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緣於當年的情誼吧,兩人之間少了很多防備,自然,那些所謂的隔膜也就不再存在了,談起話來也就親切了很多。
「靜茹郡主也是你們白蓮宗的人嗎?」蕭憫有點好奇的問道,對於這樣的問題他一點也沒有感到突兀,同樣的,他也不認為這是交淺言深。
「她是師父當年所收的一個外編弟子。」
「外編弟子?」
「嗯,也許是機緣巧合,那時候她體弱多病,勾起了師傅的憐惜之心,在醫治的時候經不起她的多次哀求,所以師傅才勉為其難的將她收歸門下,不過由於她的身份使然,因此沒有跟隨我們一齊回宗裡,也因為碰上她的時候早已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所以她沒能學到多少宗裡的功法。」易霜筠輕輕的說道,雖然語意間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卻少了那些冰冷,而且她說的也甚為詳細。
「你這次到京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了?」話一出口,蕭憫就立刻後悔了,他這麼一問就像打探別人的私隱一樣,雖然白蓮宗跟他們淨土宗同出一轍,但卻屬於不同的分支,各自內部的事情還是互不干涉的。
但是易霜筠似乎並不介意,反而是有問必答。
「我到京城來只是例行的下山鍛煉而已,順便著師傅這些年所煉製的藥物交給凌雲,想不到竟然會在這兒見到你!」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多少也帶點意外的驚喜。
「有見過姬勳嗎?」蕭憫突然間轉變了話題,這個疑問著實困擾了他不短的時間,為什麼姬勳會跟刺巢掛上勾了?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陰謀,還有那天在這樹林裡打鬥的兩伙人,現在想來他們分明就是一夥的,可為什麼竟然像完全不認識對方一樣,在此處起紛爭呢?這一切一切,就好像一個龐大的蜘蛛網一樣,讓他的思緒難以理順。
「沒,怎麼這樣問?」易霜筠疑惑的問道。
蕭憫並沒有出聲,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前段時間我在京城裡碰到了他。」
易霜筠知道還有下文,因此並沒有接過話,安靜的站在那裡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他以及他的一些手下伏擊我。」蕭憫輕描淡寫的說道,就像被伏擊的那個不是他一樣。
「他敢!」可是聽在易霜筠耳中卻又是另一回事,那塊俏臉立刻佈滿了寒霜,感覺上就像被伏擊是她的一個什麼至關重要的人一樣。
蕭憫也想不到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竟然讓她有這樣的反應,不禁微感愕然。怔怔的望著她。
這時候易霜筠似乎也發現了有點不大對勁,只是她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窘態。反而略為關心的問道:「那你有沒有受傷?」
蕭憫隨意的抿嘴一笑,「當時我跟袁秋凝在一起,不知你知不知道,她是紫月居的傳人。」
「紫月居?」憑紫月居在大陸上的名聲,即使平常易霜筠再怎麼與世隔絕,也絕不會沒有聽說過。她微微的一怔,回憶起那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傳說中紫月居的人都是萬眾挑一的美人,看來傳言不虛呀。而當時有她在旁邊,別說姬勳,即使是他父親姬菲親來,也不見得能討到什麼好處?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怎麼明白,姬勳又怎麼會跟刺巢的人牽扯到一起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兩人當年只是相處過一段很短的日子,而且相隔這麼多年後才重新見面,照道理說兩人的關係即使不算陌生,也絕對談不上熟絡吧?但是偏偏蕭憫就有那麼的一種感覺,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姑娘絕對值得自己信任,理由嘛,是莫名其妙的。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習慣了跟隨著自己的直覺走,因此也就將一些疑問道了出來。
「刺巢?」這個名詞比較陌生,易霜筠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不過單從字面上的解釋應該是一個刺客組織。
從她的神態,蕭憫自然看出了對方似乎並不知道刺巢,因此也不為意,反而耐心的為其解釋。甚至到最後,他將那天在此處見到的兩方黑衣人也說出來了。可以說,在京城裡,除了江懷,他是從來都未曾如此跟一個人說如此多心底話。
易霜筠大眼睛上那行纖細的秀眉微微和往中間蹙去,要說武功,這些年的閉關苦練,她自認也已經達到了相級的高階水平,但是如果說見識,還有閱歷,那就少得可憐,就像一個情報組織一樣,沒有從四面八方搜集而來的情報,那又從何談起分析這一回事呢?因此,很自然的,她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但是她卻非常肯定的說道:「以後……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著你!」
聽了她的話,蕭憫感到一怔,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了,心底下升起了一絲感動。也許她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沒有任何武力的人,也許,緣於感恩之心她才會如此說的。也許曾有過那麼一刻的衝動,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沒有多作什麼解釋。只是輕輕的說了句:「當年的事情,我是一時衝動而已,你沒必要這樣,假如當時有足夠的時間讓我想清楚,也許我是不會再那樣做。」
只是他的話聽在對方耳中跟對牛彈琴沒啥分別,觀她那神色,是完全不為所動的。
蕭憫也只能在心底暗歎一聲。沒有繼續說什麼。
隨著他的沉默,整個樹林立刻安靜了下來,除了聽到風吹過樹林時響起的那些沙沙聲外就再也沒有其它了。
易霜筠天性比較冷淡,對言談這些事情更是不擅長,因此沉默在繼續著。
好一會,蕭憫才納納的擠出一句話來,「你打算在京城裡停留多長時間,到時回宗裡別忘記了代我幾易師姑問好。」
「原來只是打算停留幾天而已,但現在……可能時間會長一點。」
鑒於剛才的那些話,蕭憫自然心知肚明對方時間會長一點是為了什麼,只是由於很多事情都沒辦法一一跟她道出來,而且觀對方那神態,即使她知道自己有自衛的能力,也不見得就會放棄。
「你現在住哪裡?」突然,從她嘴裡竄出了這麼的一句話。
蕭憫又是一怔,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爽快地回答:「我住在『福仁堂』裡。」
「福仁堂?」
相對於京城來說,她也是一個外來的人,因此,「福仁堂」在什麼地方相信她也不見得知道。於是蕭憫又再解釋道:「福仁堂是一家醫館,那裡是我們淨土宗的一個據點。我來京城有點事情,所以暫時在那裡落腳。」
易霜筠聽了沒再說話,只是眉宇間的神態似乎堅定了不少,好像決定了某些什麼事情一樣。
聰明絕頂的蕭憫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雖然她並沒有說出來,但是照此情形看來,肯定是想幫自己什麼了。因此他又再解釋道:「只是一些小事情,相信很快就會完成了。」
回應他的依然是沉默。蕭憫有點無奈,但是那已經非他所能決定的事情了。
「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到醫館找我!」靜默的最後就只有引出了一句話,然後蕭憫在易霜筠的注目下開始邁開了腳步轉身離去了。
任由輕風吹著她那雪白的長衫,望著那個長大後略顯偉岸的身影,易霜筠心底明白,以前,他為了她,連生命也置之度外,如今,輪到自己來報答那份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