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長亭別恨3
小傢伙，你才剛來到人世，你不能，不能就這樣死了！遙望著華太醫萬分悲痛地搖頭，我突然發力，瘋了般掙出人群，拚命從朱鈺手中搶過了恆欣，用盡全身的力氣撥足狂奔而去。
抱著長公主，我跌跌撞撞慌不擇路，眼看前有圍堵，後有追兵，只好橫下一條心，誰敢攔阻便只有拚死一搏，只是怕耽擱了時辰，誤了長公主的小命。不知今時今日「出入令」還有沒有用，入懷時無意碰觸到五禽令，卻是心念一動，掏出一看，正中黑色的圓點此時正泛著瑩光，我大喜，豈不證明笑天賜近在咫尺，忙顫抖地捏緊黑色按鈕。
與此同時，朱鈺也已趕到，又驚又急，又憐又恨，暴喝一聲，「放下公主！」
幽怒難平，急於解釋的我卻是有口難辨，「難道你也認為我……存心的？」在你心裡我竟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不成，你難道也在心痛錯看了我？或是以為我恃寵若矯？我就是再氣恬妃，又怎麼會拿一個孩子出氣？更何忍對她下如此毒手？枉我當你是我最敬重的大哥，朱鈺，你竟不信我！
「放下公主，朕許你平安離去！」朱鈺止住緩緩逼向我的禁軍，震怒地對我喊話，那便如勝卷在握的警官拿著話筒勸說垂死掙扎的劫匪。
「你……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我被大隊禁軍團團包圍已無退路。可是我想救長公主，我想去找秦三少，或者天賜大哥，我只是想救長公主而已！
眼看就要被活捉了，只聽得一聲輕嘯如龍吟，「撤！」黑影來勢如電，如踏雪飛行，身姿矯健動作得落。飄然旋落地上時，又如有風駕行，在我還來不及驚喜之際，已被他抱緊飛馳而起，身後兩聲煙霧彈的暴響及瞬間迷漫的陣陣裊煙過後我們已奔出皇宮。
「大哥……」我本不想在他面前流淚，也不想再依靠於他，可是我任由他輕摟著，淚眼朦朧，渾身顫抖，很沒骨氣地求他，「大哥，救救她，快！」
他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緩緩地揮起一掌……
我驚覺疾喝，「大哥？」待見他掌心寒氣四溢，輕輕貼上恆欣的臉頰時才放下心來，同時也為方纔的失態臉紅。他只是在利用寒冰掌為恆欣療傷。
他凝望著我，怎樣一個失望的眼神！他知道我誤會了他，也明白我已經從心底裡開始不信任他……
不消片刻，恆欣的小臉便似被冰凍住。是了，被燙傷後，最好的方法便是降溫、冰敷，我怎地沒想到，虧我也會，而且還自稱來自二十一世紀！當下感激地看向笑天賜，滿心歡喜，腦中想的全是恆欣有救了……
他淡下眸，隱下了失落與傷懷，想是被我傷透，倒出一粒藥丸，「嚼碎餵她！」
我依言，嚼碎後接過笑天賜遞來的酒壺啜了一口，沒辦法，一時間也找不到水，只好用酒，正好可以消消毒……恆欣，為了救你，你就忍耐一下吧！我捏開她的小嘴，一低頭將酒及藥沫全數灌進，多麼柔軟的一個小生命。我一抬頭，笑天賜正默視著我，見我看他忙緊張地別過頭去，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過了不多久，恆欣像是回了魂，輕輕地抽噎著，雖然很輕幾不可聞，但我感覺到了，我的淚更是止不住地落下，她還活著，我的小寶貝！忍不住輕拍她，「寶貝，阿姨向你保證，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不但要救活你，還要把你打造成舉世無雙的大美女！別擔心會有小小的疤痕，叔叔會幫你醫好的！」也許是被冰凍的臉頰不再火辣辣地痛了，或是痛麻了失去了知覺，小傢伙張開大眼，懶懶地看著我，那雙眼與朱鈺又是何其相似啊——「大哥！嗯……這個五禽令可以許幾個願啊？」我只得厚著臉皮問，為了恆欣。
「隨便吧！」笑天賜長歎一口氣，似要將心裡的鬱悶全數吐出。
「隨便？」有些吃驚，我跟著詢問一句，但轉念間我便猜出他這是在故意賭氣。
「僅對你而言！」笑天賜有些氣急敗壞，接過恆欣，細察傷情。
「大哥……」或許有一絲感動，但由於受傷在先，此刻又豈能好了傷疤忘了痛！我默默地看著他僅用一根綢緞繫住的長髮，隨意地隨性地散落，原來，男人長髮飄飄也可以如此美艷動人，難怪現代男子時不時地也愛留個長髮什麼的。從來沒有在白天裡這麼近距離地打量過他，即使有，也是心有所掛不曾上心。笑天賜專注的眼神與皺額的神情，都讓我的心莫名一震，驀然間瞥見那披在身後的滿頭青絲上赫然綴有縷縷白髮，卻讓我絲毫也不感突兀，好像天生就該是這樣。直愣愣地盯著他，我的心頭似有千斤重壓，一時間透不過氣來，一顆心狂跳不止，恨不能蹦將出去，口中乾澀，嗓子已不會發聲，會是他嗎？同樣的傷口或許是巧合，但同樣的白髮紅顏不由讓我更是心生質疑，三少與笑玉郎將軍長得如此神似，會不會是就是他的遺孤？而大哥他不但姓笑，還為了報殺父之仇差點失手將我卡嚓，他……他會不會就是我日夜思念的三少，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表明身份？我的心激動而又緊張地顫抖，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底。
「大……哥……」我艱難地喊道：「你……」
發覺了我的不對勁，他抬手便按在我的額頭上，關切的眼神更是叫我心口一窒，顫抖而乾啞地問：「你、你竟然有白髮？」
他聞言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手，垂下眼瞼，沉聲低吟，「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便頭也不回地，用我追著很吃力的速度，飛奔向藥齋的山路。
燒熱總算過去，有驚無險，欣兒撿回了一條小命！我時常會抱著她不忍放手，「可憐的孩子，才吃了個把月的奶竟就換成了苦藥汁，但願她的命運不要這樣多乖。緣姨希望我的欣兒平安快樂、美麗聰慧，將來找個疼你愛你的老公，不一定很帥，有一點帥就可以了，不然他會很花心，會惹你哭泣，但也不能太醜喲，那樣就太對不起我家寶貝了！」我輕拍著她悠悠地對她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知你懂你疼你愛你，這世上可有這樣一個人，既使有他，又在何處？今生今世，相聚相遇的緣份又在何處？」
一眼瞥見地上的人影，抬眸處，他似是已來了許久，一雙星目如霧朦朧，蘊有千萬情結。空氣中瀰漫著靜謐又沁人心脾的柔情，它輕輕地扣動著我的心門。
凝望久久，娃娃都要受不了兩個人的煽情，哇哇地吼哭起來。現在欣兒的哭聲可是很洪亮呢，想必已經無礙，只是這臉上的燙傷還留有殘痕。我忙收神，按下迷失心智的慌亂，低頭輕吻欣兒嗷嗷待哺的小嘴，「如果因這疤痕難消無人懂得珍惜欣兒，便由緣姨愛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可好，我的寶貝。」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倒是哭得更大聲了，「是不是餓了，可惜……」我看著她死死地往我胸部鑽去，我的臉一紅，手指輕點她粉嘟嘟的右頰，她的頭立刻轉向我的手指，她以為她的美食在這邊呢。我著急地問，「怎麼辦？」
抬眼看到笑天賜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桌旁，並不去準備稀粥，難道他以為我可以……看他研究似地不時盯著我的胸部，我忍無可忍地吼過去，「看什麼看，快準備點米湯來啦！」
他忍俊不禁的眸子笑意正濃，見我臉兒逼得透紅，倒沒有指明，很識趣地轉身，想必他也知道如果敢在此時笑的話，我一定會發狂飆，看他強忍笑意的痛苦，我如坐針氈，不敢再偷看他了！
屋外的藥園時常會誤導我，讓我如墜秦三少的屋簷下！有一件心事也總是困擾著我，讓我將笑天賜的面具想像成秦三少的俊臉……那幾縷讓我在夢中都放不下的白髮，他是秦三少的，還是笑天賜的？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我安逸地住在藥齋，過著男耕女閒的日子，倒也自在。小恆欣一日比一日見好，我不由感歎笑天賜的醫術，同時腦中也閃過一絲邪惡的念頭，何不潛進他的房內，將那一桌上的美容養顏藥物盡數偷入囊中？說到做到，我趁著欣兒熟睡之際溜入笑天賜的臥房，陳室一如外屋，我東瞅西瞧，可惜這些個寶貝藥瓶都長得差不多，害我躊躇不決……突然我的目光被硬生生地抽了過去，那是兩顆相思子做成的一對精緻的情侶吊墜，依然是那麼紅艷，似有幽香撲鼻。更讓我驚愕與心慌的是這吊墜的做功及墜穗的造形，竟與秦三少在曉雲墳前所掛同出一轍，是古人的手工原本就是一路，還是做墜之人本就是同一某人……
「緣來緣往，緣心何在？」低頭凝著手中的墜兒，似是難承其重。緊攥著這顆相思紅豆，直到手指都快要被自己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