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長亭別恨5
我不能走也不忍走。
笑天賜輕拭我不經意間彈出的淚珠,「大哥不是要你現在走,只是……只是怕到時非走不可!」憂鬱的眼神夾雜著傷痛的折磨,以無比留戀的愛意灑向我。
「不要,我要跟大哥在一起!」我緊緊抱住他此時顯得如此單薄如此脆弱的身體,抽噎地伏在他的懷中,「大哥,對不起,我再也不拿你與秦三少比了……再也不!是我太貪心,是我太私心,是我的無知害了大哥……」
「妹子,有你今天的這些話就夠了,」笑天賜輕笑,突然又一陣悶咳,「我要去閉關了,妹子……」他猶如石化般地怔在原地,默默注視著我,似要將現在的我記在腦中,永遠地……
但這樣的眸子,這樣的眼神卻叫我如此害怕,我搖頭搖得淚眼紛飛,「大哥,你別嚇我,別嚇我啊……」
他推開我,有些強硬,強撐著走進旁側的一間沒有門的石室,「嘩——」只一瞬,粗重的石門彷彿還帶著古老的喘息,從天而降地隔絕了石室,同時也驚醒了呆立原地的我,飛身撲去,拚命拍打著石門,哭喊道:「大哥,是死是活,你倒是讓我陪在你身邊呀……」試著運足全力卻還是不能移動石門分毫,一定是有什麼機關,我仔細搜索卻是無功而返。木然地轉身,只見到笑天賜留給我的一地血跡,他到底受到了怎樣的重創?或者,他為什麼不讓我陪在身邊,難道……難道會死在石室?無力地攀著牆,這才爬回到欣兒身旁。
「欣兒,你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一個不祥之人,到底還要帶給身邊人多少的無妄之災?」我無力地流淚,如果大哥死了,我該怎麼辦?我終究是要欠下他一輩子的情,一輩子的恨!虛脫地抱著欣兒,「欣兒,你知道嗎?對於你的燙傷,緣姨是多麼的自責多麼的愧疚,大哥他也是憐惜我,否則又怎麼會隻身犯險獨闖九王府……是我害了他,害了他……」撫摸著大哥留下的酒壺,我長歎。這個九王或者九王府的人那麼厲害嗎?連大哥這個必殺令主也會被他們傷得這麼重?
一陣風吹草動,我驚覺地抱緊欣兒,難道笑天賜所說的非走不可便是指……迅速翻身而起勾過桌上的酒壺閃向石室。
「哇啊……」我的小祖宗,你可別在這個時候哭啊,我猛地親住她的小嘴,立馬,她用力地吮吸起來。
黑暗中一絲如針掠過的寒風釘入我的左肩,痛得我悶哼一聲,與此同時我已點中圖上的相思鳥,呼地轉身進入石室。
「哼——」來人正四處搜查著屋子,「天賜我兒,你可在屋內?」回應他的只有初冬的呼呼寒風。
不好,來者竟是笑天賜的義父,五禽教的教主,我決不可以被他抓住,否則定會被他當作藥人飲血而亡。匆忙中碰到石門後的什麼東西,一張紙還是一張絹,不及多想揣入懷中,抱著欣兒順石室向裡奔去。跌跌撞撞地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緊護著欣兒,身上手腕被尖石刺得體無完膚,終於見到前方有一絲亮光,不管是狼窩虎穴,我奮力奔去。
推開石門,藉著月光,四處雜草。反身將門關緊,我這才鬆了口氣,呆坐在地。肩上原本的隱痛此時已變成難以忍受的巨痛,「這個變態渾蛋,下次若敢再被爺爺我碰上,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力,哇啊……」
「誰?」驚呼聲剛起便有一位帥哥掠身攔在我的面前,欣長的身材在一身紫色華衫下尤顯貴氣。只是在看清我時,臉色頓時一變。
「你?」定睛一看,竟是相府二公子秦頌月。此刻他的臉上或喜或怒分不真切,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因主人的情緒而擰成一條線,原本放蕩不羈的深眸現在除了驚愕與怒氣外更有深深的淒涼與傷感。
「你是怎麼進來的?你當相府是你的避難所嗎?」秦頌月怒吼,俊臉上的陰狠恨不能將我撕了,「你沒事搶什麼公主?你這個妖人,你瘋了也別拉著別人跟你一塊倒霉好不好?」
他在說什麼?我搶公主干他什麼事?四處打量一翻,這裡竟是相府?我張大嘴,蕭條得沒有人氣的相府。是,這裡確是秦三少的逸雲軒,而我所處的位置正是曉雲的花塚!怎麼會這樣?令我驚愕不已,笑天賜的密道怎麼會通往相府,而且還是是逸雲軒。我不禁四下張望,不知秦逸軒是否在此。
秦頌月此時正在獨飲成三人,月下的他與影及曉雲的魂……
看著墳前一堆紙錢,我驀然記起,「啊,今天是冬至?」
「哈,是啊,今天是冬至!」秦頌月不再看我,又坐到石椅上,猛飲一杯,「每一年,只有這一天我才能來祭拜她,看望她……」
「為什麼?」我納悶。
「為什麼?哈哈哈……因為那個該死的秦逸軒,他不讓我來,不讓我來看她!」秦頌月怨恨地瞇上眸,「只有冬至這一天才能夠,哈……曉雲……」為了一個曉雲,這兩個兄弟瘋了!我的心口上像是堵了一塊巨石,悶得發慌。
「秦三少呢?」我問,我需要得到他的幫助。
「他?不知道,他不需要向我匯報行蹤,我也不需要向他解釋去了哪兒?」秦頌月自顧飲酒,「虧得爹爹平日那麼護著他……」
不願與他過多糾纏,「我要見相爺?」
「你要見相爺?哈……」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你這個妖人,你害得我們相府好慘!不但被封了府邸,貶為庶民……」想不到短短十幾天內竟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相府被封了?相爺到底怎麼了?快說!」我大驚失色,跺腳大吼。
「你如願了,拜你所賜,他已經被皇上以欺君死罪打入天牢,只等行刑之日到來,便卡……哈哈哈……」秦頌月在月光下發狂地笑,笑到眼淚都滾了出來,「我動用了家中僅有的傢俬還是救不了爹爹,只有等大哥趕回來……」倏地住口,他目露寒光看向皇宮。
聞言我跌倒在地,頭腦一片空白,「你說什麼?你這個瘋子!」
「我是瘋子,哈哈哈……」他繼續獨坐獨飲,看似怡然自得,其實千瘡百孔。
我本來是準備即刻趕去皇宮,可惜肩上的傷痛實在叫人難以忍受,只好緩下腳步,暫縮相府。
掀開衣領,對著銅鏡卻也看不出個究竟,怎麼回事?不紅不腫,單覺得如芒刺在背,不撥不快,可是如何撥呢,找都找不著!
我單手運功,希望借由掌風將肩上那根不知名的針刺吸出來,可是在滿頭大汗之後,我宣佈此法不通,或是根本沒有什麼針,反而攪得肩上震痛難當。
一眼瞥見遺落床角的那封從地道帶出來的信,緩緩打開,竟是曉雲的絕筆。
「軒,一別數載,你還好嗎?從我死的那一刻起,愛你的心就再也不會改變啦!
你知道你的眼淚有多真有多美嗎?有時候我在想,它到底是不是屬於我?自從得知你與小梅子都中了鶴族的含情蠱毒,我便日夜擔心你總有一天會離我而去……
可恨小梅子的生母,為了他日以你們的心靈感應獲知小梅子的下落與安危,竟不顧蠱毒發作時會令你們痛不欲生,將一顆含情蠱分別中在你們身上,只要你活著一天,就無法停止去追尋她。
我的心好痛,本來潛入皇宮準備殺了她一了百了,但真見到她時卻又不忍下手了!她好美,連我都有點嫉妒,好在她一心只在秦漢風身上,可是我還是不安心!軒,你知道後請不要怪我,我私心地去求動爹爹,讓他耗費三年真力以我的血封咒,讓你一輩子都會以為小梅子是個真太監,這樣,你就再不會離開我啦!
可惜我費盡心思,到頭來也只是枉然!爹爹所提出的條件竟是要我離間相府,讓你們兄弟、父子反目,順便盜取價值連城的黑玉洞簫!
軒,我的愛好自私,害了你也害了我,害了相爺,更害了頌月!我竟不知道爹爹以血封咒時並不是為了我,而是趁機在你身上種下了『招魂幡』。讓你成為他手下的棋子,只要他一默念招魂引,你就會變成另一個人,另一個替他殺人的工具,他假意告之你的真實生世,讓你到皇宮去查線索,實際上就是要你死心助他成就霸業。
軒,我的軒,我有多愛你,多害怕失去你,就有多自私,多殘忍!軒,請不要怨我的薄情,把第一次給了頌月,這樣既挑起了你們相府的不和,完成了爹爹的交待又可以讓你恨我一輩子,也許你此後就會放下對我的情。可惜對不起頌月的癡心……我犯下的錯,不可饒恕,唯有讓你恨我,讓你去找小梅子,或許以她的鶴族藥女之身可以解去蛇族血咒與招魂幻蠱……」
我的心一震,如遭雷擊。難道我與秦三少真的會有心靈感應?娘啊,你好聰明喔,難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竟然早有預料我會情牽三少?真想擁抱你!原來是被下了血咒,難怪他總是拿我這個堂堂大美女當小太監!那麼什麼是招魂幡?血咒的解法又是什麼?現在我受傷了,他都不來管我的嗎?還感什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