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驚濤拍岸
「各姓渠帥,秦人滅我巴國,毀我祭壇,逐我子民,今又對我族民橫徵暴斂,那些秦國官員更是視我等為蠻夷,輕蔑於我等,此孰能忍勢不可忍,方今之世,中原戰亂,秦人已衰,我等奮勇而起,是時也。」范目激昂的聲音如一支支正中紅心的箭矢,讓原本就有野心的的渠帥們個個情緒高漲。
滅國,毀壇、逐民——,這三件事對於血性的巴國遺民來說是奇恥大辱,而秦國的征服巴郡之後,為了支撐龐大的國家機器,又不得不採取重稅重徭役的政策,這樣一來巴人的不滿情緒更加強烈。
在這之前,因為有秦軍的震懾巴人只能壓制心中的敵意,而現在大廈將傾,咸陽的秦國朝廷已經失去了所有可以依賴的軍事力量,巴人自然不用再懼怕屠族的報復。
不得不承認,范目鼓動的話語很是具有感染力,他的每一句都說到了這些渠帥的心坎裡,人都會有**,會有野心,當一個族中首領對於這些巴人渠帥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他們需要的是更大的舞台,哪怕僅僅是去走一遭回來,他們也是心甘情願。
「我等悉聽大渠帥吩咐,我們巴人寧肯站著死,也不願被秦狗壓搾輕視活著。」范目話音未落,即有沉不住氣的渠帥跳出來應和道。
「好,既然我等同心一力,那麼就不用懼怕秦人來犯了,我這裡剛剛接到南邊傳來的消息,嶺南一帶的秦人主力已經開始北上了,他們的前鋒已經進抵赤水河一線,我們要想不被秦人奴役,首先要做的就是搶先一步奪取江州,切斷秦人北上的通道。」范目倏然拍案而起。大聲說道。
在鼓動起眾人對秦人的仇恨之後,再表明自己地立場與想法,范目的這一招很是高明,一方面眾人的恨意未消,對秦人的到來多半會抱有敵意,另一方面就算有個別的渠帥有心反對,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提出反對意見。
但凡青史留名之人,皆不甘寂寞之輩。
范目自然也是一樣。
至於史書記載他後來辭了高官回到巴郡的事跡。那也只不過是一種姿態罷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越王勾踐與范蠡、文種的活生生典故在前面,但凡以智計顯名又不是那麼攻於名利的人都會想到這一層。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在中原大地上地各路諸侯、草莽、盜賊、六國後裔皆有爭雄天下的想法,范目也算得上是春秋諸國中的巴國的子孫,圖謀天下現在雖不敢去想。但光復巴國的想法他還是有的。嶺南秦軍的北伐讓他於平靜之中看到了一個機會,看到了在這紛芸亂世中顯示自己能力與實力的可能。
為了這一天,范目已準備了許久。
在他地麾下,二千虎賁將士訓練有素,劍戈等武器一應俱備。正是他依仗的主力。虎賁之意,即是如虎般奔走逐獸,換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這些將士在戰場上就像老虎追趕群獸一樣的驍勇善戰。只不過,這一次范目遇上的是有嶺南之虎之名地蒙虎,誰是虎誰是獸還真不好說?
八月十五日。
閬中巴族八姓渠帥在一番商討之後,決定以范目為將,各部出人出力組建一支軍隊進攻巴郡的郡所江州,以奪取這一座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城池。
在范目等人看來,江州城內的秦軍不過區區一個曲不到千餘人,在有備算計無備地情況下。巴軍的進攻不會有多大的問題。至於蜀郡守程喬新派來的那個將軍常安,除了聽說此人在開鑿道路方面有功績外,可沒有聽他在指揮作戰上還有什麼能耐。
范目意圖江州,阻擋秦軍北上,這讓秦軍的北伐之路倏然變得不平坦起來。
江州,巴郡的郡所所在。
這個地方原本不過是大江邊上的一處小小的集市,平素常有打漁地船民在此停靠,以交換一點生活必需的鹽巴、糧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物品交易的場所。
在秦國滅巴之後。為了消除巴國的影響,將郡所從閬中遷到了地理位置更加重要。扼東西南北來往要衝的江州,這個地方一旦被巴人佔領,秦軍北上的路途就多了一根硬刺,而要是想拔除的話,勢必又要冒強攻山城的風險。
就在范目剛剛決定舉兵進攻江州地同時,常慶率領地秦軍先頭部隊以出人意料之外的飛行軍速度出現在了江州附近。
白乙文所部地戰力或許不是嶺南諸軍中最強的,但他們的行軍速度卻是數一數二的,駱明的飛軍在山地叢林可以稱雄,換到正規的驛道行軍方式上,還是白乙文部將士要更勝一籌。嶺南秦軍在巴郡的第一次亮相很是驚艷,不管是常安還是范目,都對秦軍的速度沒有充分的估量。
兵貴神速。
常慶一部順著赤水河往下,一路之上的巴族諸個小部落或是受益於馬幫道的好處,或是因為與南遷巴族的關係使然,或是自知實力不夠,對秦軍的北上舉動沒有多加攔阻,相反,倒還有幾個好戰的部落派出了族中的勇士參加到了秦軍隊伍中間。
他們的想法也很清楚,既然姬蘇、巴相子這一支部落可以藉著秦人的風芒強盛起來,那他們也一樣可以借勢而起。
八月十六日,夜。
咆哮奔騰的大江在經過了一天的奔鳴之後,似乎開始平靜起來,不過,在知曉這條滔滔大江的人看來,這只是它的表象罷了,一旦你踏入江心,那麼危險就會一浪又一浪的朝你打來,直至你上岸或者沉入江底。
渡口畔。
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浩浩的江水就像一頭發怒的獅子,睜著吃人的嘴巴看著這一群從遠方而來的客人,對於習慣了嶺南山川的秦軍將士來說,眼前的這條江足可以用驚賅兩個字來形容,它比西江更加的寬闊,更加的洶湧,更加的有氣勢
看著空無一人一船的渡口,常慶和蒲洪相顧默然,這一路順水而下,他們主要依賴的就是筏子,這樣的一種水上運輸工具在不寬闊的水流裡還能夠勉強穿行,但到了長江之中,則根本沒有生還渡江的可能。
「蒲先生,你來看,渡口守軍盡去,這其中必有緣故,我軍當如何是好?」常慶一臉謙遜的神色問道,秦國雖然重耕種,但也不禁從商,蒲洪只是一個來自蜀地的商人,本來他沒有義務跟著秦軍受苦受累,但當常慶提及道路不熟時,蒲洪二話沒說就留下了,這其中的交情讓常慶心中很是感動。
蒲洪是什麼人?
那可是讓蒙虎都要禮待的人,常慶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一曲軍候,不說和孟起、白乙文這樣的重將,就是和高頌、西乞渠相比也要差了幾個檔次,蒲洪能夠委身相交足見其誠意。
「將軍且在此駐紮,洪即乘一葉扁舟往江州,遊說巴郡守軍相迎!」蒲洪也是神色凝重,他朝著常慶拱了拱手,道。
「如此有勞先生了,我這裡還有一封私信,煩請轉交給家兄,另外,若事有變,先生可自處之。」常慶點了點頭,說道。他的長處在於領兵作戰,至於遊說交涉之類的差使他並不擅長,不過,有蒲洪在旁,他也用不著為了誰去與常安交涉而勞心費神。
「將軍放心,洪自有打算。」蒲洪應和一聲,翩然登上一葉扁舟,在暮色和波濤中向對岸江北而去。
這次隨軍征伐巴蜀,在外人來看似乎秦軍的動作與他這個商人沒有什麼關係,但蒲洪卻清楚,他們蒲氏的興衰皆在這一役中了。若是秦軍能夠順利的在巴蜀站穩腳跟,他的功勞沒有人能夠抹殺,而在未來的利益分配時,蒲氏也能夠取代那些傳統的蜀中大戶,成為真正的豪門大族。
而若是秦軍北伐失敗,那麼嶺南與巴蜀的關係勢必惡化,如此就算他還想靠著馬幫道發財,情況也不允許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便是蒲洪看到的情形。
依照他和蜀郡守程喬的事先約定,此次秦軍入巴蜀,駐守於巴郡的秦軍將完全擺出一副歡迎友軍的態度來迎接,為此,程喬還派遣了心腹之將常安坐鎮江州,為的就是給予入巴秦軍以最大的便利,但現在常安卻人影未見,這其中難道有什麼倏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