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錢偉都在想下班後是回家還是到醫院,一頭是吵了架的妻子,一頭是孤立無助的前戀人,臨下班了也沒想出一個結果。最後10分鐘他見成藍藍一人在,便說了已發生的事兒。
成藍藍說:「這好辦,我回家拿一個保暖瓶子給你買點湯水什麼的送到醫院你就回家,兩不端誤,既不負南千纖又對柳秧子盡了心。」
「那就拜託了,」錢偉說,一臉至誠。
「你是自作自受還要扯上我,」藍藍嘀咕說,忙收拾好桌上一堆報表就走。
下班,電話鈴響了,錢偉一接聽,見是南千纖,就把電話壓了,那臉是那麼好抓破的。
他是他們家的老ど,上面兩個哥哥是農民,因他讀書聰明又最小,父母兄長對他疼愛有加,別說有人敢動一指頭,就連一句責罵的話也沒有。溺愛本敗兒,可錢偉知道貧窮的父兄所能給予他的,也只是精神上的關愛。要獲得物質上的幸福只能靠自己。他的出路只有讀書進城,做官,過城裡生活。如今他是城裡人還娶了南千纖,然而城裡的媳婦可不是那麼好對待的。
下班已過了10分鐘,錢偉悠悠地從生產運輸部往外走,他計算成藍藍回家拿保暖瓶子到公司門口也就這個時間。公司門口佇立一個高挑女人——南千纖,手裡拿一部手機,笑吟吟地看著他。
他呆了。
「傻樣,」千纖走攏來幾步,說。「才買的手機,我打電話你辦公室,為什麼一聽是我就壓電話,還氣我?給,」她將手機給錢偉。
「摩托羅拉,」錢偉又傻了。
這是一九九二年春天,手機在某種意義上說,是權力與財富的象徵。用手機的大多是機關企事業單位的一,二把手,要麼是民營企業,個體戶的老闆。
「你手機給我?」錢偉仍是疑惑。
「是呀,什麼你的我的?」南千纖說。「媽說了,我倆是一個人才對,所以我向她要了5000元,加上我的存款,就把手機買了,對了,媽叫我們回家吃飯,走啊。」
「我,」錢偉說,他見成藍藍提著保暖瓶子正站在七八米遠的地方等著他,似乎考慮要不要走過來。「別過來啊,」他心裡說。
「我什麼,咱們半個月沒回家了,」千纖說。結婚一年了,她還管娘家叫家。「爸爸過兩天到省廳上班了。」說到她爸爸,千纖有一種自豪感。她高中一畢業可以工作,工作不到半年又可以帶薪去讀電大。她爸爸雖然沒出面,那下面的人早辦好了,她有一個好爸爸。
早傳岳父要升任交通廳副廳長,可此刻,錢偉臉發白,手冰涼,大腦一片空白,因為成藍藍正走過來。
「南千纖,」成藍藍點點頭,又對錢偉說。「我一個人去,內科幾床?」
「三十五,」錢偉倒抽一口涼氣,緩過神來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一個人了。」
「沒事,」藍藍轉過身來,提一下保暖瓶子,說。「我小姨餐館的鴨子湯,溫補的。」
「誰病了?」千纖盯著成藍藍後背說。
「關你什麼事!」錢偉惡狠狠地說,怕她多問。
「瞧她那雙媚眼一溜溜的,結婚那天我就看出了點苗頭,哼,你替我小心點,」千纖沒來由地生氣,說。「還不快走,媽她們等急了。」
「藍藍沒你漂亮,你吃哪門子醋?」錢偉轉身走。他說的可是一句實話,千纖比藍藍年輕兩歲,大眼睛,還有一張生動的臉,天生是個美人坯子,若不是她漂亮,她爸爸又是局長,他也不會拋棄柳秧子。他和秧子什麼事兒也有過,到如今他都感到自己是那麼地卑劣。
「你知道就好,」千纖笑了,掄一步挽起錢偉的胳膊,一想不對,將胳膊猛抽回,一跺腳:「藍藍——是你叫的?好肉麻,露餡了吧,你們什麼關係?」
「你又怎麼了?」錢偉拖住她就走。
「現在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吃在碗裡盯住鍋裡,」千纖嘀咕說。「你錢偉一個鄉下土包子,不是我爸爸,你能當上科長?還不是在三公司收水電費,你現在人模狗樣,半夜才回家。」
「行,」錢偉氣急,一甩手。「離婚,我去掃廁所。」他丟下千纖,抽身大步往回走。去吃什麼飯啊,氣也氣飽了。
錢偉沒走多遠,南千纖喘吁吁地跑過來,堵在他面前幾乎要哭了,說:「對不起,我錯了還不成嗎?」
「瞧不起鄉下土包子,當初你幹什麼纏住我?」錢偉見她可憐兮兮,心軟了又往回走。
「還不是年幼無知,受你的騙,」她又挽住錢偉,說。「我十九歲讀電大,知道什麼?你老奸巨滑,現在弄到手了,想離婚,沒那好的事,賠我青春損失費。」
「你才二十三歲,正青春,賠什麼賠?」
「離就賠,好啦,爸媽准等急了。」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