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突兀的聲音打斷眾人,眾人回頭,兩匹快馬眨眼來到眼見。
「三弟,你怎麼來了?」步留香望著風塵僕僕的趙寒山,在看看他身邊精壯的漢子,疑惑問道,「他是誰?」
趙寒山跳下馬背,旁若無人般親熱的拉著精壯的漢子,微微弓著脊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精壯的漢子,頭也不回急不可待的介紹道:「大哥,這位是侯進軍侯大人,瑯嬛王府的人,不辭勞苦千里尋找大哥。」
侯進軍秘密潛出瑯嬛,路上不敢有半點耽擱,快馬加鞭,直奔萬歲山老婆寨。他到了老婆寨,報上姓名職務,趙寒山冷汗直淌,他還以為官府要派兵剿山,等候進軍細細說明來意,趙寒山喜不勝喜,若能攀上這等高枝,何樂而不為呢?豈老婆寨眾兄弟不顧,隨同侯進軍,直奔范家鎮,無巧不成書,一路走來,恰好遇見步留香。
「侯進軍侯大人?」步留香冷哼一聲,十年前的那番遭遇,令他對瑯嬛真的很不感冒。
「侯大人,大哥失禮之處,望大人海涵,小弟代大哥向你賠罪。」
趙寒山站在一旁低頭哈腰,冷汗淋淋。很多時候,他都想不通步留香的所作所為,你說他傻吧,貌似他才華橫溢出口成章,更多時候一鳴驚人。你說他不傻吧,他的行為正常的有些不正常,總是叫人啼笑皆非,甚至感覺到荒謬。這個人,好像一本苦澀冗長的經書,任憑你苦思冥想,到頭來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面對步留香的無禮,侯進軍神色坦然,面不改色,甚至是敬畏,對著步留香施禮道:「少爺、小姐……。」
侯進軍並不知道步留香的身份,然而二小姐不遠千里投懷送抱,步輕眉對此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瞞著父親派自己悄悄的將二小姐遣送劍城,這其中的緣由著實耐人尋味。侯進軍甚至浮想到步輕眉難道與眼前之人也有一些道不清說不明的關係。不管什麼緣由,他心中很清楚,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這個人他得罪不得。
少爺這兩個字眼,用的極其貼切,無論步留香什麼身份,這麼叫都不為過,這就是侯進軍,一個心細如麻的男人。
少爺?趙寒山一陣頭大,侯大人居然叫大哥少爺,大哥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迫使王府來人低頭哈腰,心中暗自後悔,早知道如此,真該在侯進軍面前刷刷威風。
第一眼看到侯進軍,步輕城心中忐忑不安,難道父親知道這件事了,想起慈愛而威嚴的步擎蒼,心中駭然。望著步留香越發清秀的臉龐,步輕城心中一橫,她只要他牽著她的手走,哪怕只是熬到夜的盡頭。她願意傾盡自己的所有,換取短暫的浮生。
她的幸福就把握在他的手中,與他人無關。
「侯侍衛長,好大的雅興,不好好呆在王府處理有關事務,跑到小小的范家鎮所謂何事?」
上官婉約諷刺道,隱隱約約猜出侯進軍的來意,心中歎息,步輕城呀步輕城,你真幸運,居然有這麼一個無微不至的好姐姐,真叫人眼紅。
「哎喲,這不是上官姑娘,上古姑娘不會怪罪小的眼拙吧?」伸手不打笑臉人,侯進軍驚喜萬分的望著上官婉約笑道:「上官姑娘好興致,破天荒帶著二小姐郊遊,此等小事,我想大小姐應該不會在意吧?」
侯進軍不硬不軟回敬一句,綿裡藏針,針針見血,雖然說得隱晦,聰慧的上官婉約怎麼會不明白這句話其中的含義,羞怒的指著侯進軍喝道:「你……。」
侯進軍輕輕一笑,說道:「上官姑娘,明人不說暗話,小的奉大小姐之命,前來住姑娘一臂之力,至於何事,還望明示。」
很顯然,侯進軍不想得罪在場的任何人,這幾個閻王他得罪不起。侯進軍久經官場,圓滑無比,眼前的場面告訴他一個答案,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更好的完成他的使命,話鋒一轉,一手移花接木用的爐火純青,極其漂亮。
「在下雲飛揚,奉家師之命,追回小姐,希望侯大人多多幫忙。」
雲飛揚一心而意想把步輕城帶回劍聖閣,侯進軍一番話正和他胃口,急忙結果話茬。他哪裡明白這中間的利害關係,根本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將所有的矛頭指向上官婉約。將來即使步擎蒼怪罪下來,他與步輕眉毫無干係,他相信上官婉約不會愚蠢到亂講的地步。
「哦……。」
侯進軍輕輕的應一聲,安靜的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雲飛揚喜形於色,令上官婉約大為惱火,可惜,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又能如何,氣的直跺腳。
步留香這個時候才弄明白這幾個人來意,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如此功德無量的事他們不做,居然要生生的拆散他們,如此缺德帶冒煙的事天理難容。步留香望著自己無縛雞之力的雙手,心中悔恨不已,如果自己是無名的話,豈容爾等宵小之輩如此放肆,可惜他不是無名,回頭望著綰綰,綰綰臻首微搖。
綰綰沒想到這件事居然牽扯到瑯嬛王府,她不能不慎重對待,對付一個雲飛揚也許算不得什麼,大不了兩敗俱傷,如今侯進軍的加入,令她不得不做打算,細細思量一番,果斷放棄。
步留香心中很清楚,即使現在步輕城跟他走,將來受傷害的還是她,步擎蒼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跟著一個山賊,這是鐵打的事實。無謂的掙扎,只不過是自己給自己難堪,步留香輕聲長歎,他決定讓步輕眉回劍城,他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他是一個男人,帶把的爺們。他要變強,在變強,終究有一天,他會光明正大的從劍城把她接出來。
步留香將步輕城拉到一邊,斷然道:「跟他們回劍城。」
「為什麼?」步輕城詫異的抬起頭。
「過些日子我去接你。」步留香叮囑道,張張口,欲言又止。好男人說了不做,做了不說,他不想給步輕城解釋太多。
步輕城心中雖然不捨,還是乖巧的點點頭,她不想讓他為難,眼前的情景,只要由不得他們任意妄為。忽然神經兮兮看了一眼綰綰,擔憂道:「她是誰?」
「她是過客,你是歸人。」步留香沉思片刻,又道:「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你是陌生的最熟悉的人。」
「我等你……。」步輕城眉飛色舞,熹微的晨光中顯得分外動人。
沒有人知道步留香對步輕城到底說些什麼,竟然令倔強的步輕城乖乖的回劍城。
望著步輕城漸行漸遠的背影,步留香心中默念,輕城,委屈你了,終究有一天我會兌現我的諾言,光明正大的從劍城把你接出來,請銘記,這是我的誓言,蒼天為證,倘若食言,天打五雷轟。
「三弟,你也回去吧,我陪綰綰姑娘走一趟劍城。」步留香索然無趣,心不在焉的叮囑身旁的趙寒山,「不要記掛二弟的安慰,我自由主張。」
心事重重的趙寒山跨上駿馬,一步三回頭,場景催人淚下。
「小情人走了,傷心了?」綰綰一旁巧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步留香轉過頭,歪著腦袋打量著綰綰,眼淚婆娑道:「綰綰,能不能把你的胸脯借給我用用?」
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借胸脯一用,這分明就是調戲輕薄,很可能借給他一個一騎絕塵的耳光。綰綰並沒有暴跳如雷,心中暗自琢磨,這小子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如果借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不借的話他又會怎麼做呢?
步留香的風-騷,綰綰深有體會,那些輕佻的言行像一杯鴆毒,未入腸胃,已絕咽喉。如果你有幸領略一番,即使將來你會忘記這個人,然而他的音容笑貌望之如骨,食之如髓。悠悠幾載,茫茫人海中匆匆而過,只要他開口,只要你能聽到那些心驚魄動的話語,你會倏然止住前進的腳步,茫然四顧,驚呼留香。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格格不入,絕世獨立。
「你想做什麼?」沉默片刻,綰綰終究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她希望他一鳴驚人。
「我不想活了!」步留香凝視著綰綰,一字一句,真真切切。
石破天驚,綰綰心中一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會很傷心很傷心,沒有為什麼,她只知道自己會這樣,綰綰急切勸道:「留香,你不可以……。」
「噓……,我只想找一塊風水寶地,一頭撞死算了。」步留香打斷綰綰,一本正經道:「這是我臨死前唯一的要求,念在你我一見如故的份上,千萬不要拒絕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為什麼要尋死呢,堂堂鬚眉男兒,受到一點挫折,就尋死賣活,還是個男人嗎,真的讓我很失望,我鄙視你?」綰綰很激動,指著步留香破口大罵。她卻忽略一件事,一個男人的腦袋如何脆弱,總比一個女人的胸脯來的堅硬。
「哪來這麼多廢話,借還是不借?」步留香冷眼望著綰綰,揚聲問道。
「不借,不借,就是不借。」綰綰揚手一個響亮的耳光,聲嘶力竭的吼道。
綰綰無意間真情流露,步留香驚喜若狂,終究還是有人這般在意他,他該拿什麼回報她,望著悲憤交加的綰綰,步留香宛如一個犯錯的孩子,弱弱道:「那還是借我點錢吧。」
綰綰豁然抬起頭,秀口微張,詫異的望著步留香,疑問道:「什麼?」
「我傷心嗎?」
嘎嘎嘎……,步留香長笑三聲,蹦著跳著轉身而去。綰綰沒有看見,他轉身的那一刻,萬般憂愁散漫在清秀的眉宇之間。
「你去哪裡?」綰綰回過神,苦笑著搖搖頭,這壞人,真拿他沒辦法。
「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