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都停下腳步來,看著我倆,這一刻我倆真的成了像白娘子和許仙一樣的被欣賞者,被人欣賞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尤其是被叔叔阿姨那奇怪的眼光看著,我趕緊脫下自己的衣服,蓋住錢安妮的頭,然後從浮雕層逃離。
逃到底層,重新看到雷鋒塔三個字的時候,我才銷微安了點心,把錢安妮頭上的衣服解開,還她一個朗朗乾坤。她到現在臉上還是紅暈未褪去,說實話,這個樣子,還是挺漂亮、挺有誘惑力的。
「妮子,你沒事吧?」叔叔阿姨在我倆逃下來之後,也不放心地跟了下來,看到我和錢安妮站在那裡,阿姨趕忙問道。
「媽,我沒事。」說完,她看我一眼,臉更紅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阿姨看了我倆一眼,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事,上面太擠了,我就和王成一起下來了。」錢安妮幫我撒謊。
「是嗎?看來真的是太擠了,把你的臉都擠紅了,來,媽幫你揉揉。」阿姨的話一出口,錢安妮的臉更紅了。我終於明白,錢安妮在說話上是像她媽的,都是一樣的犀利。
「媽……我們走吧。」錢安妮撒嬌地拉起阿姨的手,率先和阿姨一起從石階上走下,我走在最後,讓叔叔走在我的前頭。其實按照理論上應該是我走在最前頭的,一則可以帶路,二則我走在前頭,萬一走在我後頭的錢安妮或者阿姨一不小心扭了腳往前一倒,我可以擋住。不過在這尷尬的時刻,我實在沒有心情去想這些,我也不能傻呼呼地在錢安妮拉起阿姨的手走前面的時候,我跑過去擋在她們倆的前面屁股對著她們,那是多麼不禮貌的行為?所以說理論一定要聯繫實際,要不然會死得很難看的。
雷鋒塔過去,就是岳王廟,到得廟裡,阿姨拉著錢安妮燒香拜佛,我沒有拜,雖然我經常會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求遍滿天神佛,可那也只是為了求得一個心安,讓我真正地去做這種迷信的事情,我這個大學生還真的做不到,更何況我認為,一個大男人像女人一樣跪著拜佛,有損我男子漢的風度。我在心裡向他們問好就可以了,神佛本就是不拘於禮的人,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這麼俗,在乎這樣的形式吧?
錢安妮拜好後,就拉著阿姨去看岳飛的雕像。她抬著頭仔細地看了一圈,特別是在岳飛的身後,看得仔仔細細,邊看還一邊笑。
「妮子,你笑什麼?」阿姨不解地問道。
「沒……沒笑什麼……我只是看到他身上的這幾個字,忍不住就想笑。」錢安妮的忍俊不禁和她那掃向我的目光,讓我覺得脖子涼嗖嗖的。
「精忠報國。這四個字有什麼好笑的?」阿姨實在看不出這四個字有什麼好笑的?到底好笑在什麼地方?
「有……媽,你看這四個字,你說當初岳母刺字的時候用的是什麼工具?」
「針啊。」
「那不會疼的嗎?這一針針地紮在身上怎麼受得了?」
「嗯,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岳飛。」
「媽……你也身為母親,要是讓你在我的身上刺字,你會捨得嗎?」
「當然捨得,怎麼會捨不得?」
「媽……」錢安妮再次撒嬌不依道。
「傻妮子,肯定捨不得,好了吧?」
「媽,你說我要是臨摹這四個字,像不像?」
「這……按理說你從小有書法的底蘊,應該會很像,不過你能夠在自己的背上刺字嗎?媽,可真的懷疑。」阿姨一本正經地說道。
「媽,你又取笑我,我才不會給自己刺呢,我要給岳飛刺。」
「別胡鬧,這可是破壞文物的事,你爸非罵死你不可,別說媽不同意,就連跪在那裡的秦檜夫婦也不會同意的。」……
她們母女倆在說著話,我的心裡卻是聽得直打鼓,尤其是聽到錢安妮說要給岳飛刺字,並且她的目光有意無意間地掃了我一眼的時候,看她那眼神裡藏著的狡黠笑意,我明白了她的話是專門針對我說的。我真是後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真是悔不該當初和她扯到岳飛這個話題。老天爺,我有罪啊,我不該拿古聖先賢開玩笑的,你懲罰我吧,只是別在我的背上刺那責任重於泰山的:精忠報國就可以了。什麼?那改刺遺臭萬年?我呸,你敢刺那四字,我就算是在夢中,也會和你翻臉的。
我倆心知肚明,阿姨笑臉輕斥,叔叔大氣凜然一臉嚴肅,四人各有各的形態,站在岳王廟外,和那廟名一起攝入相機中,本想給岳武穆也來張相片的,可阿姨卻不讓,說是不能和神佛拍照,否則會惹禍上身,看阿姨的嚴肅樣子,我雖不迷信,卻也沒有造次。阿姨的話還是要聽的,要不然怎麼做她喜歡的女婿呢?
我們拍好照,卻見很多遊人在秦檜夫妻跪相前擺出各種姿態拍照,讓我覺得冷汗直冒的是其中有一對愛人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和秦檜夫妻跪在一起,讓朋友幫助拍照留念,旁邊的朋友都哈哈大笑,拍好後,這對愛人也笑得合不攏嘴,彷彿對自己的創意非常的滿意,曾幾何時國人竟以與奸臣為伍而自得其樂了,難道大家都懂得了那句古人所說的話:君子與小人之害相比,君子之害大也,小人之害小也。蓋小人其骨軟,其氣散,往往不能堅持已見,嚴刑之下必散其志,遂害小也;而君子骨硬,氣凝,滅九族而不能散其志,旦一有錯,將一錯再錯,其害遂大也。看來是我對社會的瞭解太淺了,不知道社會的本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這變化,讓我心裡直打冷顫。
正當我又要入戲的時候,叔叔的手機響了,一接通叔叔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幾句話說完,叔叔豪爽地大笑,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錢安妮,卻發現隨著叔叔的笑容越來越盛,錢安妮臉上的愁容卻是越來越濃,濃得化都化不開,特別是那雙眉看起來都湊在了一起。我的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叔叔打完電話後,就和阿姨說了幾句,大體的意思是他的老戰友知道他在這邊玩,已經專程派車過來接他,讓他一家三口一起過去聚聚,聽到這裡,我的腦子轟地一聲作響,我終於明白錢安妮為什麼會臉上的愁容那麼濃了。
十分鐘後,一輛大氣的梅賽德斯——奔馳停在了岳王廟外的馬路邊上,一位帥氣多金的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笑著和叔叔打招呼,然後恭敬地載走了叔叔阿姨,還有我那滿臉不情願,滿眼儘是不捨的錢安妮。年輕人很紳士,也很體貼,連替錢安妮一家人開車門時另一隻手放在車門的上方的小動作都做得一絲不苟,看得出他的家教很好。從坐進車子裡叔叔阿姨臉上的笑容也可以看出他倆對這年輕人的滿意,帥而有禮又多金,簡直是一個對女人通吃型的人物。不過年輕人臨上車時,卻有意無意地掃了我一眼,我分明從那一眼中讀出了輕蔑,這一刻我真想跑過去把他的奔馳給砸了,可我的理智卻在這一刻清醒了,它讓我站著一動也不要動,它知道我賠不起,此刻我的銀行帳戶裡雖然已經有了六位數的存款,可要賠這輛車,那還得在後面再添一個零,並且還得翻個倍,憑我目前的狀況,要做到這點,根本就不可能。我本以為今天陪著叔叔阿姨玩一天,他倆就不會再讓錢安妮去他的老戰友家相親了,可卻沒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打得再好的如意算盤,卻在中途的時候被一個電話攪成了一場空,難道是我剛才在廟裡沒有拜岳王,導致了神佛的生氣,給我來現世報了?如果真是這樣,我願意傾盡所有,買來最大的香,來孝敬神佛,只要它不讓這事情發生。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從錢安妮讓我假裝她的男朋友開始,我就在腦子裡構想了無數次如何地把這個角色做得更好,我也不斷地想辦法討叔叔阿姨的歡心,忙前忙後跑上跑下,卻還是不能夠改變叔叔阿姨讓錢安妮去相親的想法,這一刻我真的很委屈。雖然我知道她一家這次去只是聚聚,見見面,相個親,別的可能什麼也不會發生,可我的心裡卻好像是接到了叔叔阿姨開給我的成績單,50分,不及格。
我盡量忍住,把不開心都壓在心底,笑著揮手送別她,她現在已經是夠委屈的了,我不能再把我的傷心讓她看到,那樣她會崩潰的,也許她會忤逆叔叔的意思,衝動地留下來,可那會使她和家人鬧得不愉快,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我情願自己獨自背著委屈,一個人慢慢地舔傷口,也不願意看到她和家人鬧得不可開交成為不孝女兒。愛一個人,就要全心全意地為對方著想,不是嗎?
車子開走了,我的心也在這一刻隨著她而去,雖然沒有心,我卻還是堅強地回到家,坐在陽台上看著我倆的點點滴滴,我的眼眶都濕潤了,我盡量平息自己的悲傷,忍住,一定要堅強,只有堅強的自己才能給她更堅實的依靠。手機震動,她的短信來了,我打開看到短信的內容,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決堤似地往下流。
「錢安妮,永遠是王成的狐狸精,此生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