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鎮的遭遇對步留香來講是一個質的蛻變,自身的弱小讓他隱隱約約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覺,他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站在武道巔峰,傲視群雄。但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修煉內功,不求致人於死地,只求自保。
一個男孩往往在仰視另一個男人中長大成人,步留香一生孤苦無依,他的生活到處充滿隨波逐流的意味,從悲秋推薦他倒瑯嬛王府,到澹台山莊,一切貌似順其自然,實則他像漂泊的浮萍,浮沉自便,無依無靠。綰綰的一番話,令他茅塞頓開。
「恩公天賦異稟,非常人可比,只是欠缺運道而已。」綰綰長歎。
「運道?什麼運道?」步留香猜不透這句話的含義,疑問道。
「練功的運道。據我師父講,凡是出類拔萃的高手,必要由孩提時代練起。三歲看一生,每個人想要把任何東西學得得心應手,五歲之十五歲之間最為重要,這好比學習一門語言,過了最佳年齡,語音怎麼學也學不正。練功也亦然,假如現在學起,必然事半功倍。」
乍聞這番話,步留香頓時覺得手足冰涼,自尊心和自信心備受打擊,憤憤不平道:「你剛才不是說我不是蠢材便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嗎?」
「我只是說恩公錯過了練功的最佳時間,現在你遇到本姑娘,運道自然不差,我可以稍微點撥你,至於蠢材還是奇才,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綰綰笑道。
步留香橫手為刀,唰唰唰揮出一式刀法,這一式刀法正是當日綰綰在老婆寨攔截他時使出的招式,雖然他動作笨拙,招式散亂,卻也有模有樣,得意的拍拍胸脯,嚷嚷道:「或許我例外吧,誰叫本少爺屬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那種人呢。」
綰綰心中震驚,此招刀法當日自己倉促中使出,速度、動作自然快到應接不暇的地步,而他居然在瞬間記下,如此驚人的眼光和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綰綰自歎不如,她還記得自己苦修半日方將這式刀法熟記在心之時,師父沾沾自喜,誇獎之意瞭然於表,如今見步留香突然使出,心中詫異,「你怎麼會這招刀法?」
「跟你偷學的,厲害吧?」步留香洋洋自得,桀驁不馴的神情揮灑眉間。
「厲害,厲害!恩公是綰綰所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人比人氣死人,綰綰對步留香的瞭解更上一層樓,由衷的讚歎道。
「既然綰綰這麼說,以後有勞綰綰姑娘指點啦。」給個梯子就上臉,步留香順水推舟奉承道。
綰綰臻首輕點,沉默片刻道:「若要修煉內功,必然將週身穴道悉記在心,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先給你講解人身穴位,你斷不能馬虎大意,若有差池,真氣運行不當,定當死於非命!」
步留香聽的頭皮發麻,他沒想練個內功居然這麼麻煩,不知道有沒有簡單速成的方法,想到這裡,賊笑道:「綰綰,有沒有簡單一些的心法?」
「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不練內功,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你若是想投機取巧,趁早打消這個歪主意,非則你將後悔莫及。」綰綰哭笑不得的望著步留香,這都是些什麼人?練個內功還討價還價,你以為這是逛菜市場?氣道:「你怎麼這麼煩人,究竟學還是不學?」
步留香頹然皺著臉,垂頭道:「唯綰綰姑娘是從……。」
綰綰冷冷道:「我只講一次,你能記住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她心中很清楚,如果步留香用心的話,她說一遍就夠了,倘若他沒心,她說十遍八遍也無補於事。
綰綰一邊走,一邊耐心的講解週身穴位,初時步留香覺得無趣,越聽心中越是驚訝,他沒想到這中間居然大有學問,心中暗悔自己淺薄,索性拋除雜念,用心的將綰綰的話銘記在心。
綰綰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細細將52個單穴,309個雙穴、48個經外奇穴,共409個穴道的方位,以及功能講解一遍,綿綿不絕的小道上,淡淡的暗光裡,另有一番時光消逝的荒涼調兒。然而這一段平常的時間裡,對步留香的一生產生深遠的影響,為他將來站在武道顛覆奠定基礎,綰綰對他的影響在某個方面來講,無人你能及。
「哎呀,下雨了。」兩個人一個講的專注,一個聽的會神,不知道天空何時飄飄灑灑下起小雨,步留香抬頭看看烏雲密佈的天空,隱隱有越下越大的徵兆。一邊解扣子,一邊道:「看來今天晚上回不到老婆寨了,我們趕緊找個地方避避雨,將就一宿吧。」
綰綰冷眼望著心不在焉般脫上身長衫的步留香,心中湧起一陣殺機,心中暗想,天下男兒皆是好色之徒,他若敢妄自菲薄,定當殺爾狗命。
步留香取下身上的長衫,披在綰綰上身,神情關切道:「女子素來身子薄弱,怕你著涼,冒昧之處多多海涵。」
綰綰望著步留香強健的軀體,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感覺,忽然想起他的老婆寨的誓言,心中歡喜,原來他說的是真的,她這般關懷自己,真不知道拿什麼去報答他。
「雨越下越大,還愣著幹什麼?難不成想跟我上演一場鴛鴦戲水暗香浮動的誘惑?」
綰綰第一次面對一個上身赤裸的男子,嬌羞湧上心頭,氣惱的跺跺著腳道:「你還說這些令人難堪的話,倒是你小心感染風寒。」
說完,長衫遮頭,獨自衝出雨幕。
……
……
一座小廟受寵若驚般出現在兩人的是視野裡,天黑雨大,根本瞧不清楚小廟的模樣,步留香尖叫一聲衝進小廟,綰綰在他身後驟然停住腳步,噤聲道:「有人……。」
步留香駭然頓足,側耳傾聽,除了嘩啦啦的雨聲,還是嘩啦啦的雨聲,疑惑道:「哪裡有人?是不是你聽錯了?」
「卡」一聲清響,身後湧起一團亮光,昏黃的火苗歡快的跳動著,小廟顯的擁擠不堪,步留香藉著火光四下張望著,廟堂中央供奉著一尊神像,神像前面擺放著一張污濁的香案,千瘡百孔緞子從上面垂下來,一直垂到地面,遮住下方的方磚。
角落裡放著一捆散柴,散柴旁邊有一坨結成餅的柴灰,顯然,這些散柴是別人取暖之後殘留下來。
「可能老鼠受到驚嚇,躲起來了。」步留香自言自語道,來到小廟中央,雙手抱著胸脯靠著支柱,瞇著眼睛愜意道:「累了,還好有根柱子靠靠。啊……,幸福的感覺與眾不同。」
「綰綰,本少爺有一個胸膛,兩個肩膀,你若是累了,我不介意借你一個靠靠?」
步留香沒有內功,哪比得綰綰,一路疾跑,累的他上氣不接下氣,綰綰撇了一眼步留香,「撲哧」一聲輕笑,趁著柴灰升起一堆篝火。朝步留香照照手,「過來暖暖身子,別再那裡賣弄風騷了,這裡除了我再無旁人。」
現在雖然還是夏天,然而已經接近初秋,每到深夜,夜涼如水,渾身濕透的步留香聽綰綰一說,覺得心頭一涼,冷不丁打個噴嚏,嬉笑道:「如此美妙的夜晚,如此酣暢淋漓的噴嚏,人生難得幾回有?」
綰綰笑靨輕搖,罵道:「你就貧吧,哪天爛了舌頭,還讓你亂嚼舌頭根。」
步留香蹲在火堆旁,凝視著綰綰搖曳生姿的臉龐,癡癡道:「綰綰,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嫁不出去,就嫁給我還嗎?」
綰綰猛的一怔,剛想笑罵,倏然接觸步留香清澈如水的目光,心中蕩漾起一圈圈漣漪,這句話說的極其曖昧,綰綰覺得好聽如斯,剛想回答步留香,突然一聲急促的響屁打亂兩人溫馨的一刻。
綰綰驚起,全身戒備,驟然四處張望。
「你放屁……。」步留香『淫』笑著長身而起,指著驚異不定的綰綰,深深的吸幾口氣歎道:「原來美女放屁也這般難聞,百見不如一聞啊。」
其實步留香根本沒有聞到屁臭,興致薄起,調侃幾句而已。
綰綰面色難看的回過頭,她身為女兒身,這番話看似輕佻的玩話,儼然傷到她的自尊心。每個人每天都在放屁,放是一回事,被人說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間,有幾人能忍受被人無端的污蔑他放屁而心不跳面不改色,顯然綰綰不能忍受這番侮辱,怒道:「你才放屁呢!」
步留香並不為綰綰的惱怒所動,賊笑著轉過身翹著屁股道:「我沒放屁,如果你不信話,自己怕上面聞聞就知道了。」
「啪……」
綰綰望著神龍擺尾般優哉游哉在自己眼前晃動的屁股,氣的七竅生煙,此人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抬起玲瓏的小腳,毫不留情的踹在步留香張揚的屁股上。
「啊……。」
步留香吃痛,慘叫一聲,張牙舞爪朝香案飛過去。
「轟……。」
「喔……。」
塵煙飛揚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似在呻吟,又似壓抑著尖叫聲。
來不及思索,綰綰飛身山前,拉開縵布,藉著火光觀看,落入眼簾是一個讓她既吃驚又苦笑不得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