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路上艾迪絲並沒有再把頭別向車窗，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端坐在座位上，低著看著放在大腿上的那把劍出神。
無論是王震還是蒂娜同她說話，她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簡單回答。
在太陽快要消失在樹梢前，他們來到了迅龍軍團的另一個營地，蒂娜說這裡就是他們今天要住宿的地方。
和王震到過的那個營地不同，這個營地是修建在一個熱鬧的小鎮旁邊。當然，也有可能是小鎮修建在了軍營的旁邊，王震知道軍隊是一個很大的消費群體。
「這兒的軍人似乎很悠閒。完全不像我去的那個營地，那裡的紀律至少還很不錯。」王震看到滿街都是穿著迅龍軍團軍服的士兵在遊蕩、吵鬧。
一條寬敞的街道穿過小鎮，而街道兩旁的建築不是酒館就是旅店，也攙雜著幾家賭場。從這些建築裡發出的聲響來看，裡面應該都是滿座了。
「這個小鎮本來就是給這些所謂的士兵遊玩的。」蒂娜瞧了一眼窗外那奢靡的景象。「沒誰會指望他們能上戰場立功。」
「軍團為什麼要養著這些傢伙？」王震不解地問。
「不是軍團在養著他們，而是他們在養著軍團。」蒂娜笑了笑。「這些都是來服兵役的貴族子弟。他們在這個小鎮上吃喝玩樂的花費，幾乎能養活半個軍團。」
「呵呵，很高明的辦法。」王震也笑了起來，他看到有些士兵甚至像團爛泥一樣醉倒在街邊。「不過，如果他們鬧事怎麼辦？」
「他們可以不受大部分軍紀的約束，但是鬧事、鬥毆、殺人的傢伙自然會有執法隊來處理。」蒂娜比劃了一個抓人的手勢。「任何貴族都不可能違抗執法隊的逮捕，否則就是謀反。這裡的禁閉室向來都是爆滿的。」
「難道我們就要住在這裡？我寧願自己到野外搭帳篷。」王震看到那些旅店外都站著幾名拉客的妓女，他可不希望待在這樣的旅館裡。
「我們是到城堡裡去。在那裡有專用的住所。而且城堡裡要比軍營裡安靜許多。不過軍營也不吵，因為幾乎沒有什麼士兵會回帳篷裡睡覺，除非是把錢花光了的傢伙。」蒂娜以為王震不喜歡吵鬧的地方。
這時，前方傳來了一陣更大吵鬧聲，而且車子也停了下來。吵鬧聲中甚至時不時的攙雜著幾聲慘叫。
「前面又有人在鬧事？」蒂娜拉下小窗上的擋板向車伕問道。
「是的，小姐。大概有30多人在集體決鬥吧。」車伕站起身看了看。「我們可以饒路過去。」
「好的，如果有人敢來惹事，你可以懲戒他們。」蒂娜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遵命。」
這名車伕開始把車轉向另一條道路。
「呵呵，你的語氣真像是一名軍官。」王震笑道。「你為什麼要帶我來參觀這樣的營地？難道是想讓我幫忙把這個營地打掃一下嗎？」
王震清楚蒂娜帶他來這裡肯定不是為了節省住店的錢。
「打掃就不用了，我只是想讓你見見這兒軍官。」蒂娜同樣清楚王震所說的「打掃」是指什麼。
「軍官？」王震立即聯想到了一個敞著軍服，右手拿著酒瓶，左手樓著個女人的軍官形象。
「這個營地裡的軍官是整個軍團裡最優秀的。」蒂娜似乎明白王震的想法。
「最優秀的軍官率領著這樣的士兵？」王震覺得不可思議，雖然過去曾有一句「一群在獅子領導下的羊能夠戰勝一群在羊領導下的獅子」的格言，但是這句格言很顯然不能適用在這個地方。
「這裡是軍團總部的所在地，裡面的軍官當然是最優秀的。」蒂娜在試圖糾正王震對軍官的不良印象。「把這些貴族士兵安排在總部外，是為了讓他們覺得受到了軍團的重視，同樣這也是管制他們的一種方法，總部裡的高級軍官至少還可以威懾一下他們。」
「可是士兵都出去喝酒，軍營裡的安全由誰來負責？」王震問道。「難道是那些軍官出來站崗守夜？」
「在這裡，執法隊才是真正的士兵，而這些傢伙只不過是來渡假的。」蒂娜指著街邊的幾個鉤肩搭背的士兵說道。「但也不是所有的貴族都像他們一樣，同樣也有在軍營裡乖乖待著的人。只是這些人從來都不會出來鬼混，他們只會關心自己的實力增強了多少。」
街道的另一端有一個分岔口，一條就是通往軍營的道路，而另一條則是去蒂娜所說的城堡。
這條道路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半個人，再加上路邊高高的雜草，甚至可以說這條路太幽靜了一些。
由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車伕點著了掛在車頭的油燈，但是油燈的光線僅僅能照亮兩三米的範圍。
王震拉下了頭盔上的面罩，並啟動夜視力觀看窗外的「夜景」。他看到有幾個人散佈在約一米多高的草叢裡監視著道路。
「這裡的暗哨真不少。我上次就沒有碰到任何一名暗哨。」王震說道。
「你能看到隱藏黑暗中的斥候？」蒂娜有些吃驚，「不過以你的實力來說，能看到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看來就算是派出斥候也不能阻止你的侵入。」
「對我來說，這些斥候幾乎就是趴在明亮的燭光下。」王震把面罩推了上去。
「你能不能給這個營地提些建議？比如如何佈置防禦。」蒂娜說出了帶王震來這兒的目的。
「我？可是我不會如何佈置防禦。」王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那你是如何突破我們的防禦的？這個你總該知道吧？」蒂娜契而不捨地追問道：「軍官們會根據你入侵的方法制定出相應的對策。」
「這好像沒有什麼技巧可言，不過是實力的差距而已。」王震搖搖頭。「我能在黑暗中看到很遠的地方，那些崗哨看不到；我的能量槍能攻擊很遠的目標，他們也做不到。在這種只能被攻擊卻無法還擊的戰鬥裡，軍營裡的士兵要想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為劍士的艾迪最能體會這一點，她突然開口喃喃地說道：「在戰鬥中只能被攻擊卻無法還手，想想就會令人膽寒。」
「我的實力正是體現在這裡。」王震繼續說道。「所以你們才會覺得我的實力強大。然而在神的面前，我的實力卻又不值一提。」
僅憑研究所的武器庫裡並沒有射程可以覆蓋全球的洲際導彈來看，王震就不具備同神抗爭的能力，這也是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神所佔有的距離優勢。
「還好神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表示出敵意。」王震不由想著。
「你的實力已經是很強大的了，沒人能同神相提並論，就算是魔導師也不行。」蒂娜認以為王震過於謙虛了。
「晚上好，蒂娜小姐，請您出示一下通行證。」
這時，一個聲音從車窗外傳來。
原來車子已經到達了城堡外，但是王震覺得這裡稱為要塞會更貼切一些。
一名正在站崗的哨兵正在向蒂娜行軍禮。
這名哨兵的軍服上並沒有迅龍軍團的徽標，而且軍服的顏色和款式也不一樣，臉上所帶著的嚴肅表情更是和鎮上那些兵痞完全不同。
「他的軍服怎麼和在鎮子上看到的不一樣？」王震在那名士兵檢驗完蒂娜的通行證後問道。
「這就是執法隊的軍服，無論是在哪個軍團裡都是同樣的。在傳統上來說，他們並不屬於任何一支軍團，也不用上戰場打仗，只是奉陛下的命令隨軍監督軍紀。」蒂娜解釋道。
「可是現在看來，執法隊已經完全屬於軍團所有了。」王震把話接了下去。
「是的，沒有哪個大家族會不把勢力滲透到掌握有軍隊生殺大權的執法隊裡。」
車子傳過護城河上的吊橋，駛進足以讓三輛重型運輸車並行的方形門洞裡。門洞兩邊各安裝有一扇反射著銀白色金屬色澤的大門，門上釘著許多宛如拳頭般大小的鐵釘。
「不虧為軍團總部的所在地，這兩扇鐵門該有多重啊。」王震感歎道。他估計這兩扇門的厚度超過了30厘米。
「呵呵，這只是在木頭製成的門外釘了一層這麼厚的鐵板而已。軍團不可能完全用精鐵來鑄造兩扇門，那還不如拿來打造鎧甲更有用。」蒂娜一面笑著，一面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下鐵板的厚度。
「也不錯了，至少讓我來進攻的話，一定不會去考慮如何破門而入。」王震看到蒂娜所比劃的鐵板厚度大約是3到5厘米左右。
「這已經可以算是一個重裝甲目標了。」王震心想。
「這座堡壘擁有三道城牆，可以同時容納兩個軍團的士兵。」蒂娜開始向王震介紹起這座堅固的要塞來。「它是以護國戰爭時的著名將領萊因海因而命名，不過我們一般把它簡稱為萊因堡。」
「城牆上的那個高架子有什麼用？」
當車子駛到第二道和第三道城牆之間的天井時，王震指著一個豎立在城牆上的塔形器械問道。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世界的機械裝置。
現在月亮正好到達那個塔形器械的頂端，所以才引起了王震的注意。
在接近滿月的月亮襯托下，王震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塔形器械上的橫臂以及繩索。
「那是用來拋射石塊的投石機。」蒂娜向王震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它是用來打擊遠處的敵人，射程大約能有300步。」
「那麼用來攻擊魔法師豈不是很方便？」王震問道。
「魔法師一般不會直接參加攻城戰，城牆上的箭塔和守城巨弩就能把魔法師殺個精光。」蒂娜搖搖頭。「野外的戰場才是魔法師發揮的最佳場所。」
穿過三道約7米厚的城牆後，堡壘的主體建築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這是一座有八層樓高，每層擁有近百個窗戶的矮長方形城堡。在5樓正面的露台上架設著3座投石機，而七樓和八樓的左右兩端各佈置著一座箭塔。城堡最高的尖頂上飄揚著如同燕尾服下擺的維特帝國國旗。
「這裡就是萊因堡的最後一道防線。在它的後面就是供守衛堡壘的士兵所住營房以及飼養陸行鳥的鳥棚。」蒂娜一邊請王震下車，一邊介紹道。「在沒有戰事的時候，這裡就是迅龍軍團的總部，整個軍團的命令都是從這裡發佈到各個營地。」
「這令我想起了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巴士底獄。」
當然，王震並沒有把這個第一印象給說出來。
王震跟著蒂娜和艾迪絲走上這座城堡大門前的台階。
大門兩側的牆上掛著兩隻油燈，油燈下有六名身穿執法隊服裝的士兵在站崗。這些士兵看清蒂娜的面容後，紛紛恭敬的向她行禮。
蒂娜只是點頭表示還禮。
「你經常到這裡來嗎？」王震跟在後面問道。
「我幾乎可以說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就經常把我帶到軍營裡，直到後來外祖父發現了我的魔法天賦後，我才到皇家魔法學校裡學習，並住在賽米斯城裡。」蒂娜在等著守門的士兵推開大門的時候說道。
「你父親後來沒有再結婚？」
「沒有。」蒂娜簡短地回答。「跟我來。我現在帶你到今天晚上住的房間裡。」
蒂娜像是走進自己家裡一樣，逕直領著王震走上樓梯。
「這個房間怎麼樣？這是萊因堡最豪華的客房之一了。」蒂娜把王震帶到了4樓，她推開一個房間的門後說道。
「這裡到底是賓館還是堡壘啊！」
王震打量著這個裝飾豪華的房間。
客廳裡是擺放著使用淡黃色樹籐編織的沙發；沙發下鋪著一張繡著不知名猛獸圖案的地毯；牆上掛著各種打磨得銀亮的武器作為裝飾。
整個客廳裡，只有木製的百頁窗外帶著倒刺的鐵柵欄能看出一些軍事重地的味道。
牆壁上的一幅肖像畫引起了王震的注意。這是王震第一次注意到這個時代的繪畫作品。
畫像裡畫的是一名坐在椅子上，面帶威嚴神態的老人。他的右手握著一隻兩頭鑲金的短杖，身上的衣服和現在的迅龍軍團的軍服完全一樣，只是在左胸前多了幾條金黃色的綬帶。
「這是哪位大人物？」王震從畫中人的神態和衣服上的裝飾幾乎可以推斷是某名大元帥，因為這樣的畫像在過去歷史資料裡經常能看到。
「他就是迅龍軍團的第五任軍團長萊因海因將軍，他領導下的迅龍軍團曾擊退了兩個國家的聯軍。」蒂娜回答了王震的問題。
「軍團長不是世襲的嗎？」王震問道。
「軍職不能世襲，只有爵位可以。」蒂娜現在就像是一名帶著王震參觀的導遊。「我帶你到各個房間裡看看吧。如果覺得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提出來。」
艾迪絲並沒有跟著蒂娜走進房間，她只是靠在門框上望著房間出神。
幾分鐘後，蒂娜帶著王震瀏覽了一遍各個房間。
「很豪華的一個房間。」王震覺得這裡比他的別墅裡那間主人臥室更奢華。
「我們現在下去見見那些軍官吧？他們可是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蒂娜看到王震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後說道。
「等我？先說好，我可不會發表什麼演講。」王震立即提出了他的條件。
「只是邀請你參加一次軍團的例會而已，又不是讓你去檢閱軍隊。」蒂娜笑著說。
「例會關我什麼事？」王震有些不明白。
「你去了就知道了，這個例會不會開太久的。」蒂娜在前面帶路。
王震只好把風暴單獨留在房間裡，跟著蒂娜來到2樓的一個會議室。
會議室中央的長桌上擺放著一個6米多見方的製作精緻的沙盤。20多名軍官靜靜地坐在長桌兩旁低頭看著放在個人面前的文件。
「開完會後，能不能讓我獨自一人在這裡待一小會。」王震在跟著蒂娜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輕聲說道。
蒂娜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蒂娜領著王震到會議室的一角坐下，她和艾迪絲也坐在王震的身邊。
「這位就是戰勝萊蒙剛多羅瓦的魔偶師傑克王，他將旁聽這次例會。」蒂娜站起身向所有人介紹。「人已經到齊了，會議開始吧。」
一名坐在長桌另一端的軍官站了起來，他走到牆角拿起一支類似檯球球桿的長棍在沙盤上指點著，同時嘴裡說道：「這次會議主要是討論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剛多羅瓦家族反叛。我們派出去的斥候發現，屬於剛多羅瓦家族的幾個南部行省正在大量招募士兵，同時還在囤積糧食。」
「你現在明白為什麼跟你有關了吧？」蒂娜湊到王震耳邊輕聲說。
「你身上有一種很香的氣味。」王震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
「你能不能正經一些，怎麼能在這樣的場合說如此無聊的話。」蒂娜有些生氣。
「剛多羅瓦家族現在又不會來找我麻煩，反不反叛同我有什麼關係？除非他們有能力同神殿對著幹。」王震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只要在一旁看熱鬧就好。況且我對迅龍軍團內部並不是很瞭解。」
蒂娜現在明白，王震剛剛是在暗指這次會議的議題很無聊。
「你難道甘願默默無聞的生活？難道不想讓你的名字載入歷史，被後世的人們所傳誦？」
「我本來就屬於歷史，只有神還記得我這個被所有人遺忘的傢伙。」王震望著桌子上的沙盤，嘴裡冒出了這句話。
伊蘭祭祀的拜訪也許是在提醒王震，神依然保存著他的所有資料，而且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神的掌握之中。
蒂娜沒有再說話，她低頭琢磨著王震這句令人費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