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月濃,秋風送著清爽,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狗叫,正是踏月留香的佳時。
平川萬歲山,老婆寨。
一條黑影像幽靈般穿過朗朗月色,停留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外,伸出單手微微用力,房門緊閉紋絲不動。黑影安靜的站在門外,續而沿著牆壁繞道敞開的窗戶外,悄悄的貼著窗台往裡張望,藉著皎潔的月光,隔著幔布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具裊裊身段蜷縮在薄被之下,時不時傳來稀微的呼吸聲。
黑影像一片樹葉從容不迫的飄進小屋,落地的時候不帶一點聲音,動作很快,恍如行雲流水般貼切自然,似乎這個動作他已經做過千百次。一陣爽颯的風兒吹過,一味惱人香氣襲人心懷,沁人肺腑,芳香中帶有一絲甜意,使人久聞不厭。黑影靜靜的站在昏暗的簡陋的屋中,貪婪著吮吸著空氣中的芬芳,然後走到床邊,伸手撩起低垂的紗縵,一張倩影搖曳在浮動的月光中,靨面如花,婆娑生姿。
熟睡的佳人似有警覺,雙手抓著搭在身上的薄被驟然坐起,望著眼前宛如惡魔的黑影,她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採花大盜?本來睡意朦朧的眼睛裡居然露出驚恐的神情,跟著張大了嘴巴……。
她準備叫人?黑影急忙俯下身子,單膝跪在床沿上,死死的摀住她嘴巴,用低沉的嗓音急促叫道:「輕城,是我……。」
步輕城顯然認出來人的聲音,咚咚直跳的心臟漸漸平靜下來,挪開手掌,黑影在次輕聲道:「是我,步留香!」
「深更半夜不睡覺,你跑到我屋裡做什麼?」步輕城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緊張兮兮的問道。
「長夜漫漫,漫漫長夜。」步留香忽然轉過頭望著似水的夜色,一絲溫柔散漫在英氣逼人的眉宇間,回頭歎道:「真想做你床鋪上這條棉被,在夜色斑斕中輕輕的擁你入睡。」
如此夜色,如此郎才女貌,如此煽情的話語,怎一堆**了得!
步輕城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還有看到,心情激盪如大海之水,無風三尺浪,望著月光散漫中的步留香,愈發覺得他英俊魁梧,勾人心肝,步輕城羞的低下了頭,生氣道:「不許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欺負我。」
嘴上這麼說,心裡好像裝了蜜*汁似得,滿了,溢了,整個人都覺得清爽無比。
「你若是不喜歡,我便說給別人聽,比綰綰,還有你姐姐……。」步留香笑嘻嘻的望著步輕城,他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姐姐才不會喜歡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綰綰……。」
步輕城忽然想起那個和步留香淵源非淺的女子,不由自主的沒了底氣,心中一陣傷痛,有些惱怒的望著步留香,氣憤道:「不許你給她說著這話,否則……,否則……。」
吱吱嗚嗚多時,步輕城依舊沒能說出一番狠話。
……
……
死一般沉默良久,步留香自己覺得有些尷尬,忽然發現步輕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流滿面,步留香悄悄的歎口氣,問道:「在這裡住的還舒服嗎?」
步輕城轉過頭,悄悄的抹去淚澤,回眸,赫然是美目明兮,纖然巧笑兮,「老婆寨有山有水,新奇秀麗,令人神往遐思,我從來沒住過這麼一處清雅別緻的地方。」
她沒有告訴他,這裡的好壞與她無關,只是與他有關。在漂亮的風景,若是沒有他,她都會不屑一顧。
「當真?」步留香細細的品味著步輕城的話,他不知道她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麼,他又能否給她,她想要的幸福!步留香並沒有等步輕城給他答案,仰天打個噴嚏,嬉笑道:「輕城,我都站了這麼久了,你都沒有半點表示,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何不邀我到床上一敘,我們一起大說夜話,裸*聊到天亮,豈不快哉!」
說著,步留香的身子像一條魚,突然間跳了起來,被角倏開,下一刻,整個身子已經滑入薄被中,膩人心扉的香氣沖的步留香的頭腦有些昏沉,身體的某一處開始不老實起來。
步輕城驚呼一聲,將身子移往一旁,靠著床沿一動也不敢動,咚咚的心跳聲震的她渾身發顫。腦海中蹦出一隻小鬼,搔首弄姿,睡一張床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
往那邊靠一點,靠一點吧,讓他摸一下,也沒關係,反正十年前你已經將自己嫁給他了。在靠一點吧,最多他把你……。
「啪」一聲輕響,步輕城抬手給自己一個耳光,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恬不知恥,都亂想些什麼,騷死人了,以後自己還怎麼見人!都是這個壞人把自己害慘了,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步留香。
「輕城,怎麼了?」步留香無比愛戀的問道。
「一隻蚊子,很大的一隻蚊子……。」步輕城小心翼翼的答道。
「死蚊子,我恨你,大爺的女人你也敢碰,真是不知道死活。」步留香打破沙鍋問到底,「咬著哪裡了?
「額頭……。」
「哪裡?給我摸摸……。」步留香毫不客氣,動手動腳。
「嗯……,這麼大一個包,輕城看來你要毀容了。」
「你……,你……。」步輕城的身子瞬間繃得筆直,立即慌了神,半晌,怯生生驚恐道:「你摸得是我的胸……。」隨即,一直溫軟如玉的小手顫巍巍的抓住步留香的手,一路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歷盡艱難坎坷終於落在沒有半點瑕疵的額頭上。
步留香很喜歡這種踏月留香的情調,這像是偷情,似乎又凌駕於偷情之上。當然他對步輕城侵犯一直把握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之內,這是第一次,下次、下下次會是怎麼樣呢?步留香迎著晨風眼前浮出一段旖旎的風景。
一片秋葉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劃過步留香的眼前。
哧哧嗤三聲輕響,秋葉被無形的力道化成三片,驟然炸做一團粉末飄飄灑灑落在步留香腳邊。
殺氣!
倏然頓足,原本隨著晨曦清冷空氣逐漸平穩地心緒猛然動盪,就連面對無名屹然不懼的步留香這一刻也驀然震撼。
低頭,胸口赫然被無形的殺氣劃破三道口子,血跡若隱若現。
步留香微怒,
驀然回首,
晨光熹微中,
一個煙花一樣的女子,
背背一把長劍,
行雲流水般的背影倏遠,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