小女孩,只是那時他們都還年幼。

    以前,他總覺得一個女孩在他手中慢慢變老,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罪過,不可原諒的罪過。這一刻,他忽然明白,朝朝暮暮,當第一縷陽光落進窗戶,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當最後一縷陽光沒入地平線,閉上眼,最後一眼看到的那個人也是她,這是一種幸福,亙古不變的幸福。

    大道至簡,幸福也一樣。這好比一個聖人和一個凡人,他們的區別在於,聖人能將最複雜的事情簡單化,而凡人則往往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嗷……,嗷嗷……。」

    幾聲嘶啞的鳴叫在身後響起,步留香停下蹣跚的腳步,甩去紛雜的思緒。眼前昨夜失血過多,雖然有蟒血彌補,步留香的身體依舊沒有適應過來,他對昨夜身體中的種種變化並無知曉,甚至沒有半分察覺,他覺得自己現在這個狀態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一隻滿身條紋貓咪般大小的小老虎怯生生的站在草叢中,光滑柔順的虎毛下蓋著一具玲瓏的虎軀,樣子很迷人。見步留香止步,瞪著眼珠望著步留香,似有驚恐之意。步留香突然想起昨日虎蟒酣戰的場景,猛虎一直不退,原來是為了保護身後的幼虎,獸猶如此,人何以堪?

    說起來他與這隻小虎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步留香同情心氾濫,俯下身子,伸著手,叫道:「咪咪……,咪咪……,過來!」剛想伸手去抓,小老虎「噌」的一聲鑽進草殼,在覓不見痕跡。

    「不要話,更不要跟陌生人走,咪咪要聽媽媽的話喲。」步留香戀戀不捨的收回手,輕聲長歎,似在忠告年幼的虎仔。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水聲越來越響,一條大瀑布如玉龍懸空從山崖上滾滾而下,傾入一座清澈異常的大湖之中,步留香按照地圖上的指示,竟然又回到落崖之處,望著滿而不溢的潭水,步留香恍然大悟,難道潭下有通往外界的通道?

    想通其中的奧妙,步留香興奮不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潭邊,哧溜一聲將自己脫的精光,又將夜明珠及珍珠翡翠放在衣服上,神仙果則放在最頂端,然後用衣服蓋上。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將這個物價之寶弄丟,所以格外小心,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噗通」一聲,步留香像一條魚兒扎進微涼的潭水中,水中的成群的魚兒受到驚嚇,頓時四散逃竄。剛入潭水,一股不大不小的吸引裡傳來,步留香順著吸力,朝下方游去。越往下游,吸力越大,步留香心中大驚,照這樣下去,自己非被吸進去不可,急忙游到一旁,在往下潛幾米,一個兩米多寬的洞口隱隱約約出現在眼前,時不時有魚兒、烏龜等等順著水勢往洞口湧。直到現在,步留香心中才踏實,他知道自己出此絕谷近在咫尺間。

    吐出一口濁氣,手腳並用,眨眼的功夫已經浮出水面,擦去臉上的潭水,落入眼簾的一幕令步留香欲哭無淚,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潭邊游去,步留香邊游邊叫:「我的神仙果,不要吃我的神仙果……。」

    轟隆隆震響聲中,步留香分明聽到神仙果入口,破裂之時發出「噗嗤」的聲音,然後是嘖嘖的細嚼聲,那一聲一聲細嚼聲彷彿嚼在步留香心臟上,令他痛不欲生。

    此刻,步留香急忙閉上眼睛,他不敢側耳傾聽,他怕碎了她,碎了他心中千年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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