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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韃酋祖孫 文 / suphisto

    幾盆炭火燒得房間裡悶熱異常,可半躺在床上的忽必烈卻依然冷的不行,好幾床大被壓在身上還是阻止不了他嗖嗖發抖。去年帶病出征乃顏,忽必烈的身體就一直沒有恢復過來,今年天氣剛一入冬,就受涼著冷了,畢竟已是七十多歲高齡了。

    床前馬扎上坐著忽必烈的孫子,真金的長子,剛剛北征遼東諸王凱旋的鐵穆耳。一身戎裝的鐵穆耳虎背熊腰闊口大鼻雙眼上吊雙眉短粗,倒是有股子勇悍之氣。

    忽必烈強壓寒意,笑著道:「我孫果然不失我望,半年不到就將哈丹圖魯乾等再次擊敗,綏靖遼東,朕歡喜的緊。」

    鐵穆耳道:「也沒有什麼,出征前您已囑咐方略,加上此番哈丹圖魯干並無多少兵將,打來不費太多力氣。還是去年隨您征討時叛軍強得多了,殺得也更為痛快!」

    忽必烈沉下臉來:「諸王之亂,死傷多為我蒙古精銳,朕心痛啊!鐵穆耳切不可好戰心切,以殺為樂啊!」

    鐵穆耳正用手搓著一根伸到下唇的鼻毛,聞言一顫,那根鼻毛被扯了下來。痛得鐵穆耳「噓」了一聲。

    「皇祖父教訓得是,我蒙古人死傷越多,那漢狗就越易得勢。」鐵穆耳說道。

    忽必烈說道:「你平日裡說話要注意,別總是漢狗漢狗的,讓追隨我蒙古的漢人臣工和將士心寒。」

    鐵穆耳晃了晃腦袋,有些不在乎地說道:「皇祖父自己不也說過:『養中國人猶如養狗一般』嗎?」

    忽必烈乾咳了幾聲道:「那是我們蒙古人之間的說法,怎可胡亂去說?沒有中國人的幫助,我們蒙古人如何能在中國立足?」

    鐵穆耳心知肚明,可嘴上還不服輸:「就那些廢物,像留夢炎這樣的漢奸軟骨頭,除了逢迎拍馬還會什麼?」

    忽必烈臉上怒色浮現:「你懂個屁!有這些軟骨頭幫著,咱們蒙古人才能統治漢人。還有漢軍,這二年平叛,沒那漢軍賣命,可有那麼快結束嗎?」

    鐵穆耳低下了頭:「皇祖父教訓得是,前者遼東大戰,對陣雙方不少蒙古將士陣前竟然敘上了家常,要不是李庭率漢軍突擊,還真沒那麼容易破敵啊!」

    「知道就好!」忽必烈神色緩和了些:「這點上你父真金就比你強得多,知道漢儒之用。可惜他去得太早了。」

    說起死去的父親,鐵穆耳聲音也低沉了一些:「父親對儒士們確實十分重用,只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天下可是我蒙古英雄刀箭打下來的,不是說儒道學給吹出來的,那欽察汗國、窩闊台汗國、察合台汗國、伊利汗國等不用儒學,不一樣治國嗎?」

    忽必烈道:「漢人有句老話,叫入鄉隨俗。征服他們的土地靠的是刀箭,征服他們的心就不能只靠刀箭。那幾大汗國之人非為漢人,自然用不上儒學,要讓中國人甘心給我們蒙古人當狗,這儒學是少不了的!還有那佛家其實也不錯,可讓那些漢人甘受苦痛,冀望來生。」

    喝了口侍監遞上的熱茶,忽必烈緩緩道:「那些儒士們求我這個戎狄當了儒教大宗師,朕也找了幾個人給說了說這儒。原來這中國的儒家歸根到底就是就是二件事:一是教小民如何藏頭縮尾服從權勢,削弱中國人抵抗力,讓中國人做奴才;二則是要攀附上有力量的主子,就是所謂的明主,求利求勢求名。朕剛到中國時,不知儒之妙用,將他們賤於娼乞之間,想來有些虧待他們。」

    鐵穆耳不屑道:「不過就品格而言,儒士怕是連娼乞都不如,也不算虧待他們。」

    忽必烈露出一絲笑容:「我孫此言倒也合適,你父有時卻看不穿儒士本色,待他們太厚了。」

    鐵穆耳笑笑,岔開了話題:「我看李庭是員帥才,不如我們也多招些漢軍給他去和南朝作戰,讓他們漢人狗咬狗去。」

    忽必烈搖了搖頭:「你剛剛還說了朕的話,『養中國人猶如養狗一般』。那中國人性情反覆不可重用,得處處提防。你把李庭勢力擴充了,就不擔心他反噬?倒咬你一口!」

    鐵穆耳待要說什麼,忽必烈擺了擺手:「過去有張弘范李恆等在,幾人相互牽制倒是險患不大,現今只李庭獨大,不是好事啊!」

    鐵穆耳道:「皇祖父所慮極是,除李庭外,董士選、高興、呂文福、張弘略、史彬、王慶瑞等這些漢狗皆可一用,可以讓他們多帶些漢軍。」

    忽必烈點點頭道:「我孫說得是。但你一定要改變這個說話的習慣,別總是漢狗漢狗的。今後你是要繼承大統的,若是在朝會之上脫口「漢狗」,讓那些漢臣臉往哪裡擱?」

    鐵穆耳低聲道:「他們本來就沒臉。」

    忽必烈喝問:「你說什麼?」

    鐵穆耳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孫兒知道了。」

    「唉!」忽必烈長歎一聲後道:「別以為漢人都是軟骨頭。漢人中有留夢炎張弘范這樣的狗,也有文天祥張世傑這樣的英雄,那文天祥你不是不知道吧?」

    鐵穆耳點頭道:「文天祥算是英雄,孫兒也是佩服的。只是漢人中,特別是那些儒士中,似留夢炎的多,似文天祥的少。」

    忽必烈道:「你是見多了為我大元效力的漢人,沒見到那邊的文士。今日就讓你見上一個,他叫盧丹,是南宋景定年間進士,竟然不顧年高北上,以說書為名,向北地漢人宣傳反元,被抓來後死不屈服。朕知後曾親自觀審,確實是個硬骨頭。」

    說著忽必烈轉頭對侍監道:「去把那個盧丹提來,朕要親審。」

    鐵穆耳道:「皇祖父身子不好,就算了吧!」

    忽必烈道:「沒事,和你說了這陣子話,朕感覺好了不少,不那麼發寒了。此刻先歇息一下。」

    忽必烈閉眼歇息了一陣後說道:「我孫啊!這盧丹和文天祥雖說都是南朝文士,卻大有不同。朕剛才想清楚了,那不同就在忠和狠這二個字上。」

    望著鐵穆耳探詢的目光,忽必烈接著說道:「所謂忠,文天祥忠的是趙宋,而盧丹忠的卻是漢家。」

    鐵穆耳問道:「這不一樣嗎?」

    忽必烈道:「不一樣,文天祥講的是食君祿忠君事,故而他食宋祿不為貳臣,卻認為其弟文壁未食多少宋祿,允其為我大元效力;而盧丹之輩則認為華夷誓不兩立,只要是漢人,就不該為我大元效力。」

    鐵穆耳道:「是有些不同,那這狠呢?」

    「文天祥留夢炎等皆為儒士,講究的是氣度風度,不喜粗鄙,不善鬥狠;而盧丹之輩則不擇手段,只求將我等蒙古人趕出中國,且心狠手辣,百無禁忌。這就是趙昺小皇帝教出來新一代南朝文士,完全與過去的中國儒士不同。這小皇帝還真有些本事,能把這些兩腳羊變成真正的漢子。當日朕與他相會西湖之時就看出他的不簡單,但還是沒想到他除了能打勝仗,還能改變漢人根子上一貫的儒弱,變內殘外忍為內忍外殘。」

    鐵穆耳哼了一聲:「那趙昺也非三頭六臂,有本事和我馬上見真章。」

    忽必烈又好氣又好笑:「身為一國之主,講的是治國領軍,怎可馬上見真章?再說了,那趙昺雖比你小上幾歲,聽說馬上功夫也甚是了得,你也不見得一定能贏。」

    說話間,韃元邢部侍郎張弘達帶著幾個獄官將盧丹押了進來。老王八張柔名下有十一個兒子,此時大多不是戰死就是病死,只剩下張弘達和張弘略二人一文一武,張弘略達州兵敗後被貶罰為千戶,後來又被恢復為萬戶,張弘達則在韃朝任邢部侍郎。

    張弘達的許多親屬都死於與大宋征戰之中,因而對宋庭刻骨仇恨,對抓到的宋庭之人異常殘酷。盧丹在他手中不過數日,因不肯屈服,已是遍體鱗傷渾身沒一塊好肉了。幾個獄官命盧丹跪下他卻執意不從,被張弘達一腳踢到,盧丹索性就坐在地上,抬起血肉外翻的臉,冷冷地看著對面半躺的忽必烈。

    張弘達跪倒磕頭:「皇上!皇太孫!此人就是南朝奸細頭目盧丹,微臣已經查明,他帶了好幾十個南朝奸細,假為私塾先生,說書人等,到我大元境內煽動百姓,策反漢軍。」

    忽必烈露出一絲微笑,和藹地說道:「盧先生是景定年間進士,何苦為南朝做如此下作之事呢?」

    盧丹的牙齒已經被打掉大半,說出來的聲音含糊不清:「驅逐韃虜恢復華夏是我等每一個漢人之責,此乃世間最高尚之事。可惜過於大意為爾等所捕,唯求一死!」

    張弘達在旁陰言道:「只要你交出手下人等清單和聯絡方法,不管你要死要活,都會給你個痛快!你頑固不化,就叫你似現下一般,生不如死!」

    盧丹的臉變了型:「好你個狠毒的漢奸韃奴!你們全家定會招報應的!要不了多久,大宋就會收復故土,將你們這些狗韃子狗漢奸全部滅掉!你哥張弘范在地下等你呢!」

    聽他提起張弘范,張弘達不由大怒,一腳踢在盧丹身上:「你個老東西還嘴硬!」

    盧丹就勢向前翻了個身,雙手在地上一撐,用盡全身力氣向榻上的忽必烈撲去,嘴裡叫著:「打死你個狗韃子!」

    忽必烈大病在身,又如何動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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