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眾人站在林中,望著李裹兒所乘的馬車漸遠漸去,跟著拐了個彎,便又駛入了那茂密的林木之中。方無跡笑呵呵地瞧著羅豐,說道:「鬼帝如此神力,這麼快便完事了?」
羅豐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道:「這等『淫』婦,殺了都嫌污了本座的手。方島主生得如此俊美,想來必也風流,那李裹兒還是留與你便好!」
方無跡笑道:「這倒不必了……」跟著瞥了一眼紫冥,微微頷首,口中說道:「卻說鬼帝為何對那錦州城情有獨鍾,非要拿了過來不可。又要這般大費周折,非讓那南詔蠻族替你奪了去不可?」紫冥和凌波仙子聽得方無跡如此發問,不覺心中一動。
羅豐淡然道:「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本座要的不是那錦州城,而是那城裡的人。要我親自動手,那自然是易如反掌,可這不免要多生枝節。雖然仙道四派的掌門如今已墮了魔障,可那些小崽子卻巴不得將本座誅之而後快。若我插手此事,不單仙道的人要來錦州,便連佛門的人也會來,更不消說青城派了。大伙在城裡鬥了起來,死了那城中的百姓,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方無跡道:「這些人對鬼帝你來說,還足以為懼?」
羅豐道:「他們要殺我,自然難於登天,可我要將他們都殺了,那也是麻煩得緊,本座時間無多,卻是耗不起。」
方無跡還待要發問,卻聽得空中風聲呼嘯,「嗖」的一聲,一道光芒便落在了眾人跟前。羅豐道:「元伯,你可是來了!卻是如何了?」
張元伯微微稽首,稟道:「那李恆給青城山施了『八卦斷界』的禁咒,已將整座山給封了起來,屬下無能,卻是進不去。」
羅豐歎道:「八卦斷界……這咒法連本座都難以破入,卻不怨你。我還想著如若李恆來與我為敵,我卻該如何做才好,是殺了他,還是讓他殺了我。且無論如何,我都是對他不住。如此也好,我這便放心了。」頓了一頓,又道:「蘇青雲那小子呢?你殺了海木,他還依然無動於衷?」紫冥二人一聽到蘇青雲的名字,那雙眉不禁微微一皺。
張元伯道:「近日得玄火教消息,前幾日曾有個少年攜了個女子出現在江津村中,據描述,想來該是他了。」
羅豐微微一笑,道:「好小子,你真捨得出來了。紫冥,你這一招倒是管用得很啊!他人呢,眼下又在何處?」
張元伯頓了一頓,道:「不知所蹤……」
羅豐皺著雙眉,沉吟了片刻,冷然道:「去,將上清派那姓唐的小妮子殺了,再把這消息放了出去!」
方無跡聞言不覺歎了口氣道:「可惜了,可惜了……」說著又朝凌波仙子望了一眼,見著她仍是一副漠然的神色,心中不覺「哼」了一聲。
張元伯應諾領命,方甫要走,兀自想了想,又道:「屬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一問?」
羅豐道:「你說。」
張元伯道:「在那酆都城中,宗主為何不許屬下殺了蘇青雲這小子,卻要留著養虎為患。他身為軒轅劍使,自是有一番神通,卻不可小覷。」
羅豐哈哈大笑道:「神通?元伯,你是說那『龍神附體』,還是『軒轅奇術』?若單憑這兩樣就能取了我的性命,那五百年前軒轅羽忻便早就殺了我了,卻還需借助張道陵之手?那小子想殺我,卻還早了一百年!我留著他,是因他還有用處。」
張元伯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麼,身形一縱,便已御風去了。
羅豐轉過身,又幻作了先前那老道人的模樣,說道:「若沒別的事,你等就散了罷,本座也該回宮去了。」說著將道袍一拂,揚長而去。
那三人朝羅豐微微稽首,也各自散訖。
如此過了十日,東都洛陽。
天津橋上人滿為患,被擠得水洩不通,且路過行人行到此處,一問何事,待有人回答之後,無一不現出一臉的驚愕,紛紛扒開人群,往裡邊鑽去,也不知在看什麼東西。
李多祚皺著雙眉,靠在橋邊一株柳樹之下,負著雙手,瞧著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心下老大地疑惑。
這時從人群中鑽出一個軍漢,陰沉著臉,逕往這邊奔來。李多祚站起身,問道:「那橋上為何這許多人,都在瞧什麼?」
那軍漢沉吟了片刻,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橋上有人張貼韋後醜事,說皇后『淫』亂後宮,暗中偷漢,要皇上立即罷黜之。」
李多祚聞言無不大驚,失聲道:「什麼!竟有這等事!是何人所為?」
那軍漢低聲道:「這就不清楚了,但那告書上都印了五王的章紋!」
李多祚又是一驚,喃喃道:「糟矣,要出大事了!」話音未落,急忙解了拴在一株柳樹上的韁繩,縱身躍上馬背,就在那一瞬間,卻瞧見了一個生得猥瑣乾瘦,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臉怪笑地從天津橋上轉了下來,閃入了一個胡同之中。他瞇著眼,盯著那男子,恨恨道:「武三思!原來是你這賊子!」說著將馬鞭一揚,逕往西城疾馳去了。
李多祚待馳到一坐宏偉的府邸前,也來不及栓馬,便急匆匆地往府裡奔去。那看門的小廝一見著他,忙行禮道:「李將軍,怎麼來了?」李多祚也不同他囉嗦,道:「張大人可在府裡?」那小廝道:「在的,其餘四位大人也在。」李多祚道:「再好也沒有了!」那小廝又道:「只是五位大人今日有要事相商,恕不見客,李將軍還是……」還不待說完,便聽「彭」的一聲,李多祚已踹開了大門,往裡邊奔去了。
這「五王」是何許人?便是張柬之、敬暉、桓彥范、袁恕己、催玄瑋五人。這五人昔年曾聯手反武後,逼迫其讓出皇位,重複李唐的開國功臣,聲望地位極其顯赫,被封王后相繼罷政,隱居洛陽。只因這五人得知了西南巴蜀外族來犯,朝廷又權當視而不見,心知如今奸臣當道,國之危亡,但自己又已是風燭殘年,勢單力薄,又如何鬥得過那群亂臣賊子。於是這五人便秘密聯繫李多祚,托其召回舊部,暗遣羽林軍入蜀,抵擋南詔蠻兵。而五王此次密談,便是欲尋了時機,上京,利用自己那僅存的威望,冒死進諫,將巴蜀之事明言君上。
李多祚來到正堂,也不通報,便一頭闖了進來。五王見著他一臉驚惶的神色,都不免吃了一驚。張柬之道:「原來是李將軍,將軍為何如此匆忙,卻是有何要事?」
李多祚喘了口氣,便將那天津橋上張貼韋後醜聞一事俱都道了出來。五王聞言臉色一沉,紛紛站了起來,神色間又是吃驚,又是憤怒。桓彥范將案幾重重一拍,怒道:「亂臣賊子,無恥之徒!武三思這賊人定是受了那韋後的指示,有心加害於我等。李裹兒想做皇太女,竟而勾結外邦蠻族,亂我大唐!」
敬暉歎道:「事到如今,我五人想是再難洗清這罪名了。既然武三思這賊人眼下身在洛陽,若老夫算得不差,再過得一會,就會有官兵來了……」轉而對李多祚道:「李將軍,我五人可死,但你卻不能死,如今太子被軟禁宮中,左右無援,要重振朝綱,便只能靠你們了。你快走罷……」
李多祚聞言熱血上湧,道:「諸位大人,你們要以身殉國,這又是何苦,豈不是正中那賊人的下懷,快隨我走!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太子殿下可是少不得你們!」
張柬之道:「將軍勿再多言,快走,快走!」話音方落,便聽得有人在外邊嚷道:「張柬之、敬暉等人五人於天津橋張貼皇后醜事,惡言誹謗,雖雲廢後,實為謀反!」又是「彭……彭……」數聲,眾羽林兵士便已衝了進來。
催玄瑋急道:「哎,如今走也不急了,李將軍,你且上偏廳避上一避。」不由分說,便拉著李多祚往一旁的偏室走去。
催玄瑋方關好房門,那正廳的門板便被撞了開去。武三思笑呵呵地走了進來,說道:「諸位大人,別來無恙啊?這光天化日,門窗緊閉,想是在謀什麼詭計,可否說來與在下聽聽?」
張柬之大罵道:「呸!你個奸佞小人,蒙蔽聖上,擾亂朝綱,這大唐江山便要毀在你們手上!」
武三思冷笑道:「諸位,在下不過奉旨來抓人,張大人,你又何必這般血口噴人。你等誹謗皇后,聖上龍顏大怒,這個罪名可真是了不得。你等要謀反,卻也別拿皇后來開刀啊!」一轉頭,喝道:「給我綁上!押去面聖!」
敬暉哈哈大笑道:「正好!正好!你不說,咱們也正要去,不需勞煩,我等自己會走!」
武三思微微躬身,笑道:「再好也沒有,諸位大人,請吧……」
李多祚透過門窗的縫隙,望著張柬之等五人隨著武三思出了正廳,那心中自是氣得火冒三丈,雙拳緊握,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