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中,甄妮撲倒在娘親床前,週身蕩漾出淡淡的綠色靈氣,靈氣時隱時現,波動混亂異常。這就是心靈開始排斥元力的徵兆。
隨著少女的哭泣,宮中許多盆栽受到氣機感應,同樣釋放出哀傷的氣息。幾道細不可見的微弱木元緩緩蔓延到少女身周,試圖憑藉著微不足道的力量想要幫助她平復體內繚亂氣息。這些微弱木元沒能達到少女心靈,即被另一種夾雜著怨恨和懊悔的氣息阻擋吞噬,成為了助長少女心中迷障的養分。凌別看到這裡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修者若是拒絕元力,拒絕本源的幫助,那這人的修煉之途也就很難再繼續下去了。
天地間的元力是一種無私浩大的能量,元力從來不會拒絕人心索求,世人只要能夠明瞭五元真意,並且真心索求,必定能得元力響應。真正深諳自然之道的修者,都能在天地五元中感受到一絲宇宙至愛的痕跡,那是善解人意的仁慈,是全心全意的愛護,也是不求回報的付出。正是這種天人交感的奇妙體驗,使得修者之心能夠超越時間與空間的桎梏,突破凡塵界限,遨遊太虛二相之間,得窺宇宙永恆之秘。
尋常凡人,靜坐一日,或許還可受得。若要靜坐十日,必定痛哭流涕,精神渙散而死。何也?心神不固使然。然則有道之人即使坐關百年,心神依舊安穩如初,根本不會因為久遠的孤寂而迷失渙散。這又是為什麼?他們長眠了嗎?他們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嗎?其實一切答案都在宇宙之中,修者在運轉元力之刻感應到了宇宙之愛,使得修者之心能夠真切的體悟到,自己並非孤身一人。前路並非一片黑暗。宇宙的光,宇宙的愛,宇宙的道,這才是修者始終不渝追尋的根本。此種超越了一切界限的慈悲與包容。是那些為愛癡狂,終日沉溺在男歡女愛中的癡男怨女永遠都不會懂得的。然而,能悟天人之者萬中無一,世俗之人,包括眾多心性不固的修者,都無體悟到天地至愛。他們因為自心的狹義與私慾,一次又一次的誤解著自然,將自然的賜予視作致命毒藥,肆意扭曲踐踏,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眼前這個少女,本來已經體會到一絲自然的賜予。可惜,在凌別設計下,她的心神再度沉淪。並且陷得更深。她在磨難前退縮了,所以她捨棄了自己的追求,選擇了一條相對平穩的安逸之道。若是她能有著洞徹生死的靈性,懷著感悟的心情看著娘親走完這段旅程。那凌別除了拍手讚許之外也是別無他。世人常說,有志者,貴在不渝。說來容易,若要行在世,就是一段荊棘重重,險阻不斷的漫長旅程。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是旅程的一個失敗者。凌別沒有使用絲毫力量去壓服她,但是她還是敗了,她是敗給了凌別,還是敗給了自己?
趁著少女心緒紛亂不及他顧之刻,凌別探出神念仔觀察著少女體貌特徵。不論怎麼看,眼前之女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族。體貌特徵,氣場,靈魂,都與人族一般無異,絲毫不見半點妖力跡象。要不是他能夠百分之百的確認甄後所言非虛,他甚至要懷疑此女是否真是郎傲所生了。唯一的疑點就是,這個心境未穩的小姑娘竟然能夠在無意間引得一絲微弱的木元之力。這種情況凌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就像一個從沒練過武藝的凡人,竟然身懷層內功一樣令人不解。一個可以說除了臉蛋兒之外一無是處的小姑娘,憑什麼得到元力的認可?
「你怎麼看?」凌別在心中問著。
天虛立即就回應著:「我也看不出來。據我觀察,你們人族的體質在母胎之中是最易調整的。年紀越長,就越難以改變。或許此女在十月懷胎之中就已經改變,一切痕跡都已在嬰孩成長過程中淡去,所以我們不能查知……」
天虛頓了頓,又道:「此事我們還是不要涉入太深才好,不論是誰在幕後搗鬼,這人實力絕對不會弱。憑我們當下的力量去干涉,引來的反噬你承受的起嗎?」
「我自有分寸。」凌別面色不善的想著,他本還想弄清半妖之惑,再想給修真界幾個朋提個醒,免得他們不明不白的著了道兒。現在也是只得作罷。此等大事,在沒有有力證據之前他也不敢隨意聲張。
想想再也無事可做,凌別跟劉策打了個招呼,一人獨自離去。
翌日,老仙吳明應邀入宮。似模似樣的問診號脈之後。開出一個補氣回元的方子,又以金針刺穴之替甄後疏通經脈,一番診治之後,甄後的病情就立即穩定了下來。雖然氣色依舊很差,但比之原先那種垂死之態就有了很大的好轉。
甄妮對老仙千恩萬謝的同時,不由問起為何靈丹不靈之事。吳明發揮神棍本領,將一切病因解釋為氣滯血瘀,心血虧虛之。強調病人心脈虧損嚴重,經不得大喜大悲。務必不要忤了她的意,以免病情反覆。又說醫者之道講究的是對症下藥。甄後病體本就孱弱,哪裡能夠經受強效猛藥灌輸……甄妮見識到了吳明神奇醫術,此時再聽他胡謅之言,立即深以為然,日夜伺候在娘親身邊,不敢離開半步。
半月之後,甄後病情漸漸起色,劉策在勤於朝政的同時,不論多忙,每日都要抽出一些時間探望甄後病情,噓寒問暖一番。這個舉動也開始贏得甄妮好感。又加之甄後有意無意間總是向著劉策說話,漸漸的,甄妮對這個奪取母后權勢之人也就釋然了。她覺得要不是劉策在全國危難之際接下了元武國這個爛攤子,說不定娘的病情會更加嚴重。
眼見一切都向著預期發展,凌別自顧回到樸園,向著東陽世家管事交代了一番。又命老徒弟繼續留在京監視宮中動靜,順便替劉策解決一些小麻煩。又覺他一人功力稍顯不足,想了想,便將凶煞二將也派給吳明驅使。
吳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恭聲應命,替師尊分憂乃是為人弟子的本分,這是他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想到那個老想拉他當官的劉策,吳明心中只有苦笑。這傢伙想拉攏修者為己用的心思仍舊未死。
樸園之中
龍靈兒決定留在這裡照顧著這些孩童。凌別無所謂的應了,又吩咐著老徒弟盡量協助靈兒,便攜著爹娘坐返程的馬車。
凌別臨行那一天,劉策親自易裝出宮送行。
「京有什麼不好?你就再多住個十年八年……」劉策依依不捨的說著,他發現只要有凌別在側,自己不論幹什麼都能心想事成。他實在是捨不得凌別就這樣一走了之。即使他並不是真正離去,只是回到永安城而已。
凌別皺眉道:「我不是留著徒弟供你差遣了麼?若是有何難決之事,他自會報知與我,不用一天我即可趕來助你。」
「哎那不一樣,你徒弟太……哎!」他想說吳明實在有些婦人之仁,不合他的胃口,又見老傢伙正站在凌別身後,含笑望著自己,想到自己以後還要仰仗他良多,抱怨的話語又生生給憋了回去。
凌別哈哈一笑,不再理面色尷尬的劉策,隨意一揮手,翻身跳馬車,駕車而去。
一路行來,途中又遇數股持刀佩劍之人設卡攔截。起初,凌馳驚駭異常,還當是又遇了賊人,提著殺豬刀就要出去拚命。卻被凌別阻住。一問之下方知,這些人可不是攔路打劫,而是武林中人自發組織著在搜索商洛餘孽……
去年一場大戰,狼子一路燒殺搶掠,戰火燒至京皇城才被劉策完全擊潰。商洛主力雖被消滅,仍有不少商洛軍士在劉策的圍剿之下逃得性命,對於此種不安因素,劉策想要全面清剿,奈何狼子已經化整為零,遁入深山密林之中,輕易無尋到。若是硬要發動全面清洗又恐將傷及國之元氣,於是劉策便想出了懸賞通緝的辦,把出征軍費拿出三成作為賞金,開出高額懸賞,又許下種種虛名,再曉之以為國為民的大義,立即就有許多精力旺盛少俠大俠們,懷著滿腔熱血,不辭辛苦,一遍又一遍的搜尋著各處狼子可能藏匿之所。甚至一些本在山嶺中幹著打家劫舍的黑道兇徒,山匪路霸之流都想要活抓幾個狼崽子,好以軍功抵罪,借助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消了案底,由黑洗白。
許多亡命之徒打著狼子首級的主意,官府卻絲毫不擔心錯殺冒領功勞之類惡性事件發生。商洛國人相貌迥異於元武國人,只要是有些經驗的仵作,都能從一些細微表徵分辨出狼子與國人的差異。最為顯著的差別就是他們的瞳仁並非黑色,而是有棕,黃,藍,白,紅五色之分,並且每一種瞳仁,在夜中都會散發出幽幽螢光,即使身死之後,這種光彩都要過大半月才會消散。所以根本就沒人指望能夠隨便殺個百姓冒領軍功。不然,將屍身送到官府一驗,不要說功勞,想逃過一死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