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聽了葉一番無禮言語,臉上毫無怒色,只微微點頭,也不辯解,辰說道:「葉兄弟,我師弟絕不是自欺欺人之人,我並未同師弟提起過紫蘭草之事,葉兄弟不要誤會。」
葉對辰甚是信任,聽了辰如此說,吃驚著實不小,說道:「他原來是辰兄弟的師弟嗎?這……這我可失禮的很哪。」
琅笑道:「我聞了你身上味道已辨出你是中了紫蘭草之毒。這紫蘭草乃是一味奇特草藥,它雖然有治疑難雜症之神奇功效,卻也是一味毒草,古人頗受其所害,因其毒害遠遠超過了其治病之功效,是以已很少有人再用及此藥草,而平常醫生不知其功效裨益,更是不敢擅用此藥,漸漸的醫書之中也很少有關於此藥的記載,而到了如今,就連聽說過此藥的人也為數不多了。你身上散發的臭味便是因中了紫蘭草之毒而來。」
葉只聽得心驚肉跳,顫聲道:「你說我中了紫蘭草之毒,那原來我早已找到了紫蘭草,卻為何未能醫好我娘的病?」
琅搖頭道:「我已說過,這紫蘭草雖是一味治病良藥,但也是一味含了劇毒的藥材,不明其藥理的萬萬亂用不得,此藥物要發揮其藥效需用九種藥物摻雜在其中已克其毒性,若不然便是裨遠大於益,便會適得其反了。」
葉越聽越是悔恨,顫聲道:「如此說來竟然是我給娘服了紫蘭草以致害死了她,我竟然害死了我娘……」他臉上表情淒楚,懊惱之情無以復加。
琅接著說道:「你娘並非被你害死,人若中了紫蘭草之毒初時身上便會生出一種奇異的臭味,這臭味人若靠近聞了輕者頭暈目眩,重者昏迷不醒,而中毒之人要過得一年以後才會全身潰爛而死。你娘未過得一年便已去世,想來定是他自身疾病所致。你且說說她所得疾病是何症狀?」
葉稍感寬慰,說道:「他整日的吐黑血,也不知是何緣故,我四處求醫,那些庸醫不是不知道是何病因便是胡亂開些藥方,最終也都無濟於事。」
琅歎息道:「你娘的病已然深入肝臟,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也怪不得那些醫生。」
葉略微沉思片刻,說道:「你方才說人中了紫蘭草的毒一年以後便會全身潰爛而死,可是算來我身中此毒已兩年有餘了,卻為何仍舊安然無恙?」
他說此話時看琅眼神甚是輕蔑,似是在說:「你也是堂而皇之的庸醫無疑!」
琅打量葉片刻,稍加沉思說道:「你身中紫蘭草之毒後又誤食多種毒藥,便在無意間以毒攻毒,是以那紫蘭草的毒性便被壓制了,你如今能得無恙卻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葉看過的醫書著實不少,此時聽他說得入情入理,心中又由輕蔑轉佩服,口中卻不服軟,說道:「你口若懸河,倒頗像是真的,你說得有板有眼,想必你也定能解了這紫蘭草之毒了。」
琅笑道:「此毒我正好能解得。閣下可曾記得方纔我說的話,此藥物要發揮其藥效需用九種藥物摻雜在其中已克其毒性,我說的這九味藥也正是能解得你所中之毒的良藥。」
葉聽了琅言語心中早已歡喜不已,這兩年來,只因他身上散發的奇臭,人們都如同躲避瘟疫般遠離他,就連往日的朋友也都跟他斷交,他寂寞度日,終日與瘦驢為伴,整日就連話語也難以說上一句,他雖好琴棋書畫但卻無人聽琴,更無人肯跟他對弈,他苟且偷生,有時便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掛念身上寶貝,不忍捨棄,他聽琅說出他所中的是紫蘭草之毒,心中已歡喜的很,早已暗下決心,就算翻閱盡古今所有書籍,踏遍天南地北也要找出紫蘭草的解藥來,此刻琅又說能解得紫藍草之毒,他哪裡還能忍得住不喜形於色,他臉上不由露出笑容,欣喜道:「琅醫生,請問是哪九味藥?」他高興之餘,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琅說道:「這九味藥便是:葛根、蘇木、當歸、穿山甲、稚子、扎爾根、草決明、茯苓、貝母,你且記下了。」
葉於他說得每個字都仔細聽來,生怕錯過了半個字,琅將九味藥說完,他已默默記在心裡,又悄然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這才說道:「這九味藥我已記下,還要請教這些藥是怎生用法?」
琅見他說話客氣了許多,笑道:「這九味藥平常的緊,在藥鋪裡都可抓得,你須將他們都磨成了粉末,爾後按葛根、蘇木、當歸各一兩,穿山甲、稚子、扎爾根、草決明各一兩半,茯苓、貝母各六錢配在一起,這些總共是一斤二兩,配好以後攪得均勻了,再將所配成的藥分做三份,第一份半斤,你須在第一日午時服了,第二份四兩,你要在第二日子時服下,那剩餘的三兩便留作你第二日午時再服,服完第三份藥時你身上紫蘭草的毒便盡數解了,你身上便不會再散發出這等奇臭了。」
葉聽得仔細,記得清楚,聲音微顫道:「若此法能解了我所中之毒,日後定當重謝。」
辰此時插言道:「葉兄弟,我師弟給人醫病從來不求回報,他即已說了那方法能給你解毒就定然不會錯的,葉兄放心就是。」
葉拱手說道:「那還多謝了辰兄弟一番苦心,我那些書畫棋子你有喜歡的儘管說來,我盡數送與你了也無妨。」
辰笑道:「我找師弟給你解毒並不是看中了你身上寶貝,葉兄這般客氣還哪裡將辰當朋友了?」
葉低頭道:「慚愧,慚愧。」
琅接口說道:「解這紫藍草的毒並非難事,可你身上那著水就出血的頑疾卻不知為何,能不能讓我一看究竟?」
葉知他醫書高明,正要開口相求,只是出於不便未能開得口來,琅先說了,他竊喜還不及哪裡還會推辭,於是說道:「琅先生來看了就是,只是你恐怕不能靠近我。」
琅拿出一粒藥丸吞了下去,說道:「無妨。」他說完便向葉走去,到了葉跟前也並無異樣。
葉此時已對琅心服口服,說道:「琅醫生之手段,今日一見平生難忘。」
琅也不答話,伸出手指就向葉脈門抓去,葉反應神速,忙將手腕移開,琅便抓了個空,脈門乃是習武之人的要害之處,此處就算是被毫無武功之人人拿住了,那便只能任人宰割全無了還手之力,是以凡是習武之人對自己脈門都看得甚是緊要。葉見了琅要抓他脈門,便想也不想的將手腕挪開。
琅一指抓空,稍感意外,道:「我是為葉兄弟把脈,你莫要多疑。」
葉沉默一會說道:「琅醫生莫要見怪。」說完又將滿是污垢的手腕送到琅面前,琅伸手指搭在葉手腕之上,葉緊緊盯著琅手指,只要他稍微有異動便是一掌向他天靈蓋打去。
琅手指微動,眉頭緊鎖,辰見琅如此,知道他定是遇到了極大的難題,葉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連琅也說不出個門道來,手腕竟禁不住抖動起來,而琅手指始終穩穩放在他手腕上,似乎並未察覺他手腕在抖。
過了良久,琅才將手指移開,說道:「你誤食了多種毒草,它們有的藥性想合有的藥性相剋,它們這般在你體內相生相剋,你便生出此等症狀來。你脈象平穩,倒也無事。你若是只中了其中一種或是幾種毒,便很容易解得,可是這許多混雜在一起便生出難以預料的效果來,這可當真令人費解。葉兄可介意我在你皮膚上滴上一滴水來看看?」
葉點頭道:「無妨。」
琅自腰間解下水壺來,滴一滴水在葉手臂上,只見那滴水水觸及葉皮膚立馬變做了殷紅色,一滴水立時變作了一滴血。
琅伸出手指抹了那滴血,仔細聞聞,說道:「你平日裡飲水時沒什麼異樣嗎?」
葉搖頭道:「並無異樣。」
琅沉思一會,歎口氣道:「這也當真奇怪,你皮膚不能著水,口、舌、腸、胃著水卻無事。竟有這等怪事。」
葉見琅如此說,心已冷了半截,說道:「琅先生不必多慮了,我今生不再著水便是,也無甚大礙。」他雖被此頑疾折磨的痛苦不堪卻說得輕巧。
琅歎息道:「唉,都怪我學藝不精,我這裡有一粒丹藥,能解得百毒,或許就能解了你的毒,你服了它吧。待我日後尋得良方再來找你。」他說完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自瓶中倒出一粒淡紅色的丹藥出來,正是那日他同辰煉製的丹藥,他將丹藥遞給了葉,葉道聲謝便接過丹藥吞了下去。
辰始終站在離二人兩丈遠之處迫於葉身上味道不能靠近,見琅毫不猶豫的將辛苦煉製的藥丸送於了葉,心想:他跟葉素不相識就肯將這麼貴重的丹藥送於他,他這般胸襟我豈能比得?
葉服了丹藥後,琅和辰便向他辭別。
葉一再挽留,二人身有要事,便不停留。
琅臨行時又將解紫蘭草之毒的藥方和服藥方法跟葉詳細說了一遍,葉道謝聲中二人已出了林子。
琅自樹上接下韁繩,二人各乘馬繼續前行。
行不多時,已然到了宣城城門外。
只見城門緊閉,城門外空曠無人,只有城牆之上幾名守衛手握長矛高高立在那裡。
二人勒馬停下,琅問道:「師兄,這本是開城通商時間,怎麼這宣城卻大門緊閉?怪不得城外如此荒涼。」
辰說道:「我前幾日到齊城中時也是城門緊閉出不了城,哦,對了,那日我那守衛說是近日城中招兵,所以不開城門。怎麼過了這幾日還是城門緊閉?」
琅說道:「這徵兵跟開不開城門又扯得上什麼關係了?」
辰笑道:「師弟難道不知道宣城城主一向殘暴?他愛好挑起戰事,這戰爭怎麼能少的了兵士傷亡,他頻繁打仗,他手下兵士不夠用了,便頻繁徵兵,他不將城門關了,宣城百姓都跑得光了,他又到哪裡徵兵去?」
琅歎道:「如此看來這宣城百姓比之旱城百姓猶自淒慘。旱城百姓因缺水而生活困苦,宣城百姓卻要受盡官府欺壓折磨了。」
辰歎息道:「宣城近年來對齊城虎視眈眈,那福昌只顧對外滋事,一門心思的要擴張疆土,卻全不管人民生死。」
正在此時,城牆上一名守衛見到了他們,大聲叫道:「今日不開城門了,你們要進城過幾日再來吧。」
辰朗聲問道:「官家,我們入城有急事,還要等幾日才能開門?」
那守衛叫道:「過幾日!」
辰知夜間城門守衛便更加森嚴,自己若要趁夜入城自是不在話下,可琅武功低微,要躍上城牆已然難得很,倘若被城頭守衛發覺了便難免得一場惡鬥,若是真的打鬥起來辰便難保得琅平安。
辰看看琅說道:「只怕這宣城一時半會兒是開不得了,看樣子我們只好繞過宣城了。」
琅說道:「我們便繞了過去,多走幾日也是無妨。」
辰歎道:「只可惜我的一匹好馬尚在宣城之中,本來想取來給師弟騎了,也只好日後再來取了。」
琅說道:「來日方長,日後再取便是。」
琅和辰二人白日裡放馬奔騰,夜間便就地生堆火,在地上鋪些乾草在火堆旁歇息,城外不是荒山便是荒原,少不了乾草乾柴,餵馬生火卻並不缺得。他們在旱城中已備足了乾糧,偶爾還能遇到小禽小獸,二人打了山雞野兔來儘管烤了吃了,琅、辰和無鋒三人跟隨師父學藝之時便是常年在深山之中,早已學得了生存之道,他們這般趕路也倒算得上是寢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