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才正是周英南伸手把他拉了回來,周英南指了指那團鐵棍,他這才看清那原來是一條用鐵棍圍成的狗的形狀,這些鐵棍被切割成長短不一的鐵條,每根鐵鐵條的末端都是用金屬鉸鏈連接,按照狗的輪廓搭建出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外形,有頭有臉,有前腿也有後腿,還有一條可以搖擺的尾巴。狗嘴可以開合,這條狗的鼻子是一個黑色的鐵塊。透過外面的輪廓,可以看到在狗肚子裡是一個用鐵絲搭成的長管子,就如同胃腸一般。
他站起身來,看清楚原來在鐵狗的後腿上拴著一根鐵鏈子,這條鐵鏈的另一端被拴在盡頭的鐵門上,此時鐵鏈已經被拉直,因為這條狗使勁地撐著鏈子,衝到了最前面。
他又試圖從別的方向靠近鐵門,可不論他怎麼走,那條狗都會在第一時間衝到他跟前,於是他隨手掏出了手槍,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如果這是一條真狗的話,就可以一槍打死它或者打傷它,但是面對著這堆鐵棍圍成身體上到處都是孔洞的金屬怪物,實在是不知道該向哪裡開槍,子彈可以從它身體穿過而不會碰到它。
這時周英南按住了他的槍口,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他不能弄出大的響動,然後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道:「你不能開槍。」
張瑞年說:「那我就冒險過去踢翻它,我就不信打不爛這堆廢鐵。」
周英南說:「你不能碰它。」
張瑞年說:「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說怎麼辦?」
周英南笑道:「這種東西你不懂,還得看我的。」
於是張瑞年退到一邊,周英南從地上拾起一塊碎肉,試探性地扔到鐵狗面前,鐵狗低頭用鼻子去嗅時,他們聽到了「啪」的一聲,同時能看到狗鼻子上藍光一閃,那狗聞了聞碎肉,仍然抬起頭來,試圖撲向他倆。張瑞年說:「鐵狗不吃肉,那它為什麼要咬我們呢?」
周英南笑了笑,他回頭看了看剛剛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光頭胖子,他的屍體此時還掛在鐵鉤上,鐵鉤連著房頂上兩條並排的鐵鏈,這兩條鐵鏈在頭頂上橫貫了整個房間,他伸手把掛在鐵鉤上的殘留屍體拽了過來,發現鐵鉤剛剛能移動到鐵狗的跟前,他伸出腳小心地把地上的碎肉踢開,然後拉過胖子的屍體,把他的**伸到狗鼻子前,那狗見有東西送到嘴邊來,就張開了嘴,這時只見周英南迅速地把胖子殘留的**塞到狗嘴裡,同時他跳離開了屍體,又聽見「啪」的一聲,只見那狗嘴裡含著那玩意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同時它身後的那扇鐵門無聲地打開了。強烈的光線從門後面放射出來。
周英南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張瑞年的肩膀,笑著說道:「走吧!」
張瑞年驚訝地看著周英南,他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並不簡單,他從前曾經聽說過,周英南是個聰明人,本來他對此不以為然,直到今天親眼得見,才知道此言非虛。他對周英南說:「英南,你可不簡單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英南說:「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燕京大學的畢業生。」
張瑞年說:「我知道,我沒念過幾年書,可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學生們除了會喊幾句口號外,其餘的還會幹什麼?」
周英南笑道:「看來你這個人對學生有很大的偏見吶,其實在學校裡,學生們除了喊口號外,還能學到很多你所不知道的事兒。」
張瑞年說:「比如說打鐵狗?」
周英南說:「學的是道理,怎麼用那是你自己的事兒,你就拿剛才的鐵狗來說吧,這裡面就有當年北大所提倡的『賽先生』的思想。」
張瑞年問道:「『賽先生』是哪位先生?」
周英南笑道:「所謂『德先生,賽先生』,是當年北大校長蔡元培提出來的,意思就是民主與科學,這個『賽先生』說的就是科學,就說這隻鐵狗,就是科學的產物,你知道它為什麼會看見人就追麼?那是因為電的作用。」
「電?就是電燈裡的電?」張瑞年驚訝地問道。
周英南說:「對,但是你不知道這電除了在電燈裡之外,還有其他存在的方式,比如說,你用牛角梳摩擦頭髮,然後就會看到這把梳子能從桌子上把小紙片吸附上來,這也是因為有電,這種電叫靜電。」
「靜電是因為物體上帶了電荷,電荷就如同陰陽一樣,有正電荷還有負電荷,那條鐵狗身上所帶的,就是負電荷,而我們這些人平常身上經常會帶有正電荷,電荷之間同性相斥,異性相吸。」
「這個我知道,」張瑞年插嘴說,「就好像磁石一樣。」
「沒錯,」周英南說,「正因為這樣,鐵狗見了你我,就會馬上撲上來,這不是因為它看見了咱們,而是因為電荷的作用。」
「是這樣,」張瑞年說,「但是按照你說的,那它就應該整個身體向我們飛過來,可咱們都明明看到它是像一隻真正的狗一樣,向我們跑過來的,這你怎麼解釋?」
周英南說:「這就涉及到了你剛才所說的磁石,我剛才觀察了一下,這條狗的下巴上,前腿的爪子上,後腿的爪子上,還有尾巴尖兒上,各有一根磁石,它四肢上的磁石都很長,一端固定在膝蓋上,另一端固定在腳上,所有固定在腳上的磁石都是同一極,在狗的下巴和尾巴尖兒上的磁石也和腳上的磁石是同一極,我真佩服製作這條鐵狗的工匠,他精確地控制了每根鐵條的長度和重量,以至於這條狗在受電荷吸引的時候,身體剛剛好不離開地面,你看它跑的時候,小腿跨動的幅度很大,大腿擺動的幅度並不大,當狗奔跑的時候,一定是同時邁開前腿,兩條後腿隨後跟進,這樣當狗的步幅達到最大的時候,它的前腳離下巴最近,後腳離尾巴最近,這樣在磁力的相斥作用下,前腿後腿就會靠攏,而當這四條腿靠攏的時候,同樣會由於磁力的相斥作用,前腿後腿又會分開,這樣它就會邁出一大步了,同樣的道理,磁石的推力也會使它的頭和尾巴有節奏的擺動。」
「原來如此,」張瑞年說,「可這些電荷是從哪裡來的呢?」
周英南說:「你注意到拴狗的那條鐵鏈子嗎?那條鐵鏈一直延伸到鐵門後面,我猜想所有的電荷都是從那裡傳出來的,這些電荷集中儲存在鐵狗的鼻子上,所以鐵狗每次跑動時,一定是鼻子先動,就像一條普通狗一樣。」
「那你是用了什麼辦法,讓這條狗老實下來,並且把門打開了的呢?」張瑞年問道。
周英南說:「你看剛才掛著那個胖子的鐵鉤,我原本是想通過這條線路,把鐵狗身上的電荷中和乾淨,可沒想到這兩方剛好組成了一個電路回路,接通以後,鐵門由於電路接通產生的電流而開啟,這個設計者簡直可以稱為工程師了,整個房間就好像是一個謎題,碰巧我們答對了,算咱們運氣。」
張瑞年懵懵懂懂地聽他說完,儘管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他不得不對把這一切講得頭頭是道的周英南刮目相看。
他們走進鐵門,這裡有一個樓梯通向二樓,從樓梯裡,就能感覺到樓上燈火通明,在樓梯拐角,他們看到了一個水槽,水龍頭被人改裝成了一個橫向的噴水管,正源源不斷地湧出急促的水流,在水槽裡還有一個小型的木質轉輪,形狀就如同一個橫向放置的水車,水流推動水車上的隔板,讓水車不停地轉動,水車的轉軸很長一直延伸到水面以上,一塊粗糙的毛皮就捆綁在轉軸上,在它旁邊,有一根黑色的橡膠棒,拴狗的鐵鏈就連結在這根橡膠棒上。
周英南指著鐵鏈對張瑞年說:「你看,所有的電荷就是從這裡產生的,這就好像咱們平常所用的電池一樣,是整個系統的能源發生裝置。」
張瑞年說:「看來我以後得對你們這些大學生另眼相看啦。」
周英南笑道:「我這點本事,都是我的老師史蒂文森先生教的,你要是見到他的話,那我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張瑞年問道:「這個史蒂文森又是個什麼人?」
周英南說:「他是燕京大學的教授,從美國來的,是個很有趣的人。」
張瑞年說:「我只知道燕京的校長司徒雷登,也是一個美國佬兒。」
周英南說:「等到了北平的時候,也許有機會能見到他。」
張瑞年說:「順便問一句,燕京大學和北大是不是一回事?」
周英南笑道:「很多人都把兩者混為一談,其實自從日寇侵入華北,清華和北大就南遷到雲南和南開大學共同組成了西南聯大,燕京是北平唯一沒有南遷的大學。」
正說著,兩人來到二樓,這是一道很長的走廊,剛才感覺燦爛的燈火就來自走廊上的天花板,上面並排排列著很多紅藍綠三色的燈,這些燈擺成了一個怪異的角度,照在掛在空中的一個奇形怪狀的水晶石上,折射出各種色彩絢爛的光。
張瑞年看到除此之外,在走廊中還有一隻鮮艷的金剛鸚鵡,正站在鳥架上,他邁開大步就往前走,不想卻看到那鸚鵡竟然瞬間就衝到了他跟前,而且這鸚鵡竟然能夠變化,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鷹,正要用利抓來抓他的臉,他急忙用雙臂護住自己的嘴臉,然而臉上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他抬頭一看,那鷹只是像那樣定在空中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原來這是一個幻象。
他問周英南說:「這是怎麼回事?」
周英南說:「你都看到什麼了?」
張瑞年說:「我先看見一隻鸚鵡,可剛走了一步,這只鸚鵡就變成了一隻鷹,我以為它要抓我,可原來是幻覺。」
周英南說:「我也看到了,不過我看到的不是鸚鵡和鷹,而是一條大蛇。」
張瑞年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呢?是不是這裡有什麼毒氣,咱們都產生了幻覺?」
周英南說:「我覺得不太可能,也許關鍵就在那塊水晶石上。」
張瑞年說:「莫非水晶石裡有鬼不成?」
周英南說:「照我的理解,這都是由於光線折射產生的幻象,並不是你我的幻覺。那塊水晶石的每個面都能反射並且折射三色綵燈發出的光線,這些不同顏色光線在這片走廊中有其固定的分佈,一旦有外來的物體闖入這片空間,這些光線的分佈就會改變,所以能構成不同的幻象,你我體型不同,所以針對你我光線的分佈也不盡相同,這樣你我看到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張瑞年說:「這間房子的主人是個什麼人,精通這些邪門歪道,肯定就是那個做雄偶的巫師。」
周英南說:「張兄此言差矣,這些可不是邪門歪道,這都是科學原理與工程技術的完美結晶,你想想,如此精確的設計,每一個細節都計算得恰到好處,沒想到蘇州竟然會有這樣的人才,這個人可是個天生的科學家,張兄,我敢預言,再未來的幾十年裡,光和電必然會改變世界。」
張瑞年說:「我看了一下這些燈的電線的走勢,好像都是來自於由你剛才提到的那條電路,自從剛才那扇門大開以後,這些燈就亮了,不如咱們眼不見心不煩,關掉水龍頭吧。」
周英南說:「這麼長的走廊,黑燈瞎火的,沒法走,沒事兒,反正都是假象,又傷不了咱們,兄弟你大膽地往前走吧,只要莫回頭就是了。」
聽他這麼說,張瑞年打起精神,默默地摒除心中的雜念,邁開大步走上了走廊的路。
一路上,首先看到的是老鷹,接著是猛虎,隨後是一幅地獄群鬼圖,每一個幻象都是惟妙惟肖,籠罩在他的四周,就彷彿是他身臨其境一樣,每個人看到的東西只有自己知道,也許看到的就是內心中最黑暗的那一面。
幾十步的路程走得心驚肉跳,雖然明知沒有危險,可每走一步就會看到一幅觸目驚心的場景,讓他在走完最後一步的時候,已經是大汗淋漓。
在走廊的盡頭,他們看到了通往三樓的樓梯,上面很暗,也很安靜,不知道還隱含著什麼樣的玄機,就在此時卻聽見樓上傳出一聲貓叫,這聲音觸動了他們的神經,於是兩個人腿有些抖地邁步來到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