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章小草何罪
洞汪城東門大開,胡憂帶著紅葉,朱大能,候三等一眾將領,押著從落石谷得來的糧草,得勝回來。
沒有百姓的夾道歡迎,有的只是代軍團長齊源傑和一眾等著分糧的各師團將領。洞汪城不大,也不是駐軍之地,胡憂把部隊留在了城外,只帶著紅葉,朱大能,候三,哲別和哈里森以及科奇士所屬三十人進入城中。
齊源傑,莊進熙等一眾大小將領,看到胡憂回來,各自的反應並不一樣。他們的臉上是全代著笑,可誰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
一陣寒暄之後,一行百來十人,走進了洞汪城唯一的酒樓——醉仙樓。這裡已經準備了豐富的酒席。明面上是慶祝胡憂得勝而回,實際上的大家肚子裡都沒有什麼油水,藉機會大吃一頓。
青州已經算是帝國比較苦的地方了,可是這洞汪城比青州還要苦倍都不止。當官的想刮油水,都找不到地方。一個個餓都是臉黃肌瘦,連強搶民女的興致都沒有了。
到不是說這些當管的沒有吃的,普通的白飯他們還是有保障的。可是這年頭,當官的都習慣了酒肉,那淡而無味的白飯,對百姓來說是無比珍貴,可在他們的眼裡,那哪是能吃得下去的東西。
「胡憂督將這次得勝而回,給我們暴風雪軍團掙了臉。一杯小酒,不成敬意,我代表暴風雪軍團全體將士,敬你一杯。」齊源傑舉起滿滿一大杯酒,拉開了這一頓酒席的序幕。
還一杯小酒呢,你看看他那拿的,明明是一個大海碗嘛。洞汪城窮得要命,吃的都不多,酒更是沒有多少了。這醉仙樓全部的酒拿出來,不過十幾罐,想喝場夠的,只得八仙過海,各想辦法了。不然別說是醉仙,醉貓你都做不了。
「不敢,不敢,大家同飲,同飲。」胡憂抱著大海碗,嘿嘿笑道。他昨天在落石谷喝了一頓,這會對酒並不是那麼饞,不過現場的氣氛就是這樣,你要不拿海碗,拿個小杯子,人家還笑你蠢呢。所謂進鄉隨鄉里,入鄉你就得隨俗,別老把自己弄得好像與眾不同一樣。槍打出頭鳥,有時候該縮還得縮。
源傑一口酒下去,長長的出了一口爽氣,美得不行。這老小子不好色,就好酒。少一頓不喝,他心裡就難受。
「胡憂將軍,我看你剛才那長長的車隊看來此仗收穫不少吧。」齊源傑捋著鬍子瞇著眼道。
胡憂心說『得』,這才剛喝了一口酒,就找老子要東西來了。你也不問問我這一仗剿了多少匪,損失了多少人馬兄弟,上來就要分東西,也太不要臉了吧。小爺我就算是不要臉的了,比起你這老小子,還差那麼一大節呢。
胡憂心裡想的什麼,嘴裡可不會說出來,眼前這位,好歹還是代軍團長,跟他對著幹,可沒有什麼好處,賠笑著說道:「托大人的福,這次出去,算是略有收穫。」
說好話誰不會呀,胡憂真要說起來,能說三天三夜不重複的。
齊源傑眼睛一亮,抽*動著鬍子道:「多少?」
齊源傑這話一出,現場的聲音,頓時小了很多,人人都伸著脖子,在一邊偷偷留意著。這可是事關各個師軍的利益,他們都得聽清楚,好計算自己應得的那一份。
胡憂也懶得在心裡罵不要臉了,反正都已經那樣了,罵也沒用。
胡憂道:「具體的數目,還得等軍團司糧官計算才能知道,我也就知道個大概。這次從落石谷得回來的糧草,應該夠全軍五萬將士吃三個月吧。另外還有一些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也都交上軍需處去了。」
經過與朱大能一眾商量之後,胡憂決定這次採用截留的方法,把從落石谷得到的東西,留下一批。
落石谷這幾年搶得很凶,谷裡有不少東西。胡憂留下的東西,只有兩樣,一是米,二是金幣。這兩樣最實際,別的都是花頭,沒有太大的作用。
「這些強盜,居然搶了那麼多民脂民膏,真是太過份了。」齊源傑是嘴裡罵得凶,那眼睛都樂瞇了。夠五萬人吃三個月的糧食,那得多少,這次算是一解燃眉之急了。
齊源傑這是光顧著高興,都沒有注意到,民脂民膏似乎不應該用來形容強盜的贓物吧。
「就是,那些個可惡的強盜,都應該抓起來,全都殺掉」
「不殺不足以平民恨呀。」
「頂樓上,同意」
齊源傑開了口,下面的一眾大小將領,全都開罵了。他們嘴裡是罵,心裡都在計算著,這單單一個落石谷,就有夠三個月吃的糧食和那麼些金銀之物,這洞汪城周邊那麼些強盜土匪,要是全剿了,那能得多少好東西。老天爺呀,讓土匪來得更猛些吧。
一頓連喝帶罵之後,眾將軍一致通過從嚴從重鎮壓洞汪城周邊匪亂的見意。這打擊的範圍,從之前洞汪城周邊百里,闊大到五百里。他們也不管五百里外,究竟是不是洞汪城的節制範圍,一心想的都是怎麼從土匪那裡拿到更多的東西。要不是有條翻不過的秦嶺隔著,弄不好他們連池河帝國的土匪也想幫人家給剿了。
胡憂冷眼看著這些喝得半醉,已經快要接近瘋狂的將軍們,真恨不得直接下令,把他們砍瓜切菜一樣,全都給砍了。暴風雪軍團的士兵,大部份都是好樣的。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統領,才落得如今這個地步。正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一窩的將領,沒幾個好東西,還能帶出什麼好兵。
胡憂正想著,突然感覺有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一凜,臉上瞬間換出了自大般的瘋笑,大喝大叫,比誰都興奮。
過了良久,感覺不到那道目光之後,胡憂才借倒酒的時候,看向那個方向,發現那目光來自於莊進熙——這個目前暴風雪軍團的二號人物。
胡憂看完莊進熙之後,條件反射的又看向齊源傑,發現這個老小子表面上喝得一臉通紅,那雙半瞇著的眼睛,卻並不顯醉意,他藏在狂亂之中,暗暗的留意著周圍的人。
「一個個全都是老狐狸。」胡憂在心裡暗暗的罵了一句,同時也警醒自己,這酒桌之上,雖然看似一團和氣,背面確是刀光劍影,一不小心,就要落得萬劫不復之地。
第二天,胡憂讓部隊休整,並沒有出去剿匪。別看醉仙樓上,那些將領對土匪強盜一個個大加聲討,可是真要干時,全都縮頭,誰都不去,都等著胡憂帶人上,然後他們好吃現成的。今天胡憂不動,全軍都靜下來了。
這洞汪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天熱得跟火爐一樣,城外又沒有什麼樹木遮陰,胡憂坐在軍帳裡看書,衣服都脫光了,還是熱得不行,越看越是心煩,乾脆把書丟到一邊去。
「怎麼了?」紅葉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胡憂扔書,不由問道。她知道胡憂平時是最喜歡書了,一般不會這樣做的。
「天熱,心煩。」胡憂像孩子一樣賭氣道。
紅葉把書撿起,來到胡憂的身邊,伸手擦去胡憂腦門上的汗,笑道:「你呀,肯定是昨天喝酒上了火。看不下去就不看吧,我陪你到城裡散散心怎麼樣?」
胡憂想起楚竹要在洞汪城裡建學堂的事,也想去看看,一骨碌爬起身道:「好,咱們去找虎子和妞兒他們玩。」
說去就去,胡憂在紅葉侍候下,換了身便服。這衣服是紅葉到洞汪城之後,親手給胡憂做的,用的是女兒家做裙子的紗制布料,穿在身上不粘身,很是涼爽。按紅葉的意思,是做給胡憂在帳裡穿的,哪想到胡憂這個流氓,平時在軍帳裡跟本就不穿衣服,所以這新衣服也就一直放著。
「胡憂,你要穿這身衣服出去?」紅葉有些擔心的看著胡憂。
胡憂扯動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沒覺著有什麼問題,不由奇怪的問道:「是呀,這衣服挺涼快的,有什麼問題嗎?」
紅葉搖搖頭道:「問題是沒有,可是這布料是女兒家做裙子的,你在軍帳裡穿穿,問題不大,穿出去恐怕不太好。」
胡憂這才明白紅葉在擔心什麼。再怪的衣服他都穿過,一點小小的面料問題,他跟本就不會在意。笑呵呵的拉過紅葉的手,一起走出營帳。
城裡畢竟是居民居住的地方,雖然破點爛點,卻要比城外軍營裡的環境好多了。最起馬這裡有樹,有屋簷可以遮擋太陽,不時有小風吹過,還是挺涼爽的。
「呼,要不怎麼都說要做城裡人呢,這城裡就是要比城外好。」胡憂長長的出了口氣,涼快的一些,他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紅葉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髮道:「其實這洞汪城也挺美的,可惜就是人太窮。我聽一個老鄉說過,幾十年前,這裡曾經繁華過一陣,當時這洞汪城的人口,曾經一度達到三四十萬呢。」
胡憂來了興趣:「哦?還有這事,我到是沒有聽說過。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可以吸引得了那麼多人?」
紅葉得意的笑了笑道:「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呀。」
胡憂抓抓腦袋道:「你以為我是神呀,什麼都能知道。快告訴我,這裡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不然小心我懲罰你喲。」
紅葉小臉一紅,白了胡憂一個風情萬種的魅眼,胡憂的懲罰就那麼幾招,紅葉只會爽,才不會怕他呢。
胡憂看紅葉不說,壞壞一笑,靠上來,一隻色手,就到了紅葉的腰上,並按著熟悉的路線往上移動。
「要死了,大街上你就亂來。」紅葉拍開胡憂做怪的手,看沒有人注意,敢緊拉好衣裙。這小流氓瘋起來,可是什麼都敢做的,紅葉可不敢惹他。
胡憂得意的笑道:「怕了吧,看你說不說。」
紅葉狠狠的瞪了胡憂一眼道:「算我怕了你了,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你什麼。哼我來問你,你知道天風大陸那裡的馬最好嗎?」
「那自然是池河帝國了,池河帝國的戰馬有名的力氣大,耐力好。」胡憂想都不想的回道。這方面,他可是做過調查的。他一直想著怎麼建立一隻屬於自己的騎兵部隊,對於這方面的事,自然是特別的留意。
紅葉點點頭道:「算你說對了。那你知道我們曼陀羅帝國哪裡的馬最好嗎?」
憂這才發現,紅葉不問,他還真不知道,這曼陀羅帝國那裡的馬最好。青州的馬肯定不好,那裡的馬雖然大匹,但是耐力不行。南方的馬也不好,有耐力,但是個子太小,騎著矮人一頭。個子高的人騎上去,腳都快拖到地上了。別說打仗不利,平時騎著也不好看呀。
「不知道了吧。」紅葉得意的笑道。能看到胡憂吃憋可不是容易的事。以前都是她讓胡憂弄得『胡說八道』,這次有機會,非得笑回來不可。
「又頑皮是吧。」胡憂動了動手指頭,壞壞的笑道。
紅葉噘噘嘴,低罵一聲『小流氓』,趕緊說道:「今天本姑娘就告訴你,讓你長長知識,你聽好了,帝國最好的馬產自西北。」
「西北?」胡憂皺皺眉,這個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道。
「是的,由於西北特殊的天氣原因,這裡的馬無論是體形還是耐力,都是最好的。」
胡憂思索道:「特殊的天氣原因,你指的是白天熱,晚上冷?」
紅葉對於胡憂的反應很滿意,點點頭道:「不錯,以前我在家的時候,我父親就曾經跟我說過這方面的事。只不過那時我並不能解理,跟你來到這裡,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真有晝夜溫差那麼大的地方。」
胡憂想了想道:「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這洞汪城當年的繁華是來自於馬吧?」
紅葉回道:「就是呀。這洞汪城是帝國最西北的城市。要不是當年以馬繁華過,怎麼可能成為帝國七十二城之一?」
紅葉這個問題,算是說到胡憂心裡去了,他之前就一直很納悶,這洞汪城的規模,連個鎮都不如,怎麼會是一個城的建制呢。
「那為什麼這裡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胡憂指指空空的馬路,這裡哪有什麼馬,連個馬屎都沒有。誰能想到,這裡曾經以馬而繁榮。
紅葉歎了口氣道:「這一段,就是帝國史上沒有的東西了。這洞汪城,當年又叫馬城,這裡因為出產良馬,而曾經一度是前紫荊花王朝軍馬的供給地之一。紫荊花王朝的騎兵你應該聽過吧。」
胡憂點點頭道:「嗯,聽說他們曾經以五萬騎兵,就橫掃了半個寧南帝國。」
紅葉道:「是的,這話雖然說得有些誇大,但是當年紫荊花王朝的騎兵確實非常厲害,而那些騎兵的戰馬,就是出自這洞汪城。
當年太祖皇帝幾次敗在紫荊花王朝的騎兵之下,心生恨意,在推翻了紫荊花王朝之後,就派人燒掉了這裡的牧草,並下令三十年內不許養馬。」
憂一拳打在路邊一棵槐樹上,以發洩內心的不滿。帝國的史書上,裡傑卡爾德是多麼偉大的人物,胡憂也曾經一度覺得他很偉大。
可是隨著瞭解到的事,越來越多,胡憂才發現,理想和現實,往往都是差距很大的。這再一次應證的那句話,歷史是勝利者寫的東西。
裡傑卡爾德,這個在歷書上多麼偉大的人物,他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把吃上敗仗的原因怪在洞汪城上。只因為你一個不爽,就使得這當年幾十萬人的大城,破落於現在只剩下兩萬苦哈哈的民眾。
讓一個以養馬為生的城市,三十年不許養馬,那和讓一個漁民,三十年不許打魚有什麼分別。
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技能,你不讓人家做,那就是砸了人家的飯碗。怪不得城外的黃土滿天飛呢,原來是裡傑卡爾德派人燒掉了上面的草,怪不得那些土地如此貧瘠,跟本種不出什麼糧食,那是長牧草的土地,用來種糧食,能長嗎
裡傑卡爾德為一己之私,不但毀掉了一座城市,還讓帝國失去了一處出產良馬的寶地,這是人民之痛,是帝國之不幸呀
胡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敢緊追問道:「那現在呢,現在三十年早已經過去了,為什麼這裡的人,不重新養回馬呢,這是他們的老本行呀?」
紅葉搖搖頭道:「這裡的馬之所以好,是因為這裡的牧草很特別。而這裡的草,自從那次被燒掉之後,就再也沒有長出來過。沒有草,何以養馬?」
胡憂無語的閉上眼睛,腦子裡浮現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在烈火中哭泣。是人們一手毀掉的那美麗的草原,傷透了小草的心。
那些小草有什麼錯,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滋養著馬群,卻遭到無情的毀滅,為什麼還要長?長出來再讓人類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