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若不是我,信也不會罹受那般的災禍」
感覺南煌若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蘭華抬起頭來,入眼的是對方那雙已然盈滿了濕意,卻倔強著不肯任其墜落的眼。
心疼明晰地提醒著蘭華,縱然他看起來是那樣一個堅強的、任性的男子,此刻,卻也只是要她保護的她的夫罷了。
收緊了攬在南煌若腰間的手,蘭華輕聲道:「可是,你就為了這個弟弟不要我?你就不怕自己後悔?」
「不怕?怎麼可能不怕!」死死擁著蘭華,南煌若的聲音愈發顫抖起來,「我一直後悔,後悔得要死!從剛剛踏上回宮之程起,到從母皇那裡接到賜婚的恩旨,我怕得要死,悔得要死,但這是我的債,我不知還要怎樣去還」
時間與空氣一般的靜默,悄無聲息地從二人身旁流逝,愈發映襯出那呼吸聲的急促與壓抑。
蘭華抬起頭來,微微歎了一口氣:「哎,是哪個混蛋發明的『夫債妻償』這個詞的?我本就已經一屁股爛債,現在更是要雪上加霜啦。」
南煌若低頭看向蘭華,不明白那充滿笑意的眸子裡的意思。蘭華輕笑一聲,復又將頭埋進了南煌若懷裡。
「讓你心裡的那些內疚自責通通見鬼去吧,你是我的男人,你的債,自然是我來還。」
感覺到南煌若渾身重重一震,蘭華笑著閉上了眼,就這麼攬著對方靜靜地往睡夢中沉去白天的時候蘭華收到了無星的來信,綜合自己所調查到的部分,若不出意外,君家慘案的禍首幾乎可以肯定乃是出自洛華宣妃之手。一切的因由果然盤根錯節在洛華,她須得到那個一片濁水渾潭的地方去,這一次,是要為九音清算這筆拖了十數年的苦債。九音、無星,如今再加上個南煌若,她這女尊世界的一世,實在是「充實」到讓她無話可說了啊。
次日申時許,門外忽然響起三聲輕微的叩響聲,蘭華睜開眼看了看身旁熟睡著的南煌若,用力揉了揉眼,又再起身下了床去。
這幾日洛華、昊綾戰火終是燃起,洛華果真放棄與駐守漢州的蕭簡真對陣,而是自崇州往渠州而來,似乎意欲先占蜀州,再兵行青州、豐州。雙方已在渠州交戰,水陸齊進,只怕於渠州而言會是場致使生靈塗炭的災禍。
據遲冷所報,兩軍目前尚未進入激戰,一切還算安好。蕭簡真方面也並沒有傳來敵情,鑒於蘭華成功為昊綾贏得了借道祥烽的惠賜,蕭簡真的二十萬漢軍將會由祥烽挺進洛華,反守為攻,直擊敵軍大營。而這也代表著蘭華的洛華之行將會有更充裕的時間來籌算謀劃。
蘭華雖非身處戰事前線,但軍報還是必須事無鉅細地上呈給她這個真正的昊胭大將軍,除了處理必須由大將軍本人定奪的事項,還需批注戰報八百里加急送回昊綾皇宮,交由朝廷君王再行商議。除了戰事,無星飛鴿而來的信書越來越多越來越關鍵,暗營傳來的消息也已經逐步深入真相,無一不須斟酌考量,再加之九音令真魔宮下屬將消息也傳遞給蘭華,雖是九音在調查處理,可蘭華見到那一張張寫滿驚人消息的信紙,卻也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來。
所幸事務雖多,然蘭華心態輕鬆,夜裡倦極也能睡得好覺,是以即便正奔波趕路,但還算能勉強支撐下來。
處理完今晨的急信,蘭華看了看天色,只道此時天光未曉興許還能再補個回籠覺,想著便悠悠走回了房。
推門進去一看,蘭華不由怔了怔南煌若已穿戴整齊,正端著茶杯坐在桌邊,看似是在想著什麼事情。見蘭華進來,南煌若瞬間便將目光鎖定在了蘭華身上。
以為是自己剛才起身擾了南煌若好夢,蘭華正要開口道歉,卻是南煌若搶先開了口。
「對不起。」
蘭華一怔,有些不解。
南煌若見蘭華愣住,臉上忽地就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我以為你只是想避開我才借口說自己很忙對不起,我不僅沒幫到你還」
雖然不是故意,可南煌若也知道昨日自己的話說得有些失禮。他只是有些委屈,才會忍不住埋怨,他只是有些不自信,才會忍不住害怕
看到南煌若的表情,蘭華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最近雖然忙,但像今天這樣半夜上工的事其實也只是意外,想來南煌若一定以為她每日都會這般忙碌,所以才自責內疚,認為是自己無理取鬧了。
明明是她自己的錯,卻因這麼個意外而讓對方自責了
看著南煌若咬唇側開頭的模樣,他的眉眼,他的唇形,他的頸項,他倔強著不肯示弱的表情她明明是喜歡他,貪戀他的。如今這念頭愈發明晰,她前幾日的避退就愈發顯得可笑了。
深呼出一口氣來,蘭華沒有說話,反手關上門後便徑直走到了床邊。抬手慢慢解開衣結,蘭華將外衣、裡衣一齊脫下扔到一旁,只著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雲紋小衣,就這麼翻身上了床。
蘭華沉默地從身邊走過時,南煌若已經死死捏緊了拳頭。他以為是自己的話讓她不高興了,否則她又怎麼會對他愈發地冷淡。畢竟,她對他從來都是恨得下心的。他初初以為她只是鐵石心腸,縱是百煉鋼,終也能化為繞指柔。然她卻讓他明白便縱是繞指柔,也能見血封喉。
可當他的視線追逐著她轉身,卻見她就那麼一件件、一縷縷地卸下了她的衣。白玉般柔美的香肩,絲緞般順滑的長髮,不堪一握的纖細的腰肢,還有她若這是她對他的懲罰,他會受不了的,絕對會受不了的!
只是,他已經無法收回停駐在她身上的視線了。
蘭華側躺在床上,單手支頭靜靜地看著南煌若,片刻後輕聲道:「你還記得當初我拒婚時說的話嗎?」
南煌若重重一震,登時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她還是要拒絕他麼?否則,為何要重提那於他而言有如惡夢般的一刻?
「公子如玉,公子如梅可是,玉不堪褻玩,梅不屑人間。公子是九天落玉,臨雪寒梅,在下是凡夫俗子,一介草莽,試問以公子眼色,可看得慣紅衣綠褂,泥打白牆?」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然南煌若只能在心裡吶喊,卻無法開口阻止。因為他怕,他怕他的話音會慢慢破碎,最終散成一地他未曾想過的悲傷。
「不過」
蘭華刻意將這字眼拖得漫長興味,南煌若果然猛地抬頭看向了蘭華,見他如自己所料般投來視線,蘭華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過我卻忘了,雖我自稱氓流,但在他人眼中,卻好歹也是那『紅顏不勝玉如胭』的女子吧。既是玉總要成雙。」
「既是玉總要成雙?」南煌若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明明還身處地獄,可此時她卻對他說了句似乎要讓他得到救贖的話來。
怔怔地看著蘭華,南煌若不自信地開口道:「那你可願與我成雙?」
蘭華的臉頰忽然升起些紅霞,不自在地撇開頭,蘭華小女人地伸指挽住了自己的一節發,神情有些忸怩地玩弄起來:「若你若你不介意咱這雙玉不止兩塊哈哈」
她雖是羞得只能乾笑了,可是,他卻聽到了天籟她是說她是愛他的,她是要他的是不是?!即便他才是那個插入她和他之間的人,她還是願意和他成雙的是不是?!
猛地上前抱住這可愛的女人,南煌若緊緊地摟著她,生怕這懷中溫暖的存在忽然就幻化為無,再也遍尋不得。
蘭華被抱得死緊,雖然身體有些難受,心底卻只有滿滿的幸福。
她原想自己脫成這樣應該已經把意思表現得很明確了吧,然而,南煌若還是一顫之後瞬間就愣住了。
南煌若的怔愣讓蘭華頓時哭笑不得,嘴裡忍不住就溢出句怨怒來:「這該死的女尊」
不過罵歸罵,該做的事她自然也不會停下。
「若」他懂她眼裡的意思,若非他的不自信,很多時候,她甚至都不需要用語言來說明。
而現在,她完完全全只是他的……
相愛並不是難事,只是相守,卻需要太多考驗。只要跨過那考驗,這一刻便是應得的,這個人,便是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