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知緣由驕女念母恩()
「又是七月半了」馨悠望著院子裡的茉莉花，不知是在對身後的吳媼媼說，還是在自言自語。「轉眼間娘親已經離開我們姐妹十二年了……」
「哎——」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歎息「都是夫人命苦——沒能等到這一天！」
「媼媼快些坐下」馨悠收回視線，拉起吳媼媼的手說到：「在這府裡你是老人了，也數你對娘最上心……」說完看了看吳媼媼，細細思量該如何問訊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小姐不說，老奴也知道你想問什麼」吳媼媼揩了揩眼淚，娓娓道來：「本來夫人出閣的時候，她是要讓我回老家的，可是我怕她心太善，嫁到這裡要吃虧，到時候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就硬跟了過來。後來夫人走了，本想這下可該回老家了，可又放心不下你們。雖說只有小姐你是她生的。可到底都是女兒。她總念著「沒娘的孩子一根草，就是再不濟，也要保你們周全」，可是……」吳媼媼定了定神，接著說到：「哎——。沒想到這一留就是十幾年……」
「媼媼」馨悠心存一念，問到：「頭一天我們姐妹去吳大伯家，娘親都還好好的，為什麼第二天早上，榮管家就來報說娘親胃疾發作歿了，讓我們趕快回府？」
「哎，小姐們都大了，老奴守在這裡也守夠了！」吳媼媼像是放下了千斤的重擔，緩緩說到：「那天夜裡，我正要給夫人送點心，卻看見老爺在夫人房間裡走來走去，似乎還在說著什麼。夫人坐在桌旁不停地哭，還在求老爺什麼。老爺不耐煩了，大聲喝道「唐侍郎請那是給你面子。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時候打扮好點！」，說完就衝了出來，我連忙躲到一邊，等老爺不見了身影才來到夫人房中，正要問夫人所為何事，夫人卻抱著老奴，邊哭邊說「媼媼，唐侍郎請我分明就是不懷好意，要是——叫女兒們以後如何做人呀！」。我勸了勸夫人，見她不再說話，也就回去歇著了。可後來還是放心不下，怕夫人把事情悶在心裡，苦了自個兒。就提了燈籠進屋看看，結果——，我連忙叫人把夫人扶了下來，可是已經晚了！老爺進屋什麼話也沒說，半晌，才吩咐「以後不准提這件事，就說夫人是胃疾發作歿了」！」
「娘——」聽到這裡，馨悠不由得悲上心頭，自責到：「都怪女兒不孝，這麼多年都沒明白娘親的良苦用心——你什麼都可以忍，唯獨不能忍受女兒們因你而受累。如果你去了，萬一發生了什麼不堪的事，你怕會累及女兒們的清白，將來不能嫁戶好人家——為什麼我不生作男兒，保護娘親呀！」
「小姐，這都是命」吳媼媼連忙安慰到：「夫人這樣善良，一定是去了天國，檀香繞身，了無牽掛。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心被蛇食，腸給狗吞，永無脫離之日！」
「媼媼」馨悠點點頭，止了悲，輕輕地說：「這些年難為你了！」
「小姐快不要這樣說，夫人不在了，老奴自然要代她照顧好你們」吳媼媼看看馨悠，忍不住小聲問到：「只是那王府深宅大院的，小姐嫁過去能住的慣嗎——當年夫人可是帶著萬貫家財進的徐府，結果還不是處處受氣，經常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這一點媼媼儘管放心」馨悠故作輕鬆地解釋到：「想那靜王一定是富可敵國，其財力斷不是我這個「羅緞莊」二管事家的小姐所能比的——既然我對他沒什麼利用價值，而他又下聘娶我——如此這般應該不是想找個出氣的女人！」
「聽小姐這麼一分析，老奴心裡好受多了」吳媼媼輕輕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又神色凝重地說：「聽旁人議論——這靜王原來有個中意的人，還是什麼公主，只是不知何故兩人竟沒走在一起。算來這個女的已經去世大半年了！」
「什麼——」馨悠驚訝地看看吳媼媼，思量片刻，不忍讓她再擔心便搪塞到：「什麼市井消息媼媼你都相信，那聘書上寫的清清楚楚——靜王從未娶過正室——如果真的中意過哪個女子，以他的身份地位怎麼會有娶不進門的道理！」
「說的也是」吳媼媼不置可否地喃喃自語。
「好了，媼媼你就不要擔心了」馨悠笑笑說：「真有什麼——悠兒從小到大見的怪力亂神之事也不少——早些年窗戶上常出現的鬼影、後來盂蘭盆節父親房裡的鬧鬼——悠兒早已有了見怪不怪的準備，到時候自有辦法應付！」
「這——」吳媼媼欲言又止地看看馨悠，轉了話題說到：「夫人一定會保佑小姐的！」
「不知娘親在那邊可好？」馨悠頗為神傷地自言自語，許久才收回思緒問到：「法船、靈房、河燈都準備好了嗎？」
「小姐前日吩咐過來，老奴就一一記下，囑咐他們照辦了」吳媼媼認真地回稟到：「放焰口之後用的河燈是用上等薛濤箋做的。法會用的法船、靈房是用上等白麻紙紮的，法船上的艙、櫓、槳、舵都已糊好，今個兒就能送到圓通主持那拼接。「赦馬公」的嘴裡也已經塞了上等的新鮮草料——好讓它快點給夫人帶信過去！」
馨悠聽後，滿意的點點頭說：「媼媼這幾日辛苦你了。我明個兒去請父親示下。你先下去歇著吧。」
送走吳媼媼後，馨悠看著窗外斑駁的竹影，想到剛才的對話不禁感覺一陣寒意襲上心頭：真若如街巷傳聞那般，這靜王倒是讓人費解！那素未謀面的女子怕是要成為我與他難以逾越的障礙——都說豪門深似海，果然不假！不行——我得托人打聽打聽靜王的情況，讓誰去呢？明哥哥吧——他交友甚廣，向來愛關心這些事！想到這兒，馨悠連忙提筆疾書，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寫好信封入魚盒，轉身對著門外吩咐到：「杏兒速將此信交給秦公子。告訴他所托之事已在信中交代清楚，請他一定要在悠兒出閣前打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