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白雪皚皚。
諾大一座險峻高山竟如雪堆積起來一般,無鋒越往前走便越是心驚。
這便是「駐神山」嗎?無鋒已經往山中走了近三里了,映入眼中的惟有潔白的雪。
山下積雪早已融化了大半,而山上竟沒有一點雪融化的痕跡。路邊一顆顆被雪完全覆蓋的大樹,深冬竟然枝——悠自無鋒眼前掉落下來,掉在地上積雪之上,碎作數片。無鋒大吃一驚,這哪裡是被雪包裹的樹葉了,這樹葉分明就是白雪所做!他不敢相信的看看四周,卻看到又有幾片樹葉落在地上,無一例外的碎作幾片。
這……這超乎自然的神乎其技,是夢境還是幻覺?
周圍純白一片,無鋒腦中卻亂作一團。雪屑落入脖頸,卻不覺得冷。近來發生的事,便如此刻的處境一般令他感覺難以相信。
無鋒踏雪而行,一味的前行,哪裡曾注意到身後積雪上留下的深深腳印卻已盡數憑空消失掉。
無鋒又走了一陣,終於停下腳步。似乎是突然出現的八個擋在面前的雪人令無鋒寒毛倒豎,這些雪人,又是出自誰之手?倘若真有如此技藝精良的雕刻家,能將柔軟易碎、不堪一擊的雪雕刻成人,而又惟妙惟肖到身上衣服都有稜有角,就連頭髮衣扣都要細緻入微,那又要耗費掉多少時間,費盡多少精力。
無鋒吃驚之際,向一旁走去,欲要繞開雪人過去,哪知正在此時,那八個雪人竟如真人一般活動起來,轉眼間已將無鋒包圍住了。
無鋒訝異:這哪裡是雪人了,定是真人偽裝而成,在這裡裝神弄鬼,我冒昧前來,不要惹事端的好。想到此,便一躍而起,想躍出那八個雪人圍得圈子。他身在半空,便覺頭頂風聲大氣,輕抬頭,大驚,原來在他躍起的同時已有一個雪人躍了起來,他身子已然離地三丈多高,那雪人竟然躍的比他還高。那雪人在無鋒頭頂之上,伸出雙掌向無鋒頭頂打來,無鋒不敢怠慢,雙掌使足了力氣迎上。
無鋒雙掌跟那雪人雙掌相交,只覺觸手處冷冰冰的,他掌力兇猛,掌風到處,那雪人被震得粉碎,化作紛紛白雪撒落下來,便有一些落在無鋒身上。
無鋒落在地上之時,那七個雪人又盡數圍攻過來,他們動作雖略顯笨拙,但出手卻凌厲的很,無鋒剛一落地,已然有幾隻冷冰冰的手掌襲到身側,他力貫雙掌,接連出招相迎,那些雪人身子卻不怎麼堅硬,歷時便有兩個雪人被打做雪粉,兩個雪人沒了手臂,一個沒了腦袋,一個斷了雙腿,只有一個完好無損的。
那些雪人不知痛癢,接連攻擊,武功招數竟頗有大家風範,雪末紛飛處,無鋒飛腿出拳,數招之間七個雪人便化作一團雪粉末了。
無鋒胸口也中了一掌,卻不怎生痛楚,而手掌生冷,卻是隱隱作痛。
他看看滿地的雪,方纔的一場激鬥便如一場夢一般,他心中好生忐忑,抬眼望去,只是白茫茫一片,漫說全無人跡,就連鳥蟲的生息也全無一點。
山頂之上,太陽強烈的光線令他睜不開眼。他歎息一聲:「這定是夢境了。」
無鋒繼續向山上走去,偶爾看到路邊覆雪的屍骨和灌滿殘雪的骷髏,他早已不覺得驚慌——比之之前人工雕刻般的雪樹和詭異如同幽靈的雪人,這屍骨和骷髏卻自然的多了。
路旁是一棵一人多高的小樹,樹上掛滿一個個雪白的圓球,若那白色的樹葉變作了綠色,那白色的圓球變作了紅色,便儼然是一顆櫻桃樹。
無鋒見了這純白色的樹,只欲作嘔,不知哪裡來了一陣怒氣,手掌抬起,便向它打去,他掌力甚強,一掌下去,那只如孩童手臂粗的小樹竟未如他想像一般化為碎屑,而是搖晃幾下,白色的圓球撲簌而下,掉在雪地上——碎裂。
隨即,樹上竟不知自哪裡射出幾隻冰凌,逕向無鋒而來,無鋒急忙向一旁躍出,一隻冰凌自腰際衣衫上劃過,劃開一條寸許長的口子。這雪做的櫻桃樹竟如有知覺般被無鋒觸怒了。
經此一險,無鋒因驚懼而產生的怒氣卻消了許多,他不再多想,悶頭而行,路上稀奇古怪事物也不再理會,也不知走了多久,山巔已近在眼前了,無鋒心想:原來傳說也未必是全無道理,這山上果然有太多古怪,只是原沒有傳說中的可怕罷了,可是這世間又哪裡會真的有神仙,這山真也蹊蹺的很。
正想著,只覺身後破風之聲大起,也不知有多少件暗器自身後襲來,無鋒暗叫:不好!不及多想,立時用盡全身力氣騰空而起。腳下便有數百隻冰錐飛過,無鋒身在空中,長舒口氣道:「好險!」
話音未落,只見身子前方又有數百隻冰錐向自己激射過來,他此時身在半空,腳下無處受力,哪裡還能閃避,只有坐以待斃,他暗自歎息:「無鋒今日命喪於此了。」
那些冰錐來的好快,轉眼間離無鋒已不足三尺,眼見得就要刺到無鋒身上,卻見那些冰錐盡數停滯在空中,爾後徑直向地上落去。無鋒站在地上時,冰錐也在身前落了一地。
無鋒死裡逃生,回想方才凶險的一幕,依舊心有餘悸。
他自幼跟隨師父學藝,涉足江湖以來,憑借自己一身高強武功便是很少遇到挫折,更是從未遇到過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之人。而連日以來,他屢屢受挫,所經歷之事更是令他難以置信。
無鋒爬上山頂,四處去找那仙草,卻見遍地裡只有積雪哪裡有什麼仙草的蹤影?
他尋了多時,總是尋不到,便站立在當地,低頭尋思,他見平平的雪地上鼓鼓的一處凸起,便無意間一腳踢了過去,踢起一堆積雪,下面竟露出黑乎乎的一顆靈芝來。無鋒又是驚異又是高興,俯身低頭去摘那靈芝,手剛要觸到它,便覺一股冷風向自己身側襲來,他忙向一旁閃出,身旁幾片雪花夾著勁風擦過去了。
帶著如此勁風襲來的竟是幾片雪花!
無鋒向那幾片雪花的來處看去,只驚得啞口無言、面如土色。
——離地五丈多高的空中竟飄著一個人。
這人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幾歲年紀,蒼白的臉跟這漫山白雪全無二致,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樑,如墨般黑的長長頭髮。此時雖沒有風,那人衣衫卻獵獵作響,向身後激盪,頭髮散亂的飄起,時而糾結。
無鋒被眼前的奇異景象驚呆了,輕功極高之人練到身輕如燕可以隻身站立於極細的樹枝之上,而像這般無所借力飄在空中的恐怕只有神仙能做到吧。
無鋒百感交集,心道:難道這「駐神山」之上有神仙的傳說竟是真的?
他從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妖魔鬼怪,就是有人談起他也覺得荒謬絕倫,自是嗤之以鼻不去理會。而此刻,他已全然不置可否。
那人高高在上,說道:「你竟然能上得這山巔來,我那一千枚冰錐竟沒傷到你分毫?三十多年來,你是第一個。」
聲音飄渺,竟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無鋒想說,其實他哪裡能躲過那些冰錐了,只是那些冰錐突然間不知原因的在自己身旁停滯下來。可是他只感覺到冷冷寒意,牙齒格格作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人繼續說道:「此山上得下不得,你應該聽說過。但我已有許久未見過生人了,念在你是第一個,我便網開一面,你只須接我三招,三招之內你若不死,我便任由你下山去。」
無鋒氣運丹田,勉強說道:「我此來是為這味草藥而來,並無惡意。」
那人放聲大笑,笑聲傳來,便如萬柄鋼刀一樣刺痛著無鋒。
那人笑罷說道:「你們這群俗人都知道這雪山靈芝是好藥材,哈哈,你們便上山來擾我清淨,你打死我八名看門的守衛,打折我辛苦栽種的櫻桃樹,還要采我靈芝,真是花言巧語的很。接招吧。」他說完,右手隔空向無鋒打下去,霎時間,一陣疾風吹起,雪片紛紛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