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9澤陽的冷漠
「如果你真的愛他,那麼這些事情,我相信你都能夠做到,人的潛力,若是被逼到了極限,爆發出來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現在,若是你吃下去還能吐出來的話,那麼我也無法可說了。」
衛如風遞給了費一笑一份還未扔掉的芹菜鮮肉餃子,費一笑接了過來,她掰開一次性筷子,這一次,咀嚼的,全部都嚥了下去。
或許真如衛如風所說,全是心理障礙導致的吧?
衛如風跟季默然坐在長椅上,費一笑吃完之後,逕自走過去扔掉了垃圾,她發現她沒有這般軟弱了。
期間,還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盡量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但是一不小心碰觸到眼皮,嘶地一聲,很疼,看來眼皮被眼淚侵蝕到了太脆弱的地步。
當費一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不經意間掃到等待的椅子上多了一個人,熟悉的俊臉,無比的焦躁,目光黯淡,是顧元濤。
她有些疑惑,他怎麼找到了這裡?
還未走到,仿若心電感觸一般,顧元濤忽然抬頭,費一笑昏昏沉沉的神智當下清醒了不少。
顧元濤站了起來,朝著這邊走來,費一笑低低地問道,「你怎麼來了?」眼睛肯定是紅腫的,頭髮也被抓得蓬鬆凌亂了,臉色肯定也是慘白憔悴,整個人肯定是十分狼狽。
顧元濤定定地看著她,並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或許他已經知曉了。
這畢竟是顧家的醫院,他能夠找到這裡,也必定是瞭解了詳情跟費澤陽的病情以及出車禍的原因。
「來找你。」
顧元濤就三個字,轉身,費一笑跟著他走到椅子上坐下。
「有沒跟爺爺說?」
她幽幽歎了口氣,費澤陽的事情還是先瞞著為好,況且顧老爺子也正生病著,此事費一笑也不想大肆張揚。
費澤陽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喧鬧的人,加護病房對他來說,實則太過安靜,但是若是他此刻的狼狽被媒體挖掘出來,相信以他的高傲,必定是不想被外人看到的。
顧元濤看著絕望無助的費一笑,心不由地一緊,但還是竭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如今他是她的哥哥,早上媒體上的對外宣佈,就讓他徹底死了心,讓這份情,埋藏起來吧。
「沒有,瞞著吧,等瞞不住了再說。」
顧元濤看來也覺得此事不適合對外伸張,還是低調處理為上。
「我問過醫生,不要擔心,費澤陽不會這麼輕易放棄求生的,他並不是一個無牽無掛的人,你是他心頭一塊肉,他要是真捨得下你才怪。」
顧元濤苦笑著說,竟然這個時候,他還能夠說出安慰人的話來,實在是太難得了。
畢竟,裡面那個躺著的人是自己的情敵,他甚至有剎那的快意,希望那個人就這樣死去。
可是他有非常清醒,就算裡面那個人死了,費一笑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反倒會更加痛不欲生。
若是如此,也不是他樂見其成的。
二十一個小時,是漫長的煎熬,季默然跟衛如風在晚上的時候,回去了,是費一笑讓他們回去的,夜晚有點涼,況且看到衛如風體貼地對待季默然,總讓她莫名感觸起來。
因為顧元濤在,所以季默然跟衛如風回去了,也沒有客氣,只說明天一早,肯定會來的。
期間,顧元濤還是回了一趟高幹病房,顧老爺子那邊若是不去現個身,不好忽悠過去,顧老爺子不是常人,這麼好應付的。
顧元濤也幫費一笑找好了借口,況且第二天費一笑本來是有課的,顧老爺子也沒有強求,只讓顧元濤跟費一笑說學業為重。至於,顧宅那邊,都瞞著顧老爺子,反正顧老爺子以為費一笑已經住進了顧家,自己也心安理得地住進高幹病房,偶爾出去轉兩圈,行動倒是沒有受到限制。
這一夜,費一笑很遲很遲才睡著,而靠著椅子睡著的,顧元濤看她這個姿勢很累,讓她整個身子躺進他的懷中。她估計真是累了,沒有反抗,睡熟了。
翌日七點,季默然跟衛如風已經匆匆趕來了,當然也為費一笑跟顧元濤帶了早餐,費一笑這一次很痛快地全部吃了下去,想到兩個時辰後,就可以進去見費澤陽了,心頭有些激動。
醫生之前也說了,生命應該無虞。這多少讓她寬了不少心。
九點時候,醫生說只允許一個人進去,當然人選是費一笑。
費一笑跟著護士去全身消毒後,套上罩袍,才進去。
費澤陽還沒有醒來,這麼近距離看他,她很想欺上他的臉,他臉上有傷痕,醫生說是擋風玻璃破了,碎片尖銳,劃傷了他的臉,還好沒有深陷,不然傷口太深,就要做整容手術了。
費澤陽的薄唇白的厲害,烏黑的頭髮間,費一笑竟然找到一根白髮摻雜其中,往日很注重儀表的他,看上去,十分的令人心疼。
髮質沒有以往的鮮亮,光澤晦澀,一如他此刻的神情,毫無生機。
他的臉,慘白到接近透明,觸目驚心,修長的手指也乾瘦起來,明明僅過一天,跟以往比起,卻猶如天壤之別。
很多時候,雖然沒有說出來,她恨過他,但是她愛他的比較多,所以平衡下,她還是比較愛他的。
費一笑長睫輕顫,伸手想要觸上費澤陽的臉,醫生忙警告道,「今天還不能動他。」
費一笑瞳孔劇烈一縮,失望,濃濃的失望在眸底湧現,最後醫生倒是安慰道,「目前觀測而言,他的腦震盪很輕微,失憶這種現象可以拒絕。」
費一笑點了點頭,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失憶,就算他痛罵她,她也不會還口的。
「醫生,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費一笑對躺著不動的費澤陽十分的忌諱,她害怕,沒進加護病房之前,她期待快點進來,進來可以陪他,在他身邊,她才會安心。
可是進來了,她又開始害怕,這裡頭的消毒水味道,比起外面,更加濃郁,單單聞著,就讓她有窒息的感覺。
曾經,她想過就算互相傷害也要再一起,當真正分開的時候,她還是會依稀夢到以前,夢到費澤陽,甚至幻想他會和顏悅色對待她。
可真正等到了,她卻沒有好好珍惜,若是這一次,他醒來了,她肯定要把握好機會,告訴他,她愛他,一直都愛著他,她的心裡從來沒有住過別人,唯獨他費澤陽一人。
醫生沒有給出確切的時間,說這要看病人的情況。
費一笑木訥地站著,神色茫然,眼神空洞,有一股恐慌攫住了她,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裡。
醫生走了,她坐在那裡,手不知何時撫上了他的,而在十一點半差不多時,她明顯覺察到他手指在顫動。
等她慌忙抬頭去查探他臉上的表情時,十分失望,他分明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是夜十二點的時候,昏沉著的她,再次感受到這種異樣的感覺,分明是費澤陽的手指在動,但是當她再次查探他臉上的表情時,一切照常。
她絕望地開始懷疑這是否是自己臆測出來的假相,過於心急,過於迫切期待他的醒來,希望越大,導致失望也跟著變大。
第二天,當醫生再度進來的時候,費一笑忍不住問道,「醫生,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醒來?」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這樣忽上忽下,遲早要將她逼瘋,甚至如河堤一般潰決。
「快了,應該快了。他肺部的積水,雖然開始引流了,但囤積的太多,需要每天引流一部分,若是全部引掉,一下子身體本身無法承受,每天引流控制在三百到四百毫升,水如今顏色多變,有時是粉紅,有時是深黃,還有時是草綠色,應該是助間或肺血管損傷引起的,還需要繼續治療,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腦子正常,頸椎神經還需要繼續動手術,上一回有偏差,不過這個手術還是先等他醒來再說。」
醫生給出的答案模稜兩可,費一笑每次聽到那些有關病情的專業名詞,心,總是愈發的惴惴不安。
又是漫長的等待,費一笑每一次出去用餐,又進來,顧元濤總是委婉地勸誡會沒事,但是看著她儘管每餐都按時吃,但還是很快瘦了下來,他若是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明白,若是費澤陽再不醒來,費一笑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她體力可以,精神也快要繃到了極限了。
費澤陽,顧元濤相信他會醒來的,但也沒想到等他醒來,需要這麼久,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讓所有的人都為他著急,讓笑為他愧疚。
五天,足足等了五天,在費一笑以為他永遠要沉睡下去的時候,他終於幽幽醒來了。
睫毛輕顫,這一次不是手指,而是睫毛,過後,他在醫生跟費一笑的期待中,終於睜開了眼睛。
費澤陽皺了皺眉,想要動個身,卻發現不知道拉扯到身體上某一處傷口,呲牙咧嘴,雙唇忍不住抽搐起來。
「你現在盡量不要動。」
醫生在他醒來後,又開始檢查他的身體,檢查得很細緻,一個醫生在報血壓什麼的,另一個醫生忙拿筆記下。
費一笑發現在他醒來的這一刻,她腹中打的那一番草稿,都說不出來了,可謂無語凝噎。
費澤陽醒來,並沒有說話,因為他昏睡了這麼多天,喉嚨很乾澀,醫生說可能暫時處於失聲狀態。
不過,即使躺著,他還是用手指比劃了很久,說要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是多麼一個高傲的人,肯定無法容忍自己身體上有殘缺。
費一笑未來得及交代醫生隱瞞費澤陽,費澤陽知道了詳情,在聽到頸椎神經受傷了,他的臉色變了,無法接受。
這一天,面對醒來的費澤陽,費一笑發現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費澤陽他清醒後雖然無法說話,但是他對自己也沒有好臉色。
她明白,之前,她欠了他一句『我愛你』,如今,這一句,相信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以費澤陽的自尊,他無法面對今後若是自己無法站起來的可能。
雖然醫生說,手術後能動的機率很大,他其實已經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因為昏睡的時間太久。
當第二天,費澤陽能夠開口說話時,費一笑上前,費澤陽卻撇開了頭,冷漠地說了一句,「你給我出去。」
這樣的費澤陽是陌生的,費一笑慌了,抓住他的手,想要說些什麼,費澤陽擺明不願不給她機會。
「放開。」
那一雙煙灰色的瞳仁中,沒有絲毫的溫暖,費一笑頭一次莫名害怕起來,曾經就算費澤陽傷害她,她也沒有這般恐慌過。
費澤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臉頰也凹陷下去了,他沉默半晌,吐出的還是冰冷的字眼,「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對…不起。」
費一笑緊緊咬了咬唇,她半跪著,將臉埋入他的手心,想要汲取溫暖,沒想到,他的掌心,一片冰涼,瞬間,費一笑的心,也跟著寒了。
「出去。」
費澤陽還是強調道,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
他每一次重複著兩個字的時候,費一笑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寸一寸凌遲著,痛不欲生。
她知道,他不想連累他,可是他卻沒有給他自己機會,誰說他不會重新站起來,還沒有開始手術,為何他就給他自己判了死刑?
「醫生說你會沒事的。」
費一笑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安慰他,還是衝自己說的。
費澤陽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耐煩起來,他死命想要從她手中抽出手來,但是渾身上下卻使不出力氣。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費一笑有些慌了,因為他伸手去拔手上還在掛著的點滴針頭,她哽咽著出聲,「我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