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5懷孕
顧嫣然接到緊急電話,顧家老爺子再次病倒,顧家老爺子八十多歲了,是真的老了,年輕時從軍身體受過傷,老了後時好時壞,舊疾總是復發,無法徹底根治。
顧元濤好像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趕過去後聽說接了個電話後,神色大變,又匆匆離開了。顧老爺子大發脾氣,顧嫣然這時候聽了其父的話,哪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再觸犯龍鬚,知道費澤陽是不會陪同的,也就沒有勉強,說了一聲,便離開了,趕往醫院。
至於顧元濤到底所為何事匆匆離去,顧嫣然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費澤陽自顧嫣然離去後,從煙盒中取了一支煙,夾在兩指中,他沒有去抽,而是任其在指尖忽明忽滅,最後燃盡。
當煙盒被抽空的時候,室內煙霧繚繞,費澤陽深深吸了一口氣,修長的身子騰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決定回家一趟,看看費一笑最近都有沒回家住。
同一時刻,顧元濤走進了院長室,裡頭,院長的神色十分凝重,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那份報告,眉頭擰得緊緊的。
「太子,我可以問下這女孩是你什麼人?」
院長若有所思地盯著顧元濤,雙眸充滿著矛盾跟不解。這個女孩若是太子的女友,那麼她腹中的孩子會不會是他太子的呢?
「她到底怎麼了?」
顧元濤看院長這副沉重的表情,心底的那根弦徹底繃斷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的整個身心,他的手指下意識握成了拳頭,克制住顫抖的衝動。
「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院長的欲言又止讓顧元濤眉頭緊鎖,語氣都透露出不安。
院長還來不及說什麼,衣領被顧元濤一把揪住了,害他一個不防備,被嗆到了,一直咳嗽個不停。
顧元濤喉結滾動,神色有些陰冷,失去了一貫優雅貴公子的形象,「吳院長,她到底怎麼了?」
吳院長指了指一邊桌子上平攤著的報告,顯然看完的人還沒有講他合上,顧元濤急急一把搶了過去,報告單上清楚明瞭地寫著懷孕九周了。
他低頭,眼神專注無比地盯著報告單,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頭「費一笑」三個字。懷孕了嗎?
那孩子肯定是費澤陽的,因為她是那般愛他,傾盡了全力去愛那個男人,如今在他結婚的前一天,而她卻被檢查出了身孕。
顧元濤左手忍不住將報告單捏成一團,笑,他已經無法放開手了呢,是費澤陽先自己放棄的,他明天就要結婚了,自己曾經跟她打賭過,若是費澤陽在結婚前一天都沒有反悔,那麼她就會在他結婚當天嫁給自己。
顧元濤沉吟半晌,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攤平手中這張揉成一團的化驗報告單,抬起俊眸,冷冷地睨視吳院長,聲音更是令人如墜寒潭,「這事不准傳出去,她的病歷給我銷毀。」
就算她嫁給了自己,這病歷也不能流傳出去,不能讓費澤陽得知這消息,繼而回頭。所以銷毀是上佳之策。
他沒有把握讓她在短時間就投入自己的懷抱,他需要時間來感化她,讓她緩緩熟悉之極的懷抱,取代她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位置。
顧元濤忽然轉過身,走到窗口,向下望去,院長辦公室位於六樓,從上面看下去,是醫院內部的小花園,可以一群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孩童們一張張燦爛的笑顏,就算久病被折磨,他們依舊是那般的天真無邪,稚嫩可愛,惹人憐愛。
吳院長就這樣看著顧元濤的身影,依然頎長挺拔,可是,卻他油然而生一種寂寥淒涼的感覺。
室內的燈光有些暗淡,從窗戶透進的陽光,正好灑在顧元濤的側面,很清很冷。
吳院長覺得該說些什麼,太子身上充斥著一股落寞的感覺,他不明白,但是又有一點明白,太子此刻的情緒是因為那個還在病房內的少女嗎?
那孩子應該不是太子的吧,所以太子此刻才會這般的糾結跟矛盾,還能夠感受到他身上那種孤單蒼白的悲哀。
顧元濤的身形微微一頓,停滯了片刻,才慢慢轉頭。
吳院長慌忙連聲答道,「太子,我知道了,病歷會毀掉,這醫生護士那邊,我也會親自去說的,祁陽附醫的員工都會守口如瓶的。還有太子,她懷孕了,感冒,加上低燒,另外還中暑了,加上之前好像有服安眠藥的跡象,這對那個孩子影響很大,或許生下來會有什麼。醫生不敢亂開藥,只是檢查了下她的身子而已。」
吳院長覺得此刻的太子太過可怕,太過陰冷,讓他覺得恐慌,先前對太子多半是尊敬,如今卻是那種莫名冒出、油然而生的恐慌。
顧元濤捏緊了手中的那張化驗報告單,他的心,開始一點一點下沉,這舉動也是迫不得已,希望笑以後不要怪罪自己,這打算是為了兩人都好,視線迎上吳院長時,他的神色也迅速被一種冰冷的情緒代替。
顧元濤離開院長辦公室時,吳院長冷不住擦了下額頭上沁出的濕汗。
顧元濤走到費一笑病房的門口時,門是開著的,大概有人忘記了闔上,他聽到裡頭有低沉的男聲傳來,條件反射,退了兩步,碰到身後冰涼的牆壁,才勉強站穩身子。
拿著驗孕報告單的他,手忍不住微微顫抖,渾身上下,寒毛豎起,冷,比十二月寒風還要凜冽,涼透了心扉。
「笑,你怎麼不說話?我買了好多東西,你要不要吃點?」
低低的男音又隔著門板傳來,他怒意叢生,隨即釋然,不是費澤陽,他忍不住眨了眨乾澀的眼眶,右手的手指無力地攏了攏,又握成了拳頭。
他寬慰地想:幸好不是他,不是費澤陽,不然一切妄想,都成了空想,都成了泡影。
身子貼著牆壁靠了幾分鐘之後,顧元濤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驗孕報告單被折平放入了口袋中。
「笑。」
顧元濤沖病床上虛弱纖細的人兒綻放了笑容,又發現自己唇角扯得過於用力,那弧度,多半太過牽強。
「元濤,你怎麼來了?」
明顯的欲蓋彌彰,費一笑狠狠地咬了下唇角,不露聲色地問道。
「來看你。」
顧元濤倒是大方地坦誠。
「笑,你都不理我,我長得哪裡比他差了?」
駱對費一笑的不公平待遇抗議道,他俊俏的臉龐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邪魅,費一笑能說話,就表明她已經沒事了,駱理所當然寬下心來了,不再如剛才她忽然陷入昏迷那般手足無措了。
接著,他自言自語道,「除了長的比他高點,眼睛比他藍點,中國話講得比他差點。」
真不知道他這是在誇獎自己還是在幹嘛,只不過費一笑此刻心境蒼涼,而顧元濤心頭縈繞的是另一種煩躁,他明明已經下了決心,但當真正面對費一笑時,又想要當個懦夫,想要當個逃兵,不想直接拿出報告單丟給她。
「笑,你還沒吃東西呢,你看我買了這麼多愛心營養早餐,也不知道什麼是你愛吃的,反正各種口味都買了。」
駱邀功似地說道,一臉期待被表揚。
無奈,兩人再次無視了他,駱有些氣憤,費一笑不理會他也就算了,沒想到顧元濤也是這般。
他氣急,口不擇言地衝著顧元濤道,「你是誰,打擾我跟我未婚妻的相處,給我出去。」
費一笑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沒在聽,她低著頭仿若在深思。
顧元濤瞇起眼睛,眼神犀利地投射在駱的身上,頭一次正視起這個不容忽視的男人,因為這個男人也站了起來,四目相交,電石火花在空中迸射,誰也不甘示弱先收回視線。
顧元濤的右手忍不住伸向右手的口袋,碰觸到,又縮了回去。他隨即想到,一時被這個男人給差點忽悠過去了,費一笑是怎樣的人,自己是最清楚的,她喜歡的人是費澤陽,不是自己,也不會是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人。
不過,這個男人倒是個勁敵,且不說他渾身的氣勢尊貴,而且他身上並不亞於自己的執著。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先認識了費一笑,比這個男人認識的早,這還是從費一笑待他的態度中看出來的。
費一笑待人不冷不熱,當初顧元濤也是吃了不少閉門羹,如今這個男人走的正是自己的老路。
顧元濤一直知曉費一笑是美好的,即使她不主動去招惹別人,也有不識相的男人會去招惹她。眼前這只蒼蠅似的人物,到底要用什麼法子來驅趕呢?
這一刻的顧元濤,眉頭輕蹙,擺明了是被這問題給困擾了,他接下來想要跟費一笑靜靜地貪心,不適合有「外人」在。
如果費一笑知曉談話的內容,必定也不希望被別人聽到。
顧元濤如是想道,他抬頭,猛然觸及到自己離開房間時,隨手扔進垃圾桶的四片紙片不見了,那是堂姐跟費澤陽的喜帖,莫非她此刻……
「笑,我想要跟你談談,單獨談談。」
顧元濤看得出來駱想要死皮賴臉在這裡,但是他不好明說,就算明說了,這個男人也不會主動走,他特意強調了『單獨『兩個字,希望費一笑能夠理解自己話中的深意,將這個男人給趕走。
「駱,你先走吧,改天我請你吃飯。」
費一笑看得出來顧元濤一臉的凝重,薄被下的手不經意間,又碰觸到那四張硬邦邦的紙片,手微微一顫,連帶的,聲音也多了三分不穩。
駱也是個察言觀色的主,覺得費一笑這人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能夠操之過急,逼迫得她太急,加上這一次她病了,是自己出手,她下一回肯定不會再擺差臉色給自己看。
他痛快地站了起來,衝著費一笑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又在她措手不及間,奔赴到她的床前,給了個大大的熊抱,最後蜻蜓點水似地掠過她的唇畔。
在費一笑瞠目結舌中,他揚長而去,還不忘挑釁似得睨了呆若木雞的顧元濤。
顧元濤的臉色越來越沉,恨不得在那個人的背後多射幾個洞出來。
駱走後,回過神來的費一笑下意識伸手去抹了下駱落下那濕漉漉的那一吻處,顧元濤的臉色這才有所好轉。
「元濤,有什麼事嗎?你不是在你爺爺那邊的麼,怎麼這麼急趕來,我估計沒吃早飯低血糖,才會暈倒的。」
房內一陣沉默,費一笑覺得有些壓抑,不由打破這一片靜謐。
顧元濤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她,又垂眸斂眉,她難道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嗎?
她懷孕了,還要自己來開口,他忽然發現口中很乾,喉嚨滾動了幾下,還是那般的澀然。
「沒什麼。」
他抿了抿唇,不由扯出一抹苦笑,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他還是不忍看到她傷懷。
他細細地看著她清麗的五官,打量著這副纖弱的身軀,這般纖細,能夠承受得住所愛之人結婚前一天知道自己懷有了他的孩子嗎?
如果她愛的人是自己多好……
「元濤,我希望你跟我說實話,你一說謊總要下意識挑眉,或許連你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費一笑知道顧元濤有話要講,但是心中還是忍不住忐忑起來,他想要講什麼呢?手指不由往被子低下觸去,這是一張喜帖,如今成了四張紙片,顧元濤是不忍告訴自己吧?
之前,為了撿這四張紙片,自己重重從床上摔了下去,真的是很痛很痛,渾身的骨頭感覺都要裂了,但是她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從垃圾桶裡撿起這四片,拼湊起來。
瞪著費澤陽那三個字良久,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她倏然不知冷為何物,回頭神來,發現眼睛酸澀,她抬手一揉,手背上濕了一片。
直到駱的腳步聲傳來,她才如夢初醒,匆匆撿起這四張紙片,吃力爬上床。
這是剛才,僅止於剛才……
顧元濤緩緩露出個笑容,帶著溫柔的笑容凝視她,「笑,你懷孕了。」
轟隆一聲,費一笑覺得耳鳴了似的,她認真無比地看著顧元濤唇角勾起的那個笑容,覺得他的笑容帶著一股濃濃的傷感。
她側開眼,不忍去讀他眸底的訊息。
戰慄,渾身戰慄,止也止不住,她覺得手腳冰冷。
她默默低下頭,手下意識抓緊了那四片紙片,她的眸光越來越黯淡,一股酸楚湧上心頭。
一時間,百感交集,費一笑呆呆地注視著白色的床單,她以為她只是因為低血糖沒吃早餐,沒想到懷孕了;她以為顧元濤要告訴她費澤陽跟顧嫣然要結婚了,沒想到是自己懷孕了。
她騰出右手,撫上平坦的小腹,這裡竟然悄悄被放入了一個孩子。
竟然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了,她的掌心貼著小腹,心房逐漸有了一抹溫暖,但隨之而來是濃濃的悲哀,孩子的父親明天就要結婚了。
而且,他不會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費澤陽,他是那般的恨歐陽蘭蘭,也絕不會讓自己擁有這個孩子的。
想到這裡,她的小腹一陣抽搐,還夾雜著莫名的疼痛,難道是剛才那重重一摔的後遺症?
費一笑一驚,回想起剛才下墜時,誠然是趴著掉落的,當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顧元濤看著費一笑,他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有些緊張地看著她,沉默的她,讓他感到恐慌,他寧可她大哭大笑,恣意發洩情緒,也看不慣她苦苦的隱忍,這樣的她,讓他看著無比的心酸。
一時間,兩人都靜默著,屋內的空氣有些許的壓抑和沉悶。
費一笑的心臟微微緊縮,她微微垂下的長睫遮住了眸底的神色,片刻後,她才淡淡地問:「多久了?」
「九周。」
顧元濤發現自己是個劊子手,竟然在這個時候面對她,還能夠回答得這般的肯定。他有些後悔,這件事,應該讓醫生來說的。
他真的是於心不忍……
費一笑忽然笑了,淒然無比,原來這條小生命悄然無息已經九周了,這麼說這孩子是在費澤陽去美國之前就有了的,他們竟然有孩子了,費澤陽的保護措施不是做的一直都很好吧。
到底是什麼時候?
難道是那一晚,那瘋狂的一夜,費澤陽忘了,而自己以為是安全期,也沒有記得事後服用避孕藥。
沒想到,那般幸運的竟然一次就中獎了,但是她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安眠藥,她前陣子因為失眠一直在服安眠藥。
顧元濤眼底的那一團黑色像是要吞噬一切似的,他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仿若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卻一個字一個字,狠狠砸在了費一笑的心頭。
她眼神卻是一凜,忽然覺得下腹很疼,很疼,揪心的疼……
疼到忘記了一切,疼到不想去想明天是不是費澤陽的婚期……
她狠狠咬著唇角,覺得耳邊悄然無聲,再也聽不到其它了……
然後,她仿若看到顧元濤著急的神色,他臉色蒼白,胸膛劇烈起伏,不停地嘶喊著什麼,而她最後看到的是他嘴唇在不停地囁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