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皺著眉頭,用手指一下下的敲擊著桌面,似乎有些焦慮不安,組織部部長柳錚則把一張放大的地圖掛在帳篷的篷壁上,,李宏圖見他掛好地圖,以一個低沉的語氣說道:「剛剛得到彭城市防汛指揮部的最新通報,位於沂河上游的沂山水庫,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現在上千名武警戰士,解放軍戰士正在冒著生命的危險,進行著最後的努力,假如在三個小時內不能排除險情,就會全體撤離。而且這三小時,還只是個預估,其間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單單暴雨這一向,下一秒決堤,都是萬分可能的,」
說到這裡,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紅軍市長,馬紅軍和他點了一下頭,就站起身來,拿著筆在地圖上沂山水庫的位置畫了個圈,接下去說道:「如果沂山水庫決堤,洪峰勢必會盡數傾瀉到沂河中,這要比連日的暴雨還要可怕的多,這洪水到了運河市,沂河的最下游,那沂河的水位會迅速上漲,假如再不能拿出一個方案,僅僅最大程度的三個小時之後,沂河水將會沖毀整條大堤,從而直接威脅到縣城內幾十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形勢很嚴峻啊,同志們!」
鄭逸悄悄的在門外觀望,知道他們中間的水都沒能躲過這一劫,免職的免職,外調的外調,唯有這個李宏圖,最應該承擔責任的他卻在降職一年後又重新回到了市委書記的位置,官場之道,可謂一步懸崖萬丈,一步直至青雲。
馬紅軍說完這個話,端起茶杯喝茶,等待著別人的發言。
此時的會議室內寂靜如墳,他們剛才只是隱約知道這個消息,如今看到事態竟然如此嚴重,帳篷裡一片沉默,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僅有輕不可聞的吹茶葉的聲音。
李宏圖這時重重的放下茶杯,說道:「找大家來開這個緊急會議,就是要大家知道現在事態的嚴重性,由我市的水利專家定了一個方案,給省城打了報告,得到了省裡和彭城市的水利專高度肯定,那就是炸毀沂河上游的一段堤壩。但是這條方案的可行性,還要等那邊傳來的消息才能確定。劉市長已經和人武部部長帶著民兵趕了過去,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大家一定要死守關口,等待勝利曙光的到來。」
組織部部長王彪圓胖胖的臉就笑出了一些褶子,但是想到眼下的境地,趕緊嚴肅地說道:「在李書記的領導下,我們一定能挺過這最艱難的時刻,贏來勝利的曙光。」
馬紅軍就撇了撇嘴,低頭喝茶,就是不再說話。
組織部長的話剛落,市委書記的秘書就拿著手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在書記耳朵邊,悄悄說了幾句,書記李宏圖的額頭立馬緊成了「川」字狀,重重的一拍桌子道:「混賬,簡直混賬。」
書記一怒,大家都直接噤聲,誰也不敢接一句話。
秘書趕緊給大家介紹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卻原來這個炸掉沂河上游的一段堤壩,讓他分流出去的方案,遭到了當地鄉民的極度反抗。
這段堤壩位於沂河上游,最靠近沂山水庫,堤壩的下面屬於陳樓鄉的一個村子,這個村子民風彪悍,生性狂野,正自發抗洪救險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市長莫名其妙的要炸掉堤壩,大家大怒,幾句便衝突了起來,這劉市長和人武部部長便被圍了起來,大家誓要與自己的堤壩,家園共存亡。誓死不搬離這個村子。
推搡當中,一個民兵的槍走了火,差點引起人命,被一群村民群毆,打的死了過去,現場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一群村民,挾持了劉市長。市公安局的同志已經到了現場,儘管已經進行了說教和安撫,但是現在出現的依然是對峙局面。
李宏圖也不知道是罵誰混賬,有點指桑罵槐的意味,可是大家都不敢出聲,接下來的議題才是重中之中。
李宏圖大發雷霆,用手指敲擊桌子道:「誰出來出個主意,想到一個徹底可行的辦法,上游僅僅給我們三個小時的時間,現在這個情況下,我們該怎麼辦?」
帳篷裡寂靜無聲,時間滴滴答答的前行,每一下的前進,都彷彿踏在人的心尖上,前方傳來更加不幸的消息,群眾的情緒比較激動,挾持了劉市長和人武部部長躲到一個村民的屋子裡,道理已經是講不通了,至少,段時間內,這道理是完全講不通了。
一直默不作聲,被喚作黎援朝的年輕市長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是我們必須做出決斷的時刻了,數十萬的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和一條村子裡的百條人命,孰輕孰重,大家應該省的,同志們,考驗你們的時刻來臨了!大局為重啊!」
好一句大局為重,人群就眼神複雜的看著他,這個年輕的市長睚眥必報的心理弄的大家一陣心寒。
他和劉市長是標準的尿不到一個壺裡的那種關係,此時在這陰天亂雨中的驀然出擊,讓眾人看了心寒。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為上將軍,鄭逸看他目光清亮,神采奕奕,不禁暗暗喝彩。
李宏圖聽了,老神在在的等了很久,看沒人再說話,就說道:「大家舉手表決。速戰速決。」
援朝市長據說有紅色家庭背景,老爺子在布一場巨大的局,就有幾個支持他的舉了手,其餘的人猶豫了很久,又有幾個人舉起了手,桌上的形式就有些一邊倒的架勢,舉手的人數很快就超越了半數。
這時秘書又在李宏圖的耳邊不知道說著什麼,李宏圖聽了變了變臉,就說道:「下面我宣佈……」
鄭逸聽到這裡,只感覺大腦一疼,那一世的記憶彷彿是瞬間甦醒一般,他也終於想起自己遺忘了什麼,那一世的報道中,運河市的抗洪搶險中,被強行炸掉的那一段,淹沒了一個村莊,死傷數十人,一位市長就在這場洪水中犧牲。
當時進行了極其惡劣和極其負面的言語,因為在後來的研究中,當時並不需要炸掉那一段,只要繼續往下遊走,一個西北角方向炸開它,水流狂暴而出的地方正好是一個天然的深不見底的溶洞,只要找準地方,炸開那個缺口,一切問題,迎刃而解,越是這樣簡單,就越證明當時的決策是多麼的錯誤。
鄭逸發現他越來越會忘記一些重要的東西,那遙遠而陌生的世界,離他越來越遠,他竟隱隱約約的有些害怕和不安。
「我宣佈,增加支援,安放好炸藥,聽指揮命令,萬不得已時引爆。」李宏圖艱難的說完,心中也是一涼,一向沉靜如水的人,也不禁有些不安和焦慮。
「我不同意!」這個聲音並不高,可是在現場眾人的耳朵裡,好比晴天霹靂一般,市委,這孩子面容平靜的走了進來,見到他們這些人物,沒一絲一毫的緊張不安。
政法委書記剛才一直沒表態和發言,正憋得一肚子怒火,此時見到一個孩子,大咧咧的闖了進來,像是進入他自家的後花園一樣,他怒不打一處來,就站起怒喝到:「小陳,小陳呢,這是誰家的孩子,你怎麼看著門口的,誰放進來的?快給我趕走!」
鄭逸想通前世今生,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他不忍心看著生自己養自己的地方遭受如此大難,畢竟,那可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財產的損失還可以找回,連人命都賠上,實在是太不值得。
終於還是忍不住,也不管會不會被轟走,腦袋一發熱,就施施然站了出來。此刻被一個胖子如此訓斥,也是無奈,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李宏圖,兩人對峙了幾秒鐘,李宏圖就對著柳錚擺了擺手,吹了一下茶葉,喝了一口茶說道:「老柳,看看這孩子說什麼。」
他剛才和這孩子對視了幾眼,暗暗對他進行眼神上的威壓,可鄭逸恰在那時正在走神,渾然不覺,也就沒感覺到威壓。
李宏圖發現自己的威壓竟然壓不倒他,心裡暗暗稱奇,對於這樣的小孩,雖然時間緊急,可再多浪費個一兩分鐘,或許聽了什麼能令人耳目一新的東西,那就一切都值得了。所以他也就沒強烈要求去趕人。
「我不同意!」鄭逸又堅定的重複了一遍,而且加重了語氣,他慢慢的回想著那一世的大水,堅定的說道:「在陳樓鄉的那個村子的下游,西北角幾十米遠處,有一地下溶洞,深不見底,可做排洪洩洪之用。」
深不見底的天然溶洞?怎麼可能?地質專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一個小孩信口開河的指出具體位置?看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幾人將信將疑,都有點瞬間被這小孩的氣場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