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重生回來,面對這麼多當權者,心裡仍有些小小的緊張,只是此時的鄭逸再也不能容忍那一世悲劇的發生,失去的錢財可以再找回來,但是失去了生命,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他沉穩異常,雙目連閃,透露出一股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智慧,舉手投足間再也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沉穩的樣子好像是一個久經風雨的中年人。若讓別人信你,首先自己要信自己,有了足夠的氣勢,才能帶動別人的心弦。
也顧不得多麼的驚世駭俗,鄭逸走到地圖面前,用一根精緻的木棍指著那個溶洞的大約位置,語氣沉穩地說道:「大約就是這裡,這溶洞最深處有暗河,直通大海。這裡是港上鄉,民風和陳樓鄉的相比,雲泥之別,不管民風如何,一定要李書記特批,叫前去之人帶足錢財,老百姓實在,只要有了足夠的錢,而且只要一小部分的人搬家,在那裡,比陳樓鄉更加合適炸掉堤壩。」
每個人都料不到水利專家的研究方案,被這樣無情的推翻,但是只要那個溶洞是存在的,是深不見底的,那麼這個方案的可行性,顯而易見。
大家這個時候都沉默不語,看這個小孩的眼光就有些說不出的東西,鄭逸知道,這個時候哪怕是他露出一點點的膽怯和不安,那就只會被當成孩子的胡鬧。大棍子打出的可能性非常大。
鄭逸看沒人說話,心中焦急,便說道:「為民者,若不為惡,便是大善,為官者,若不為善,便是大惡,同志們,時間緊迫啊。」這個同志們三個字從一個孩子嘴裡說出來,就有些不倫不類,但是此刻也沒人計較這些,眼神複雜的望著這個小孩。
大約頓了幾秒的時間,李宏圖道:「援朝市長,這個任務就交給你,立刻帶地質水利專家,足夠的炸藥,錢財,吊車,貨車,武警等迅速趕往現場,全市十數萬的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就交給你手裡了。」
黎援朝鄭重的錘了錘自己的胸口,掀開帳篷的門,也不管風吹雨打,大踏步走出去,雷厲風行的去了。
援朝市長走開後,眾人都沉默不語,外面隱約傳來剛才氣哼哼走出去的政法委書記拿著喇叭喊話的聲音:「大家一定要堅守崗位,不要放鬆警惕,汛情出現了新的變化,大家一定要堅持到底,撐過今天,也許就是永久的勝利。」
這一種等待的煎熬幾乎使得李宏圖精神崩潰,一個電話打進來,他從桌上拿過,說的卻是陳樓鄉的情況進一步惡化,村民和來的極少的警察對峙著,都有擦槍起火的樣子,李宏圖氣的摔了杯子,罵了幾句廢物。
他剛掛了電話,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拿起電話,本來還陰沉的臉卻突然變了天,電話裡只有短短的幾句話,可是其中的四個字,卻把李宏圖興奮的幾乎要叫出來,說的是:方案可行。
他掛了電話,神色有些輕鬆起來,皺著的眉頭也如冰雪遭遇艷陽,融化了,此時再看鄭逸的眼光,真比看到自己的兒子還親,雖然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後台,這個場面不管怎麼樣他都能過關,可是誰不想在自己執政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他掀開杯子的蓋,劃拉幾下,笑道:「小朋友,還有什麼要說的麼?」他本是客套言語,可不料鄭逸聽了這句,立馬說道:「還有!」
李宏圖的臉色便鄭重起來,伸出手道:「請說。」他和一個小孩子用這個語氣說話,屋裡的幾個人便張大了眼睛。
指著貫穿運河市的河流,鄭逸嚴肅的說道:「天威難測,就怕這雨間歇不斷的下著,那我們生命財產的威脅依然是無與倫比的,炸掉的壩口不知道能卸掉多少洪水,形式依然嚴峻,除了抗災救險人員,要求沂河兩岸靠近河堤五十米內的居民全部撤離,撤離時,請大家相信黨和政府,一定不要驚慌。聽從指揮。」
他頓了一口氣,早有秘書端上了一杯茶,鄭逸喝了一口,繼續說道:「另外,撤離的時候,請交通局集合所有的交通工具,配合撤離,千萬不要出現踩踏事件,要優先保證老弱病殘孕的安全。」
「還有,要再抽調出一部分人,在各個重要的街道口進行沙堆封鎖,五步十步一個哨崗,阻止洪水進城…」隨著他慷慨激昂的講解,原本還有些看不起鄭逸的眾人都坐直了身子,眼神熱切的看著鄭逸,彷彿此時的市委書記不再是李宏圖,而是這個身材瘦小的少年。
鄭逸講完瀟灑的扔掉手裡的筆,看著聚精會神看著他的眾人,終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當確認了那一段的堤壩被成功的炸毀,出現壩裂倒塌的沂山水庫的水,猶如銀河落九天,帶著一股蔑視天下的氣質,波浪滔天,咆哮著向下流飛來。被中途炸毀的堤壩減弱了氣勢,但是仍然有不少的水洩進沂河中,大沂河的水變得渾濁不堪,激流暗湧。
但是他們畢竟守住了堤壩,沂山水庫的威脅降到最低,當天夜晚,鄭逸的爸媽接到了市委書記李宏圖的電話,在電話中他親切的和鄭逸的父母說著話,杜蘭和鄭建國激動的渾身顫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最後的時候,李宏圖才說把他們的兒子留下了,對他父母表示出來的害怕表示了安撫,並說明這絕對是褒揚不是懲罰,鄭逸的父母這才放了心。並表示這臭小子怎麼打罵都行。
再是連續幾天幾夜的暴雨,但是運河市始終如大海中的逍遙扁舟,看似動盪實則安全,鄭逸又隨著部隊下鄉幾次,在新華村的時候,由於幾天幾夜的大雨,新華村被洪水包圍,將正在手拉手撤離的8人衝散,其中一近60歲的老奶奶抱著1歲的孫兒被大水沖出10多米遠時,剛好在一房屋的窗邊停下,她一手緊緊抱著小孩,一手用力抓住窗柱,大呼救命。
洪水繼續滾滾而來,水性甚好的鄭逸和另外兩名工作人員,利用一艘木船,幾個門板,隔著洪水遠遠叫喊奶奶千萬不能放棄,抓牢窗柱。然後先將其嚇得大哭的孫兒救出,然後3人再合力將大嬸救起,順利轉移到安全地方。鄭逸的頭狠狠的被一塊浮木撞中,流了好多鮮血,他只是隨手一扎,又繼續的跟著部隊前進。
鄭逸隨著抗洪救險人員,不知疲倦地來回奔走,高聲呼籲群眾放棄財物,趕緊撤往高處逃命。搶修水毀道路,給受災戶送去大米、礦水、餅乾、蠟燭等物品,確保確保受災群眾有飯吃、有乾淨水喝、有衣穿、有被蓋、有臨時住所、有病能醫。
在抗洪救災的過程中,湧現了太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每一個都看的即使已經心靜如水的鄭逸蕩漾不已,當那種捨己為人的精神,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鄭逸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在他的生命印象中,這只是在電視中才宣揚的美好,竟然被自己親眼目睹,他轉過臉去,女人化的抹了抹眼淚,又是一副男兒錚錚鐵骨的樣子了。
除了幾個最下游的鄉鎮受災嚴重,運河市算是安全度過難關,連帶著下游的湖山鎮,白埠鎮都只是水深半米,並無甚為重要的災情。
再過了幾天,當陽光終於衝破雲層,耀眼的光彩肆意的揮灑在神州大地時,警報才正式解除,運河市裡鞭炮連天,鑼鼓震天,歡聲笑語羨天,大家都沉浸在幸福當中。當所有的語言用盡,幾乎要用彈冠相慶來慶祝的時候,鄭逸看著眼前的景象,竟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滿身泥濘的他,心中卻一片寧靜。至少自己也算是盡到自己的努力了。
在神州的另外許多地方,也許進行著比這更加殘酷的救災行動,也許會死傷著更加多的人,但是軍民一心,眾志城城的感人場面會撼天震地,再華麗的言語也寫不出這情感的萬分之一。那種發自內心的雪中送炭的行為,將會從每個人的心底爆發出來,光芒萬丈。
鄭逸仰頭望著炎烈的天空,心中一片溫暖,有的時候,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並不是純裝逼的說法,人的心中總有那麼一塊聖地,希望與天斗時,其樂無窮。
那有些飄渺的歌聲傳進耳邊:「天生沂河歷盡滄桑,洪水肆虐我們的家鄉,美麗的大沂河上,滿目蒼涼……待到明天山花爛漫時,再見你柔美的模樣,再聽你怯怯笑聲,私語蕩漾,同滿山的杜鵑花一樣,綻放在美麗的運河龍堂。」
聽到這些帶著些家鄉音質的歌聲,那美麗的方言如同輕柔耳語,讓人渾身陷入一種似迷如霧的震盪,心中一片溫暖,他回頭望了望那稍微下降了的水位,蕩然一笑,轉臉,邁步,嘴裡輕輕哼著「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點最廉價數不清妒忌與羨艷走過了這段萬人簇擁路逃不過墓碑下那孤獨的長眠。」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