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年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空曠的大殿,神殿的地面上乾乾淨淨,除了那幾個雄偶殘存的灰燼外,沒有一絲痕跡,他快步從一端跑到另一端,只聽見他一個人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廳堂裡。
他知道這是惠慈和尚剛才趁亂把香客們偷偷轉移了,可是他很難想像那個老和尚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把如此多的人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而且這一切都做得悄無聲息,讓他根本沒有察覺。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就聽見大殿上方傳來老和尚氣急敗壞的聲音:「張瑞年,還真有你的!你還真能打,你怎麼跟別人不一樣?是誰告訴你破解的秘密的?」
張瑞年對天喊道:「自己躲在角落裡搞陰謀,還打聽別人的秘密,你說我會告訴你嗎?」
惠慈和尚叫道:「行,張瑞年,你有種,我就不信今天我搞不死你,你等著我的!」
張瑞年抬起頭,輕蔑地喊道:「惠慈和尚,我知道你就躲在這裡,有本事就出來,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就憑你這樣的縮頭烏龜,憑什麼跟我鬥?」
說完這幾句後,就聽見從大廳裡傳出一連串的冷笑聲,笑過後,就聽見惠慈和尚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張瑞年,我知道你厲害,可是現在需要你考慮一下的就是,我手裡可有幾十條人命,那些香客的小命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看你能有什麼辦法?」
聽完這話,張瑞年難以抑制心中的怒火,破口大罵道:「禿驢,你真是卑鄙,竟然想到用這種辦法來威脅我,你連當個人都不配,更枉為出家人!」
上面沒有答話,只是一直在獰笑,張瑞年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那是因為他已經難以抑制自己的憤怒情緒,他平生最痛恨別人逼迫他做事,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沒有辦法手刃這個惡賊,不由得讓他氣憤不已。
就在此時,惠慈和尚叫道:「張瑞年,你不是有本事嗎?拿出你的能耐來給我看看啊!」這明顯就是在挑釁,可是他毫無辦法,許久,他才抬起頭,緩緩地說:「老和尚,你用你的卑鄙打贏了我,我認輸,我願意把鏡子交給你。可你得保證,得到鏡子之後,就把那幾十個香客釋放才行。」
聽他這麼說,惠慈得意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尖酸刻薄,充滿了小人得志之後的狂喜。老和尚笑夠了以後,興高采烈地說:「張瑞年,恭喜你終於想通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你把鏡子交給我吧!」
張瑞年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老和尚,告訴我,怎麼把鏡子交給你,要不要你自己下來取一下?」
從上面傳來尖利的聲音,那就是惠慈和尚的嗓音,他此刻由於興奮,聲音變得尖細刺耳,那聲音明確拒接了他的建議,還說,他知道張瑞年此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他此刻現身出現,那後果無異於找死,他不想做那樣的傻蛋,所以他絕不會自己走出來的。
張瑞年問道:「你自己不出來,那我怎麼把鏡子交給你?告訴你,我必須呆在這裡,直到看見所有香客都安全離開才會走。」
惠慈和尚說道:「這其實很簡單,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你看到大殿正中的天王神像了吧?那是我們供奉的神靈,我要鏡子,也是要供奉到天王那裡去的,既然如此,你就替我去吧,王的鎧甲上去!」
張瑞年無奈,只得按照他說的去做,他來到神像跟前,看看這神像約有兩丈多高,坐著高約一丈,渾身金燦燦的,這麼多年,無數香客捐獻的黃金,悉數被塗抹在這座神像之上,多年的積累,塑成了廣目天王的金身。
看著天王慈眉善目的模樣,張瑞年心裡默默歎息道:誰能知道如此和善的神祇,竟然養活了一群專門擅長搞陰謀詭計的僧侶。
爬到香案上後,他仰望上方,發現自己只要能爬到神像的膝蓋上,就可以站在那上面,直接夠到神像的胸口,那樣的話,他就可以把鏡子直接鑲嵌到盔甲的護心鏡上面去。可是神像的兩條腿很高,又很光滑,很難攀登,他拍打著雙手,試圖從正面爬上去,可是未能湊效,於是他轉到神像的側面,這裡的衣服上褶飾比較多,可以抓著褶飾的邊緣爬上去,就在他攀爬的時候,無意中轉到了神像的後背,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圓形的金屬蓋,似乎能打開,金屬蓋和塑像的金身都是一樣的顏色質地,他此時只想著爬到神像的膝蓋上去,對其他並沒有多想。
站在神像的膝蓋上,他踮起腳尖,從口袋裡掏出鏡子,想把它嵌到神像的盔甲上去,直到他拿出鏡子,對準護心鏡時才發現,鏡子太小,根本沒有辦法掛在盔甲上面,不過在護心鏡裡有一個小凹坑,那個坑的大小剛好能放下這個鏡子,而且坑裡的花紋剛好和鏡子背面銘刻的精密花紋相吻合。
「怎麼會這麼巧?」張瑞年站在神像上面心裡直嘀咕。
正因為如此,他多留了個心眼,沒有把鏡子的正面朝外,而是把鏡子的鏡面朝裡,把背面的花紋朝外扣在了小坑裡,這樣扣上去,兩者的鏈接就不是特別緊密,只要稍微用力一碰的話,鏡子就會從神像身體上掉落下來。
就這樣,他把鏡子放在了神像的身上,完事之後,他縱身跳下來,對著大殿喊道:「老和尚,我把鏡子放上去了,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大殿裡再次迴響起一陣尖利的冷笑聲,與剛才得意忘形的奸笑聲不同,這次的笑聲裡不帶有任何感情,只讓人感覺冰冷刺骨。
笑聲過後就沒有了動靜,在一段時間內,大殿裡寂靜異常,張瑞年站在正中間,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他還不知道老和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幾分鐘之後,他就明白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聽見大殿正中發出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似乎是鐵鏈相互撞擊傳出的聲音,這聲音延續了一陣,才漸漸歸於沉寂,隨後又傳來沉鈍的金屬摩擦的聲音,聽起來那是實心金屬之間相互壓搾發出的聲音,張瑞年順著聲音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發現這些聲音都是源自於神殿中間那個神像及其身後的牆壁。
「難道牆壁裡有什麼機關不成?」他心裡暗想。
金屬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一幕讓人目瞪口呆的情景終於出現了,張瑞年眼瞅著那尊神像從台座上站起身來,它站起來的時候,兩條腿上發出「吱呦吱呦」的聲音,天王神像在滿身金屬摩擦的聲音中,站起身來走下神壇,並跳到地面上,當它落到地上的時候,能感覺大殿的地面輕微地震顫了一下,看來這傢伙的份量著實地不輕。
張瑞年看著這個巨大的金色神像,心裡知道這絕對是來者不善,沒想到這個神像竟然是個機關,他這才感覺到,自己被惠慈和尚給耍了。
「老和尚!」他仰天大罵道,「你他媽的騙我!」
房頂上飄來惠慈和尚的聲音:「張瑞年,你要理解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想想,這些人今天目睹了神殿上發生的所有的事情,誰能保證他們日後不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如果這座寺廟的秘密被人發現,我們如何在北京立足啊?沒辦法,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你們都變得安靜才行。」
張瑞年此時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他這才明白,跟惡人談條件,這無異於與虎謀皮,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就算自己答應了他的條件,他也不會兌現他的承諾的,他心想當初就應該強硬到底,把這個寺廟拆個底朝天,此時後悔也沒有用,只能盡力與之周旋了。
可是看著那個金光閃閃的大個子,他心裡還真是沒底,要說雄偶,身體是軟的,他也知道它們的弱點,尚且能對付,可是這個傢伙渾身都是金屬包裹,想下手都不知道從何入手,再說他剛才和雄偶打鬥了半天,現在他的體力已經不能支撐多久了,想到這些他心裡就不禁地發虛,現在遇到這個會動的神像,可以說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他沒有辦法攻擊金甲神像,只能圍著它到處兜圈子,神像則一直追逐著他,兩人在殿內上演了一出貓捉老鼠的遊戲,這對張瑞年的體力更加不利,這樣的奔跑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很快他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了,只是幾圈下來,他還是沒有發現這個金甲神像的弱點,無從下手。
常言說得好,一心不能二用,就在他還琢磨身後的神像到底應該如何對付的時候,就沒留神腳下,香案旁邊有很多絲綢做成的黃色長帶子,平時這些絲帶飄散在神像的兩側,把神像裝點得煞是威嚴,當神像兀自從台座上跳下來後,這些帶子就空蕩蕩地隨風飄散,它們很長,拖到了地面上,張瑞年就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在周旋中一個沒留神,被絲帶給絆倒了,就在絆倒的一剎那,他心裡就是一涼,心想這下可麻煩了!
果不其然,他剛一摔倒,金甲神像就隨後就拍馬趕到了,它伸出一隻腳踏在絆倒張瑞年的絲帶上,這根絲帶剛才是沿著張瑞年的雙腿纏繞了一圈,被它踩住後,就緊緊地壓在了他的腿上,讓他動彈不得。
緊接著,金甲神像彎下腰,把臉湊近了張瑞年,從它雕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仍然是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孔,但是張瑞年看到它,心裡只覺得冷,不知道它是否能看到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都說天王是救苦救難的神靈,有求必應,自己此時是不是應該祈禱一下,讓這裡供奉的廣目天王來保佑自己呢?
還沒容他想更多,一股涼風鋪面而來,原來是金甲神像手裡托著的那條金龍,那條金龍此時正一突一突地向前伸,同時張開嘴巴,看樣子是要向自己撲過來,看看那龍的嘴巴要是張開來,能把自己的身體都吞到肚子裡去,張瑞年暗想:天要亡我!想不到我一生冒險無數,今天竟要死在神像的手裡。就在此時,他看到那條金龍圓睜雙眼,張牙舞爪地向他撲過來,龍嘴裡的長牙尖利無比,眼看著就要咬到他的腦袋裡。無奈中,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打算就此接受命運的最終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