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下面更加潮濕,按照地形及其位置來說,這裡可以算是地下的地下,所以連四周的空氣都好像變得更加沉重,吸入肺中感覺五臟六腑都隨之下墜,兩個人順著岩石的縫隙艱難地向下攀爬,他們希望能找到地下暗流,順著河道發現洞穴的出口,因為在地下的某個方向,能聽到隱隱傳來巨浪轟鳴的聲音,回想他們昨天見到的大河,他們估計這條暗河肯定通過一些涵洞連接到黃河干流,只要能找到這條河道,就算下水漂流,也不是什麼難事,如今林曉月不在身邊,他們兩個人可都是鳧水的好手。
石縫中間很狹窄,很容易把人卡在當中,當然這種情況是很危險的,如果被卡住的話,就連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們的手電筒裡的電池早已經用盡,所有的行動全靠在黑暗中的摸索來進行,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一旦被卡住,對方甚至很難分辨出自己具體的方位以及被困的具體情況,一旦不慎的話,就很可能順著石縫摔下去,至於具體能掉到什麼地方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所以他們必須小心翼翼地移動,張瑞年用一根堅韌的牛皮繩子兩端各做成一個活扣,分別扣在周英南和他自己兩個人的腰帶上,他們約定一旦一方遭遇不測,另一個人可以順著繩子尋找過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那就只好解開繩扣,分頭行動了。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順利,腳下傳來淙淙的流水聲,還有一股清新的水草氣味飄上來,這讓他們堅信之前選擇的正確性。
在大約一個小時中,他們下降了二十幾米,在攀爬過程中,一股地面上叢林裡的氣息越發濃烈起來,這也不免讓人感到奇怪,因為這裡已經是地面以下很深的地方了,常識告訴他:不可能像南轅北轍一樣,越往下走越接近地上,地球還是很厚的,這麼幾步也不可能就到了地球的另一邊。
帶著這種疑惑,張瑞年艱難地抬起頭,周英南的腳就踩在他的臉上,帶下來的泥沙不住地流到他嘴裡,在這種情況下,他費力地說:「英南,你能不能換個方向?」
上面傳來周英南沉重的聲音:「這兒挺好的,每次我往下挪的時候,總能踩到一快位置特別好的石頭,舒服得很。」
張瑞年吐了口吐沫,大聲罵道:「奶奶的,你踩著的是我的腦袋!」
上面的腳拿開了,接著傳來周英南略帶歉意的聲音:「不好意思,不過你要是好受的話,我還得借你的腦袋用一下,周圍的石壁太滑站不住,你的腦袋剛剛好。」
張瑞年心裡暗自罵道:「兔崽子,踩在你臉上能好受麼!老子剛才不也這麼爬下來的麼!怎麼換了你就這麼多事兒!」不過他沒有張嘴,因為一抬頭,就得喝周英南腳底淌下的髒水。
不管張瑞年心裡如何地不高興,周英南還是踩著他的臉沿著狹窄的通道一路爬下來,他們發現自己又到了一個斷層中,和上面的大廳一樣,這裡和擁擠的石縫比起來簡直就是豁然開朗,而且和上面死氣沉沉的世界相比,這裡彷彿充滿了生機:他們能聽到鳥鳴聲,聞到新鮮草葉的氣味,而且還能聽到某些巨大動物沉重的腳步聲。
有時候人們喜歡充滿生機的世界,有時候又本能地排斥它,在這種境況下,他們自然對這種生機勃勃的環境沒什麼好感,所以他們的雙腳一著地,就馬上匍匐起身體,悄悄找到一塊遮蔽物:大石頭,在石頭的背後窺視這個古怪的世界。
洞穴裡充斥著強烈的藍色光線,這光亮來自於頭頂,這個洞穴是一個穹廬型的結構,中間高,四周相對較低矮,他們就是從洞穴一側的石縫中爬進來的,在洞穴中央的頂部有一大片圓形的石英晶體,藍白色的光線正是從這裡發射出來,張瑞年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叫道:藍太陽!
藍太陽高高掛在天上,用萬丈光芒照耀著腳下的大地。
剛才他們聞到的植物味道來自於周圍的古怪叢林,整個洞穴底部生長著大量的植物,有大量的草,還有很多低矮的樹,只不過這些植物的顏色跟平時在外面看到的大相逕庭,這些草和樹木不像平日見到的那樣呈現出綠油油的顏色,而是顯出鮮艷的紅顏色,在藍光的照射下,這種紅色顯得格外扎眼。
再向遠處看,有一些高大的身影在樹木邊緩慢地晃動,剛才他們所聽到的沉重腳步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這些身影其實就是一群群的大象,他們剛才在上面的水池中已經見識過,這種象的身材比中國雲南的大象更為高大,都長著又長又直的獠牙,而且它們的顏色是雪白的,人們常說的白象,可能就是指的這些動物,它們成群結隊地在吃草和樹葉。在樹枝上還有一些鳥,這些鳥的體型都很小,顏色非黑即白,嘰嘰喳喳地不停叫著,如果放到平時,不愧為鳥語花香的陽春四月,可當這一切都出現在地面下的神秘世界的時候,帶給人們的就是另外一種詭異感覺。
張瑞年小聲說:「他娘的,咱們是不是來到陰曹地府了?」
周英南說:「我看像,人家有派頭的人都是閻羅王派人去請,咱們可倒好,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張瑞年說:「可閻王爺在哪兒呢?牛頭馬面呢?」
周英南說:「你想什麼呢?什麼牛頭馬面!咱倆還沒死呢!」
張瑞年說:「沒死怎麼到了地府?」
周英南說:「什麼陰曹地府,我剛才逗你玩呢!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地就見閻羅王!」
張瑞年說:「你以為我想啊!長這麼大我連女人還沒有碰過。」
周英南說:「別這麼悲觀,你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張瑞年說:「但願。」
周英南說:「其實情況還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糟,我覺得這兒跟閻王殿一點兒都不搭邊兒,就是一個普通的地洞而已,你忘了?你看到的藍色太陽就是剛才上面水池裡的那種淡藍色的液體,那種液體能發出螢光,就好像螢火蟲一樣。剛才從石縫中往下走的時候,我一直從洞穴裡的各個微小的空隙裡用鼻子拚命地聞味兒,發現這些小縫隙裡都或多或少地飄出那種味道,所以斷定上面的水池和這裡的藍色太陽一定是連在一起的,你還抱怨我踩了你的腦袋。」
「你知不知道,平常我們見到的螢火蟲,身體裡有一種含磷的物質,在螢光素的催化下會被緩慢氧化,含磷物質被氧化後發出的光線就是淡藍色的,通常晚上在墳地裡看到的鬼火就是這個道理。剛才上面那個水池裡的液體就是磷化物。你還記不記得大蟲衝出水面後濺出來一些那種液體,它在空氣中能自燃,而且在燃燒時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這種味道讓我回憶起了在大學實驗室裡的時光,這該死的液體還把我的衣服燒出了一個洞,所以我才推測出那就是含磷的礦物。」
「由於磷化物自燃時發出的光線是藍色的,所以這裡的植物要通過光合作用生長,就不能像地面上的植物那樣吸收所有波長的光線,通常咱們見到的植物都是綠色的,那是因為它們體內含有的葉綠素傾向於吸收太陽光中紅色光和藍色光,反射掉了綠色光線的緣故,現在你看到的這些植物會有紅色葉子,是因為它們體內主導光合作用的不是葉綠素,姑且可以把它稱作葉紅素,這種色素吸收藍色的光線,因為主要是藍色光可供使用,所以它反射出來的顏色就是僅有的一點紅顏色光線,就顯得很紅了。這些植物和大象,鳥等構成了一個生態系統,而那些大象由於缺乏足夠強度的陽光照射,因此皮膚變得蒼白,看來就好像白象。」
張瑞年問道:「你在燕京大學的時候到底學的什麼專業?」
周英南說:「我學的叫自然科學專業,我就知道很多事情看似奇怪,但是都能用科學的觀點來加以解釋。」
張瑞年說:「但也有你無法解釋的事情。」
周英南說:「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正是這些不解之謎才是科學技術向前發展的動力。」
張瑞年說:「你這樣的人才,來當兵真是可惜了!」
周英南笑道:「這叫什麼話?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作為一個男人,就要在關鍵時刻報效國家才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