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生命會有奇跡麼?
頓時,它的眼睛怔住,眼珠子揪緊,說道:「白宸,白宸……你……」
它呼喚著,聲音透著聽不見的嗚咽。就像大海底下的哭泣。
不一會兒,從梨子的胸口處,浮生出一朵千瓣卷的雪蓮。
這華蓮,瑩潔高雅,千瓣曲捲,可是沒有生機,就像被抽乾了水份的一朵蓮花標本。
枯黃的、萎靡的、乾涸的……
一隻白虎正臥在蓮蕊中……
白虎的週身都發出淡色的白色光芒,羽毛柔軟,透著圈點的瑩光。
它微低著頭,很虛弱地喘著微小的氣息。額上的汗水,不停地淋落下來。
「白宸,你再這樣堅持下去,生命就會有危險了。」
玄亦的眼睛中透著隱忍與悲傷。
過了許久,才傳來白宸斷斷續續的聲音:「我……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放棄。」
安德烈的心刺痛極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點地勒緊他的脖子。
「為什麼會這樣?」
「病情迅速惡化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都得死!」
玄亦說著,抬頭望向仙嫵。
她還在努力地攀爬著,爬向黑暗之鏡。
可是,五百米的距離,她要爬很久、很久……
遠方悄無聲音,只有寒風呼嘯而來。
四周靜寂,有生命在不斷地流失。
白宸的眼瞳裡,透著奕奕的光,彷彿是純淨的泉水,在流淌一般:「如果她有生命危險,我就更不能出去了!」
玄亦握緊拳頭,小爪子,似乎在握住一種虛無的東西。
白宸再這樣子下去,兩個人的生命都保不住的。
這個笨蛋!性格從來都是如此,表面溫柔,性情怡靜,骨子裡卻是相當固執的。
即使是死,對於白宸而言,只要付出是對的,它永遠都會堅持下去。
「玄亦,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梨子?」
安德烈的心揪得緊緊的,彷彿是一支要發射的利箭,找不到可以落腳的靶子!
他要救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生命,有時候雖然不堪一擊,脆弱萬分。
可是,生命同樣可以創造出新的奇跡。
「現在只有千瓣雪蓮可以暫時續一段命。只要進入上殿,找到雪蓮,就能先保住他倆的性命。可是,上殿不好進!」
時間緊急如流沙,一粒又一粒地從手指縫裡往外流失。
「白宸,你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玄亦又問。
「只要我還活著,就會一直守護下去。守護主人的心願是我的使命,主人要她活著!」
白宸說完,週身的瑩光漸漸黯淡下去,它把僅有的力量擴散到梨子的身體裡。
很快的,梨子臉上和身上的黑斑都慢慢地消失了。
白宸完全趴在蓮花蕊中,閉上眼,死一般的靜寂。
見此,玄亦的心就像壓著一座沉重的山。
嘀噠、嘀噠、嘀達……流水深靜的聲音。
白宸的嘴未動,可是有聲音還是傳了出來,「玄亦,不用替我擔心,我很好。不用勸我,我……答應過主人,就是我死;她也不能死!」
四周又恢復靜寂,只有時間像流水漏斗在嘀噠的響。
安德烈別過臉,掐緊拳頭,淚水隱流,主人是什麼樣子的,神獸就是什麼樣子的。錦洛,你在別的地方,還好嗎?
玄亦忽爾覺得時間如光梭,從不為任何人而停留。
而能停留下來的,能經得住時間考驗的,只有強大的信念和愛!
沒有愛,就無信念。
玄亦望著在不遠處攀爬的仙嫵,站了起來:「主人走吧,我們上路。去上殿的時刻來臨了!」
安德烈的紫眸變得深邃,他彎腰抱起一直昏厥不醒的梨子,她的屍體變得越來越冰冷了,彷彿是一塊一敲就會破碎成千萬塊的寒冰。
他的心在這種生與死的煎熬當中,揪起一團永遠也化不開的惆悵。
生則努力,是他的信條。
有生,就要奮鬥到底!
仙嫵爬過的那條五百米的路,淌滿了墨黑的血水。
她的腳趾變得烏黑而瘦弱。
淚水糊了滿面,卻還是堅持爬下去。
一定很疼吧,她一直在哭;而頭頂上的太陽罩也一直在吸收她的能量。
她越頑強,太陽罩就吸得越暢快。
安德烈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悲涼:「她這麼痛苦,一直在哭。而我們卻袖手旁觀。其實,她也需要別人去幫助啊。」
玄亦沉默。因為它不知道要說什麼。
安德烈又問:「進上殿後,你要我們救誰?我們就是拚死也要救的。因為,你現在就是在救我們了。」
仙嫵咬緊牙關,掌心抬起,衝著前面的黑暗之鏡,發射出一束藍色的光圈。
可是,下一秒那束能量光圈,就被太陽罩所吸收。
仙嫵虛弱得幾乎伏地不起,她強忍著腳心處巨大的疼痛和淬毒裡的昏眩症,精神雖頑強,身體卻也浮虛到不可抑制。
強發出的能量又被太陽罩所吸收了。
仙嫵想放聲痛哭,因為她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力量再使出來了。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她好不容易用爬的方式來到了黑暗之鏡的前面,卻又要把她的希望無情地破滅掉。
可是,當她想放聲大哭的時候,才發現,她的淚水從聽到那個名字之後,就沒有止住過。
鹹淚,顆顆淌過她發乾蒼白的唇瓣。
瑟縮的她,在聽到了安德烈的聲音之後,沉默了。
她覺得安德烈,肯定會受不了這種打擊的,肯定會發瘋的。
沒有人能受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
更何況他的妻子還處於生死一線之間。
他怎麼能承受得了這種痛苦的折磨?
所以,現在的她還是幸運的。
比起安德烈的親情雙重煎熬,她不知道要幸運多少倍呢。
所以,她沉默後,更加用力地咬破自己的唇瓣,鮮血頓時流溢而出。
她要用自己的血來召喚潛在身體裡的另一股力量。
黑暗中的爆發力!
她不要這麼認命。
再怎麼哭,也無濟於事時。
她就不想再哭了!
鮮血,淌下來的同時。
她的幽藍雙瞳變得明亮如黑夜中的夜明珠,鮮紅如暴雨之後的彩虹!
她的指甲也跟著變紅了。
鮮血一般的紅,還變長了,長長的,尖尖的……像一把利箭一樣。
湛藍的短髮,也變得猶如火焰在吐舌,艷麗的,瘋狂的也是絕裂的。
仙嫵整個人就像在烈火中重生了一般,妖冶如地獄之火。
安德烈驚呼地問:「玄亦,這是怎麼一回事?」
沉默中的玄亦,冷冷地開口,泛著刀鋒般的冷:「她本來就來自冥界,她的另一個名字叫冥姬。」
仙嫵的湛藍短髮,已不復存在。
無數條紅色的頭髮,如幕布,在狂風中揚著巨大的風帆。
她的瞳孔內是兩輪發著熾熱光芒的火球,紅冶妖媚,熱焰如火。
她那修身長玉的藍色荷黛裙,像朵花兒層層地在腳底下綻開著,可是從藍色慢慢地過渡到了紅色,大朵大朵的紅,就像飄浮在半空中的艷麗霓虹……
仙嫵的唇瓣如兩片燃燒的雲霞,熾熱紅艷。
她緊閉的嘴角,撕開一絲縫:「黑暗之鏡,聽我的口令,給我打開上殿的門!」
她說的同時,手心處發射出一團火焰,燃燒著前面的一面黑色的鏡子。
黑鏡就像是夜色中的幕布,被火焰燒得通紅,接著從黑暗之鏡裡傳來聲音:「上殿的入口有人把關。你真的確定要進去嗎?」
仙嫵的紅瞳之眼,瞇了起來,喝道:「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明白了!」
一片的火海,沖天燃起。
上殿的入口處有一個人在火海中嘶啞地吼叫著。
上殿的門,終於在一陣的轟隆之聲中,打開了。
一抹淡笑,浮在仙嫵的嘴角上,她閉上了雙瞳,洩了所有的力氣,慢慢地坐在了火焰中……
「你們進去吧,我會守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等你們回來後,就是我……我欣慰的時刻。
安德烈看著玄亦,問道:「她……幫我們打開了上殿的門後,會怎麼樣?」
玄亦的眸子裡,全是晶亮的光,回答:「在天界的法典裡,她的做法和法典中的三個故事是一樣的。割肉喂鷹、捨身飼虎、捨身盡孝。」
安德烈重複了一遍:「割肉喂鷹、捨身飼虎、捨身盡孝……能詳細說一下嗎?」
他們急速地從黑暗之鏡的通道中,飛馳而進。
而仙嫵還是陷在火焰堆中,以己身葬火,守護著他們的通道。
火舌開始跳著瘋狂的死亡之舞,而仙嫵在火舞中,漸漸地失去知覺。
當他們進入上殿之後,玄亦的瞳孔漸次地放大,然後講一個久遠的故事:
「「割肉喂鷹」說的是:釋尊有一次外出,正好遇到一隻飢餓的老鷹追捕一隻可憐的鴿子。
鴿子對老鷹說:「你放過我吧!你現在是在捕食,錯過我還有下一個;我現在是在逃命,我的命只有一條啊!」
老鷹說:「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道理呢?但我現在餓壞了,不吃了你我沒法活。這個世界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不逼到絕路上,我也不會緊追不捨的。」
釋尊聽了慈悲心起,就把鴿子伸手握住,藏在懷裡。
老鷹怒火沖天,只好跟釋尊理論說:「釋尊你大慈大悲,救了這鴿子一命;難道,就忍心看我老鷹活活地餓死嗎?」
釋尊說:「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鴿子,也不想你白白的餓死。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於是釋尊就取出一個天平,一邊放鴿子,另一邊放上從自己身上割下的肉。
這鴿子看上去雖小,但無論釋尊怎麼割,割多少肉似乎都無法托起它的重量。
當釋尊割下最後一片肉的時候,天平終於平衡了!」
玄亦說完之後,安德烈沉默良久,說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仙嫵所想的,也是如此吧。」
安德烈的手撫上梨子的秀髮,幫她梳理好被風吹亂的劉海,說道:「以前的錦洛也是一樣的。以血養蓮,以肉養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