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未知的開始
情急之下,蘭德尼絲突然想起一個辦法,或許能夠拯救穆圖。但這個方法風險實在太大,而且從沒有人試過,搞不好穆圖反而會當場暴斃也有可能。
蘭德尼絲一時猶豫不決,真要將那股狂暴的力量融入穆圖體內嗎?即使只是封存在靈魂中就已經是天大的錯誤,難道現在要將它們徹底融合?這樣做可能帶來的後果令蘭德尼絲不寒而慄,她想起了被撕裂的大陸和翻滾著的黑色漩渦。但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方法能挽救穆圖的生命。
見穆圖已沒了動靜,蘭德尼絲一咬牙,就算明知道是飲鴆止渴,也只好做了再說。迅速圍著穆圖的身體繪出一套複雜的法陣,又打開一道狹窄的傳送門,來自虛空的扭曲力量源源不斷湧出,在蘭德尼絲引導下進入穆圖體內。附近的環境受到這股力量影響也發生了改變,天空聚攏起黑色的雲霧,劇烈地翻滾著,明亮的閃電不斷落在蘭德尼絲附近,彷彿在阻止她這樣做;海洋變得暴怒異常,瘋狂地拍打著岸邊的岩石,發出震耳的聲響,以此警告蘭德尼絲停止她瘋狂的舉動。
蘭德尼絲對周圍的變化恍若不聞,全神貫注引導扭曲力量滲透穆圖全身上下每一處細胞。如果是凡人,這樣做無疑會讓他當場死去,但穆圖原本就有一半惡魔血統,混亂的力量反而將他的身體保護起來,短時間內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做完防禦措施後,蘭德尼絲用燃燒著的彎刀在穆圖身上小心地刻出密集的能量渠,以此限制即將到來的巨大能量,防止穆圖的身體因無法承受驟然增強的力量而崩潰。很快,穆圖健碩的軀體佈滿密集的細紋,彷彿因風化而開裂的岩石。原本翠綠色的符文終於徹底崩潰,化成粉末消失在空氣中。
蘭德尼絲深深吸了口氣,使自己保持冷靜。她已經將所有能想到的防禦方法都加在穆圖身上,但願這樣做可以抵消那股力量的傷害吧。接下來要做的是最重要也最危險的一步——取出封存在穆圖靈魂中的永恆之水,將它完全融合進穆圖體內,以此修復他受損的軀體。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蘭德尼絲再沒絲毫遲疑,全力引導著魔法能量。穆圖的身體劇烈抽搐著,胸前的肌肉彷彿變成液態,蕩起陣陣漣漪。一支只有正常人食指粗細的水晶瓶從他胸前緩緩升起,裡面的深藍色液體不斷翻騰著,正是遠古永恆之井的井水。一萬年前蘭德尼絲偷取這瓶井水時,永恆之井正陷入崩潰邊緣,即使經過了漫長的時間,瓶子裡的井水依然沒有平靜下來。
隨著永恆之水被取出,穆圖的體型迅速縮小成正常人的樣子,惡魔特徵也變得不那麼明顯。蘭德尼絲低聲念誦咒語,瓶子頂端的旋鈕緩緩打開,一股狂暴的力量噴湧而出。蘭德尼絲小心地將井水一點點倒在穆圖胸前,當第一滴水接觸到他的身體時,穆圖的皮膚好像沸騰的開水,不斷鼓起駭人的水泡,蘭德尼絲全力約束著這股瘋狂的力量,之前做好的防禦措施這會兒終於派上用場。來自虛空的混亂力量牢牢保護著穆圖的細胞不被永恆之水的能量摧毀,遍佈他體表的能量渠則均勻地將能量引向身體各處。
幾分鐘後,穆圖身上的水泡逐漸消失,井水的力量成功融合。蘭德尼絲大大鬆了口氣,只要挺過第一關,接下來就沒什麼大危險了。第二滴水接觸到穆圖時,他身上的不良反應明顯減弱,蘭德尼絲欣喜異常,小心翼翼將剩下的井水倒在穆圖身上,用咒語強行將它們融合進兒子體內。
塞勒涅焦急地望著岸邊,離約定的時間又超過了二十分鐘,卻依然不見穆圖的影子。天空不知什麼原因變得陰沉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亞娜不住地看看岸邊,又看看海盜艦隊的方向。海盜比他們還著急,不斷發信號詢問出發時間。
巴菲特面帶憂色從指揮室走出來,說道:「我剛剛和這裡的海洋之魂溝通過,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顯得非常不安。我能感到有股混亂的能量出現在附近,而且變得越來越強大,可能跟那些黑龍有關。不管怎麼說,我們最好盡快離開。」
「不行。」亞娜立刻打斷他的話,說道:「穆圖還沒有來,我們走了他怎麼辦?」
巴菲特說道:「我並沒說要丟下他。但現在的情況好像比我們想的更糟。」牛頭人指了指天空,「看看那些扭曲的烏雲,自然最先感受到邪惡的存在,它們在向我們發出警告。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留下來,等待穆圖返回,但其他人必須離開,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
塞勒涅轉身問道:「離開?沒有你的指引,大家恐怕沒辦法突破黑龍的魔法屏障。」
正說著話,菲拉斯從船艙走了上來,看了看陰暗的天空,烏雲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彷彿隨時會崩塌下來。
「發生了什麼?我感到空氣中傳來令人不安的力量。」德魯伊說道,金色的雙眼望著海島另一端,「連風也受到這股力量的影響,變得狂躁起來。」
「你也感覺到了?」巴菲特說著,轉向亞娜,「你看,我並沒有說謊,的確有股瘋狂的力量剛剛出現在附近,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總之不會是好消息。」
亞娜瞪著眼睛說道:「我才不管會發生什麼,見不到穆圖我是不會離開的。」
巴菲特歎了口氣,這位姑娘執拗的性格他早就見識過了,比起來還是塞勒涅更好說話一些。見牛頭人求助地望著自己,塞勒涅也知道拖下去對所有人都沒好處,但要她拋下穆圖獨自離開,卻無論如何做不到。
咬了咬嘴唇,塞勒涅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們幾個上岸尋找穆圖,巴菲特帶領其他人先走。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她知道亞娜和格雷干是一定會去的,烏索恩和艾米莉靈魂相連,找不到治療艾米莉的辦法他早晚會死,橫豎都是死,估計也會跟他們一起。這幾個人都是和穆圖同生共死過的,至於菲拉斯夫婦,他們不過是僱傭兵,犯不著拖著他們一起送命。想到這裡,塞勒涅說道:「菲拉斯,你留下來跟艦隊一起走,不管我們能不能找到穆圖,你們都不要再回來。」
暗夜精靈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變得難看起來。說道:「你懷疑我的忠誠嗎?既然我答應過要幫忙找到治療你們朋友的辦法,就一定會做到。在這之前,除非穆圖親口宣佈解除對我的僱傭,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塞勒涅略帶歉意地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你畢竟和我們不同,你還有妻子要照料不是嗎?」
提起妻子,菲拉斯顯得猶豫起來,他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卻無法拋下重病的妻子。
塞勒涅說道:「好了,就按我說的辦。沒人懷疑你的勇氣,但也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離開這裡以後,希望你能想辦法治好艾米莉,算是完成我們的托付。烏索恩將和你們同行,他會支付足夠的錢,作為這次任務的酬勞。」
暗夜精靈嘴唇動了動,讓他臨陣逃走簡直是莫大的羞辱。塞勒涅打斷他說話,說道:「我們不畏艱難走到這裡,其實都是為了治好艾米莉。以後這個重擔只能由你一個人來挑了,請不要拒絕我們最後的請求。」說完懇切地注視著精靈,菲拉斯猶豫片刻,沉重地點點頭,說道:「我會不惜犧牲生命來完成你們的托付。」
塞勒涅又對巴菲特說道:「我們上岸之後你立刻帶所有人離開。據加茲安說,你的那些族人被扣留在棘齒城,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你或許有辦法救他們出來。在這之後,希望你能護送艾米莉他們平安到達卡利姆多。」
雖然塞勒涅平時顯得柔柔弱弱,此時到了危急關頭,她舉手投足間卻顯示出領袖風範,儼然一副主母的樣子。
巴菲特說道:「我願意服從您的命令,但還是建議你們不要上岸。即使你們找到穆圖又能怎樣?沒有船隻接應難道要留在島上對抗黑龍?我想穆圖也不會願意在這時候見到你們。」
塞勒涅慘然一笑,說道:「不用多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和亞娜是無論如何不會丟下穆圖的,其他人也是和他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同樣不會丟下他獨自逃命。」吩咐完一切,塞勒涅顯得如釋重負。格雷幹得到消息也扛著斧頭跑上來,矮人無所謂地揉著碩大的鼻子,大聲嚷嚷著,催促水手快點放下小艇,好送他們上岸。烏索恩不捨地看著大家準備,長時間的相處使他習慣了和這些凡人生活在一起,尤其和格雷干最能聊的來。以後恐怕也沒人會一邊大喊著討厭惡魔,一邊和他在一個碟子裡搶飯吃了。
想到這裡,惡魔心中一陣難過,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正想再和大家說幾句話,一瞥間看見天空飛來一個巨大的黑影,直衝著波爾多獵手號撞來。