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雲望著前方山坪上那人山人海的場面,愣了好半會,不見雙方動手,也瞧不出是個什麼局勢。他當然不知道,這一場青城山之役,雙方已打了有三日三夜,終是相持不下。鬼帝羅豐本以為只消半日,便能將對方盡數殲滅,但他卻低估了太上道祖傳與張道陵的那「天師四寶」的威力,再加之有妖宗三族的參與,更為棘手了幾分。
蘇青雲暗道:「說是要將『太阿龍泉劍』奪了過來,可眼下我要如何做才好……嗯,我總不能就這般闖了進去,如此還不待我開口,便就成了活靶子。李道長告誡我不可捲入其中,可要奪來『太阿龍泉劍』,就免不了要同張天師動手……便連鬼帝都敗了給他,我又能有多少勝算?難不成要我於此解開饕餮龍紋不成……若讓他們知曉我便是軒轅劍使,我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罷了,我且先上前瞧瞧再做計較……而五百年前鬼帝為何要向人間界挑起這番禍事?莫非這都是為了李道長口中的那什麼瑤姬仙子麼……」
當下蘇青雲深吸了一口氣,斂了氣息,以那亂石雜草為掩護,一步步靠了上去,跟著身形一折,經往右上方的個巨石旁飄了過去,躲在後邊,透過那參差不齊的孔洞往前凝神張望。
但見山坪之上零零散散儘是屍體,一陣陣血腥惡臭隨著山風四處飄蕩,血流成河,慘不忍睹。雙方相距不過五丈,右首一側,張元伯、趙公明、鍾子季、史文業四人渾身是血,陰沉著臉,於最前方一字排開;鬼道群魔聚在一側,為首的是兩個美艷已極的女子,那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顯是孿生姊妹。蘇青雲一瞧見她二人衣衫上的弦月同星辰紋飾,心中一動,暗道:「咦!那二人想是玄月、紫薇二仙宮的宮主罷……原來五百年前二仙宮的宮主竟是孿生姊妹!」再往後邊瞧去,在四神將的身後,便是一個身著華麗玄色裘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形魁梧,高約一丈有餘,長髮披散,不扎不束,面容俊朗清秀,一撮整齊的鬍鬚更顯英姿凜然,站在人群之中當是扎眼不已。蘇青雲打量了一會,總覺到他與旁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怪異已極。他不覺詫異道:「莫非此人便是鬼帝?這……這……怎地會是如此模樣!」
蘇青雲本以為鬼帝同四神將一樣,都是生了一副怪異的模樣,渾身上下無時不透著一股森然邪氣,但眼前這男子英姿颯爽,形容不怒自威,讓人一眼瞧來都不禁為之肅然起敬。而更讓他吃驚的,便是從那男子身上竟覺不到絲毫的陰邪之氣,那一臉的帝王之相,正氣凜然,若不是他身處於眾妖魔之中,還真以為什麼隱世高人。似那男子的這般模樣,蘇青雲當是怎麼也不相信五百年前的這一場浩劫是由此人挑起來的。
吃驚之餘,一瞥眼間,卻見那男子身旁立著一個白衣少年。這少年他再是熟悉不過,便正是紫冥,而在他身旁又有四人,卻是靈谷四妖。如此蘇青雲心念一轉,便更為確信那男子是鬼帝不錯了。不想於五百年前又見故友,特別是鹿仙人,那心中不禁一熱,便欲上前廝見,但一想到自己行目的,且他們當時也不識自己,這才打消了念頭。
跟著蘇青雲轉過頭,往左首一處瞧去。但見前邊兩旁處是四個和尚,而中央分站著八人,為首一人是個身著灰黑色道袍的銀鬚老者,仙風道骨,盛氣凌人。蘇青雲一見到那老者週身光芒熠熠,三樣法器繞著他凌空徐徐旋轉,便正是「封魂筆」「攝魂鈴」及「雷霆都司印」,不用想,他便已然猜到那老者是張道陵了。他目光一掃,便落在了張道陵背上負著的一對寶劍之上,暗道:「那……那是『太阿龍泉劍』?!」
再看旁邊那四個中年道人,蘇青雲雖然不識,但卻認得那「七星龍淵劍」「血麒須拂塵」「太乙玄骨尺」及「七星神兵」四樣法寶,他暗道:「這四人該是仙道四派的賊道士了罷……嗯,怎地沒見著李道長?」倏而眼中一亮,心驚道:「哎喲,那……那不是『屠龍戟』麼!」他目光一轉,便落在了張凌子後邊三人的身上,暗道:「那三人該是妖宗三王了罷……」
不錯,那四個道人便是龍虎宗天一,靈寶派紫陽,華山派谷通,上清派清微四真;而另三人卻是狐王紫玄,紫冥同紫纓的父親;花王青黎,青羽的孿生哥哥;龍王龍崎,龍謦兒同龍蘭兒的父親。蘇青雲瞧著那三人,心中不覺傷感,暗道:「是了……三妖王五百年前都是命喪於此……若我……不成不成,要是這般做,那現世之人必定要受到牽連。我不能改變此處的一人一事,便是要將『太阿龍泉劍』奪來,那也要等張道陵將鬼帝封印了之後才可下手……哎,雖是心有不甘,但為了大局,只得做個局外人了……」
雙方如此沉默了片刻,張道陵終是發話了,但聽他說道:「羅豐!你身為陰司鬼帝,本該掌管酆都地府,平衡世間陰陽生死,不使魂靈鬼魅於人間肆意作亂,可你居然壞了規矩,擅自開啟酆都地府,逆天而行!這數月來亂我人間,你到底想做什麼!如今太上道祖有心治你,你若眼下罷手收兵,將『酆都秘寶』重歸地府,誓言再不踏足人間界半步,貧道奉天之召,便從輕處罰!」
蘇青雲暗道:「羅豐……原來鬼帝叫羅豐……」不覺望那男子望去。
羅豐冷笑道:「從輕處罰?太上道祖?若那老兒真想置我於死地,那怎地不親自來。哼……他便是知道,這世間不能沒有鬼帝!我便是不依你,你有膽子倒是將我殺了試試!」
張道陵怒喝道:「羅豐!你尊為鬼帝,如今犯下這等罪衍,竟還不自知!你藐視神戒,與巫山聖女瑤姬仙子相愛,使仙界動怒,降災人間,此為一罪……」
蘇青雲聞言,一股怒火不覺從心中高竄而起,暗道:「這算什麼狗屁道理,鬼帝與瑤姬仙子相愛,這又算是什麼罪了!莫非在此之前,是這群賊道士率先挑起的禍端?!」
「你不遵酆都戒律,擅自動用『酆都秘寶』,解封閻王十殿,放出裡邊關押的妖孽為禍人間,此為二罪……」
蘇青雲皺眉道:「閻王十殿……閻王十殿……咦,是了,聽四位將軍說,卓子均這賊小子五百年前大亂地府,便是想方設法要進入這『閻王十殿』之中,而鬼帝發覺了他的陰謀,才使得他計謀破敗……如此說來,鬼帝他們既然要阻止卓子均進入閻王十殿,又怎會自己開啟?這分明是那小子有心嫁禍陷害,賊道士怎地如此蠢笨……而鬼帝為何不將此事說了清楚?嗯,卓子均呢?怎地沒見到那賊人……」
「你解封閻王十殿便也就罷了,竟而還將『酆都秘寶』帶出地府,送與了瑤姬仙子,此為三罪!加之作亂人間,打破陰陽生死之界,共為四宗大罪,便足以讓你永墮輪迴,不得超生了!你若知錯,便即刻鳴金收兵,交出『酆都秘寶』!」
羅豐道:「我與瑤姬相愛,這礙著你等什麼事,若我觸犯了神戒,你衝著我來便是,又去為難她作甚!我身為鬼帝,又怎不知道『閻王十殿』不可隨意開啟,我早已同你等明說,而你們這些蠢貨竟寧可去相信卓子均那奸賊的話,也不信我一言!若我不將『酆都秘寶』交由瑤姬代為保管,你可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你等為此便將她捉了來,施行拷打,想盡一切辦法要得到『酆都秘寶』,我倒要問問你等有何居心!」
張道陵道:「有何居心?貧道不過是遵照天旨,為保天下蒼生之安危,將『酆都秘寶』重歸地府罷了,還能有什麼心思!」
羅豐大笑道:「張老道,你不這麼想,可不代表卓子均那小子也是這般想!他到底說了什麼話,竟能讓你等將這一切全都賴到我頭上來!」
蘇青雲暗道:「這般便對了,卓子均計謀破敗,鬼帝自是已將『閻王十殿』重新封了起來,而那『酆都秘寶』似是開啟閻王十殿的器物。如今鬼帝將『酆都秘寶』交與了瑤姬仙子,卓子均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其奪來,於是便順水推舟,陷害鬼帝,借刀殺人……可這道理連我都能猜得出來,賊道士怎地又會想不到?」
天一真人冷笑道:「嘿嘿,若真是這般,我等自是會將卓子均給宰了,再提了他的人頭與你謝罪才是!可這事卻沒你想的這般簡單……羅豐,你發兵向我人間界挑起此番禍亂,以天下蒼生為人質,難道當真是為了要我等放了瑤姬仙子僅此而已?」
羅豐聞言怒喝道:「天一小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